第一章
“该看心理医生的是你们,不是我。”
宁静夜晚,嘶吼声响彻整个宽敞明净的客厅。
顾浔紧抓轮椅扶手,腿部暗暗使劲试图移动,却感觉不到一丝力量,试了几次,泄愤地捶打不争气的双腿。
“别这样,小浔。”
纪非晚忙抓住儿子的手,蹲在轮椅边,心疼安抚道:“医生说坚持复健才有恢复的希望,你一定可以重站舞台,千万别气馁。”
这句话顾浔听了两年多,他甚至怀疑那个说能康复的医生,是不是父母特意安排来安慰他的。
从车祸下床后每天坚持康复训练,然而一点起色都没有,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接受双腿残疾的事实。
“重回舞台?那是你们自欺欺人,”顾浔琥珀瞳底透着深深的绝望,“我都不会再碰小
提琴。”
腿部力量对小提琴演奏有很大的影响,即便坐着伴奏,也无法拉奏出正常的水平,而他
之所以回国,无非也是远离与小提琴有关的一切。
顾浔出生在意大利,家族与小提琴有悠久的渊源,受家人的影响,成长过程不外乎都和音乐有关。
一岁时母亲便发现他的音乐天赋,三岁对小提琴情有独钟,五岁开始陆续摘获不少享誉世界的少年国际小提琴比赛桂冠,十二岁考入茱莉亚,十四岁那年却遭遇了严重的车祸。
天之骄子有骄傲的资本,但也有颗“玻璃心”。
抛开音乐天才的光环,顾浔与普通人一样,有脆弱的一面,常人尚且难以接受车祸后的创伤,何况还连带小提琴音乐梦的破灭。
天使一旦折了翼,就无法回到天堂,顾浔深知自己不可能再回到舞台。
望着失落的儿子,纪非晚心疼不已,她原以为回国换居住环境,顾浔的情绪能所有改善,情况反而更糟了。
顾浔不但赶走康复治疗师,还拒绝医生的定期检查,更排斥心理咨询,甚至拒绝与他们夫妻俩沟通。
“你们能不能尊重我?”顾浔沮丧地恳求,“让我一个人安静待着。”
一次次积攒的失望犹如泄闸的洪水,他深陷其中,越挣扎越感到无力,不如溺于此自生自灭。
纪非晚还想劝劝,被顾浔冷漠地甩开手,“你们以后别再管我,”操控电动轮椅转身离开。
一直未出声的顾景黎扶起妻子,揽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小浔最近的情绪敏感,我想他不是有意的。”
纪非晚难过的是儿子丧失治疗信心,她眸眼含泪,望着丈夫求助般问:“我们该怎么办?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这两年来,顾景黎都看在眼里,儿子对康复的渴望从行为的执着转变为意识上的执念,不见成效于他而言如坠深渊,或许问题的根源在他自己。
沉思片刻,顾景黎开口:“或许我们应该考虑Lee的建议,先让小浔走出车祸的创伤。大人沟通不了,找个同龄的孩子跟他交流。”
任何一个青春期的孩子都不可能脱离同龄人的影响,心理医生 Lee建议顾浔要有同龄伙伴的社交圈,而不是一直困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能行吗?”
纪非晚存疑,儿子自幼与小提琴为伴,结识的同龄朋友不多,大半也是学音乐的,车祸后他更不愿来往了。
“当然不能找他熟悉,得找个完全不一样的。”顾景黎脑子自主冒出司机曾经与他聊过的一人,同班级里不管什么类型的孩子都能被他制服。
-
电动轮椅停在楼梯处。
顾浔拿起拐杖,借助臂力艰难地从轮椅站起,旁边的管家欲上前帮忙。
“别过来,”顾浔讨厌那些同情怜悯的目光,也讨厌他们把他当做一个没自理能力的废人。
回国后,他反对父母装升降梯,好像这层步行楼梯是唯一证明他还能“行走”的尊严。
顾浔紧咬着牙关一步步地往上挪。
地面铺着防滑磨砂瓷砖,外加一层厚地毯,宽阔不显高,却耗光了所有的力气,踏上最后一步,顾浔如释重负。
额角背部沁着一层细汗,回到房间开了窗。
冬末的冷风顷刻灌入,寒意袭遍全身。
次日,顾浔感冒发烧了,紧锁门窗杜绝外界的一切干扰。
哐当!
强烈的撞击震碎挡风玻璃,严重变形的车子猛然翻转,随之而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
顾浔眼前一黑,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双腿沉重无比,如千斤顶压着,那一瞬传来只有麻痹感,没有任何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顾浔缓缓睁开眼,昏昏沉沉地挣扎想起来,可无论如何使劲,双腿仍无法挪动,恍然间看见不远处立着一根“拐杖”,倾出身子伸手去捞,却始终差那么一点点。
他蓄着上半身力量扑向“拐杖”,身体软绵绵往下掉。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意识没掉地上,失去意识前感觉到人形拐杖悬空扛起自己。
半梦半醒。
熟悉的消毒液与酒精气味混杂着一股潮霉,顾浔轻咳几声,手背忽然一阵刺痛,转瞬清醒。
护士拔掉针头,贴上酒精棉球,干净利落收拾软管,对床上苏醒的人说:“出院后吃药前记得先吃东西哦,”取下空吊瓶出门。
“护士,我这也快挂完了,一会可别忙忘了。”
中年男人对着护士远去的背影大喊,又转向隔壁的床铺感叹:“小伙子睡得可真久,都下午了。”
硬邦邦的床硌得浑身酸痛,顾浔双肘撑床慢慢坐起,盖身上的棉被滑落,他嗅了嗅,确认霉味是从被子散发的,连身上的睡衣好像都着了味。
“长得真俊,你是中国人吗?”男人注视顾浔偏西化的立体五官,自顾自答:“看着像外国人多一些。”
半晌后又小声嘀咕:“长得比女孩还漂亮。”
顾浔头发栗棕色,偏长微微带卷,常有人误以为他是女孩子。
浓烈的气味依旧充斥在鼻腔,顾浔环顾一圈,周围痕迹斑驳,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医院。
谁带他来的?
“你朋友回来了。”男人提着快滴完的吊瓶出去,在门口碰到办完出院手续回来的人。
朋友?顾浔疑惑侧眸。
来人面相十分不善,像电影里叱咤风云的江湖大佬,一副一言不合就干架的气势。不过与他黝黑彪悍外表不同的是,眼神却格外清澄,却又仿佛清中藏着不为人知的沉。
顾浔问:“你是谁?干嘛的?”
[老爸:阿肆,悠着点,好好照顾少爷。]
凌肆瞥一眼划痕交错的手机屏显示的信息,走到床头开门见山,“凌肆,从今天开始管你。”
目测对方与自己年纪相差不大,顾浔轻视一笑,“你凭什么?”
凌肆已跟老爸的雇主顾景黎了解过情况,实话回答:“凭你父母,你不让他们管,他们只好委托我管。”
顾浔无法理解父母的行为,也不想理解,更不会浪费时间跟一个不认识的人争辩:“不需要你管,让我回去。”
凌肆双手一摊,“我没绑着你,你想回就回。”
“手机给我,”顾浔伸出手索要他手里的手机。
凌肆直接递给他。
顾浔从被刮花手机屏上找出拨话键,输入号码点击拨打,手机卡顿半天才拨出去。
凌肆静静看着,直到第二次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才说道:“这么快就求助,你又凭什么让他们不管你?”
父母不会不接他电话,顾浔质问凌肆,“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我做什么他们不能干涉。”
凌肆跟顾景黎约定,照顾顾浔得按他的方式来,话虽如此,其实他也没十足的把握,毕竟有钱人家的少爷,家里谁不心疼。
但如果电话接通,他也没有帮忙的必要,谁让自己是那个“唱黑脸”的人。
顾浔对这座城市不熟,回国三个月第一次出门,而且还是被陌生人带出来,根本不知道现在在哪,一时有些无措。
这时,去拔针的男人回来了。
顾浔向大叔寻求帮助:“你好,你能载我到天清湾吗?我会付你车费。”
大叔坐回床上,“小伙子,且不说我没车,就算有恐怕我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天清湾属于侨城顶级富人区,依山傍海,北靠层峦叠嶂的群山,南向烟波浩瀚的海景。
“再说医生也不让我出去,”男人下颔点点凌肆的方向,“让他送你回去不就得了。”
正当顾浔怀疑对方肯不肯时,凌肆转身背对着他,微蹲示意,“上来吧!”
顾浔看着起球的灰色卫衣,皱着眉拒绝,“我要轮椅。”
“出个医院大门要什么轮椅,”凌肆催促他快点儿。
顾浔保持一副拒绝的姿态。
“你确定不要我背?”凌肆起身直面他,略带警告之意:“你别后悔。”
既是父母所托,顾浔不相信他会扔自己在医院,坚持要坐轮椅。
“这是你自找的,”凌肆撸起袖子,扬起大拳头。
顾浔吓得一哆嗦,想象中的大拳头没落他身上,反而抽走了手机,紧接着整个人悬空而起。
“你干什么?”顾浔大惊失色,“放我下来。”
凌肆跟男人道别后径直出门。
悬在半空,记忆与昨晚的人形拐杖重合,顾浔挥动双手,拳打凌肆让他放开。
捶在背上的拳头远不如村里老中医按摩的力道,凌肆一向皮实,扛着顾浔感觉比过年前扛的年猪轻多了。
腿部没法用力,病气未散加上两天没好好进食,顾浔费劲挣扎几下,已经累得不行,放弃动手开始动嘴,一路嚷嚷着要下来。
医院大堂人潮涌动,有焦急寻找科室看诊,有排队缴费、等候拿药的,安抚陪伴的家属也不少,还有小孩哭闹家长不耐烦的,总之各有各的忙碌。
扛大活人也算难得一见的奇观,忙碌也免不了人们的好奇心重。
奈何凌肆脸皮够厚,不在意别人异样的眼光,大喇喇地朝大厅门口方向。
“救命!”
顾浔急中生智,长臂抓住一名正在打电话的医生,“医生救我,他绑架我,救救我。”
凌肆跟医生道了歉,解释道:“他退烧后不想出院,在闹情绪,”然后好声劝顾浔,“绑匪不会明目张胆带你来看病,医生很忙,快放手。”
见惯病人吵闹的医生十分淡定,边听电话边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确实很忙。
顾浔好不容易找到突破口,说什么都不肯放,反而拽得紧紧的。
“你真不放?”
顾浔丝毫没察觉凌肆语调暗藏的危险气息,竟谈起了条件:“你先放。”
电话里传来娇滴滴的哭啼声,医生着急安抚,抬脚想离开,被顾浔拽了回来,踉跄差点摔倒。
“我数到三,”凌肆最后警告,“再不放你会后悔的。”
“一。”
“二。”
“三。”
“你先......”
啪!
响亮的巴掌落在顾浔的屁股上,轻薄棉质睡裤加深了巴掌的触感,火辣辣的一路从臀部直冲到脑门。
“让你不听话,”凌肆又一巴掌落下,“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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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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