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盗火者(85)

山洞里,躯壳与残骸安静地沉睡。赛丽娜抬头去看,却见“仓库”一角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一人来长的虫茧。

它们像是死了一样安静,却在她尝试走过去的时候依次亮起。赛丽娜看清了被包在茧里的存在,全是一些与昆虫组合的人体婴儿般蜷缩茧中,等待降世之时。

身体开始变异的半兽人都会化为魔虫中等级较高的存在,永远忠诚于它们的“蚁后”。

这是残忍的结论,也将变成属于她的未来,但她至少能在未被完全同化的时候做些什么。

比如说,趁着最后这点时间,救出她那位极可能深陷其中的亲人。

赛丽娜小心和“爱瓦弥”们寒暄着,借机跟随虫仆走向地底深处。又经过一大片洞窟之后,她察觉平原地下只怕是全被昆虫占满,毫无缝隙。

它们一层层建立洞穴,依靠掠食灵魂和资源存活,伺机通过城墙吸食世界之树现存的力量,而北境存在的根本原因就是为了对抗这群怪物。

它们在长久的战斗中和人类形成平衡。而如今,平衡被彻底打破,这场失衡也将把北境推向无法想象的宿命终局。

但这些已不在她的考虑之内——她只想赶紧找到自己的亲人,用最快的速度把他救出去。

又经过一处拐弯,赛丽娜忍不住在强光中合眼。

那是一处大得可怕的空洞,空间内生长着一片永闭地底的金色曼陀罗花海,植物根系与花藤间缠绕着许多物体——人类骨骸、灵魂、各种乱糟糟的日常用品、,还有岩石、几近腐烂的树木……它们把空间堆得满满当当,又被不受控制的花海全部遮蔽。

白蚁怪物的本体被缠在中央,身体连着巨大如小山的蚁腹,属于人类女性的躯体不着寸缕,肤色惨白发灰,耀眼的绿色头发缠绕在藤蔓之间。巨大复眼在她的脸上疯狂转动着方向,口中不停地发出虫类的嘶嘶声音,像是在拼命抗拒着什么。

她要找的人漂在怪物上方,先知长杖闪烁于女人头颅正上。他的身体犹如破碎般裂开伤痕,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双眼紧闭,犹如沉睡。

“小卢西恩,”赛丽娜刚想开口,就见先祖幽魂从长杖中飘出来——老克林斯魂体破碎,已接近魂飞魄散的边缘,但他却自顾自地绕着长杖慢慢转圈,等了一会儿才代替年轻先知给她回应。

“不要叫醒他,原初生命的灵魂和力量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老克林斯的魂体熄灭了一刹才重新燃起,“这是爱瓦弥缇娅,贪婪权能的主恶魔,属于风暴权能和我们的力量,再加上这年轻人自己本有的……我们做不到压制她太久。”

“那,小卢西恩他……”明亮的地底洞窟之中,赛丽娜隐约明白了亲人未来的宿命。

“爱瓦弥缇娅的本体不算强大,却拥有极强的操纵能力,可以操纵昆虫眷属持续进攻,想要立刻解决地面上的战斗,就只能由我们以他的身体为媒介压制那些灵魂——只要成功接近恶魔本体,任意一位权能拥有者都能做到将她暂时封印,我们现在只能等待自然之心冕下赶快回来,在这年轻人的身体崩溃之前。”

“老实说,我都快把死在绝望平原上的人全都见了个遍,还包括那些死掉的魔兽们——只有女神才知道这只主恶魔究竟抢了多少灵魂融化在自己身体里!”又一道勇者虚影出现在长杖旁边,代替即将脱力的的老克林斯控制权杖,这变故也让载体痛苦地呜咽一声,又一次被剧痛折磨得清醒过来。

卢西恩恍惚一会儿才看清那个飞在自己面前,生着猎鹰双翼的半兽人。

“赛丽娜……姐姐?”身体疼得仿佛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卢西恩艰难地睁大眼睛辨认周围,从小一起长大的亲情让他在双眼模糊的时候依旧将她认了出来。

“你先别说话,小卢西恩,我现在就想办法把你救出来,”赛丽娜皱着眉头打量着那只拼命挣扎的主恶魔本体——她看上去太丑也太大了,白蚁躯体上满是苍白鳞片,这让恶魔看上去并不好对付。

“时间快要到了,”见到亲人的欣喜让卢西恩在疼痛中依旧感到一阵欣慰,他艰难地弯了嘴唇,轻声解释,“我离开这里,主恶魔就会立刻失控……我不能走。”

以人类之力对付一个原初生命,哪怕有了先祖加护也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唯一值得庆幸的或许就是贪婪主恶魔一直不停地攫取灵魂,主意识混乱不堪,只要他的人留在这里,就可以持续让她的主意识被其他千万个附属灵魂压制,甚至让那些不大坚定的意识自己和自己打起来,将她本有的意识搅入一片混乱之中,至做不到继续控制怪物对要塞发起攻击。

至于他本人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卢西恩弯起一丝苦笑。

他曾在圣泉边看到过一条条交错的时间和命运丝线,它们被掌握在至高的神明手中,神明却永不会对那些既定发生的命运产生类似垂怜的情绪。

他知道暴风要塞必会走到这样一天——几乎所有丝线的终点都只停留在同一处名为死亡之地,他却只能这样看着,因为先知身份的局限不能说出分毫,只能被命运强行推着,像一只被捆缚翅膀的昆虫,被蛛丝强行拖向巨网核心。

他只能让自己的选择尽可能保住更多人,因为原初神明本就没有给过他让一切圆满的完美选择。

“从这里出去吧,姐姐——帮我告诉梵迪特。”慢慢说完自己应说的,卢西恩抓住手里那只精致的魔药瓶子——它其实并未被他使用,他放在背上的小包袱也分毫没有被打开使用的痕迹。

“说的这是什么话,小卢西恩,你至少别给我现在昏过去!”赛丽娜微微咬牙,干脆将他背后的包袱一把扯下来,“我就不信维吉给你带的这一大堆魔药能一种都不起作用!”

还没等他再说什么,赛丽娜就开始研究那些贴在药瓶上的标签。

“你还能喝得进去这个的话……赶紧!”她想也不想,将一整瓶黑乎乎的龙鳞药剂全给自家弟弟灌下去,“维吉又不会给你带你没法用的魔药——啊,你看,它很管用!”

龙鳞飞快将先知的身体包围,让他的身体强度短暂支撑住先知长杖的力量传输,紧接着,赛丽娜又接连找出好几种回复魔药,一股脑地给他全都灌下去,一瓶没落。

疼痛好了许多,意识也渐渐恢复了,那些看上去有些可笑的龙鳞缝隙中隐隐渗出血迹,却因为几种魔药的叠加作用而变得可以控制。

“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哪也不去,”赛丽娜没好气地盯着他,“所以我就说像你这样找一个固定伴侣真是太麻烦了,如果你不在了,维吉那姑娘可怎么办?”

卢西恩沉默片刻,哪怕魔药对他来说的效果只有多撑一会,他也还是按照姐姐的意思不停将各种药物喝下去。

“不死鸟们其实并不那么需要伴侣,”卢西恩想到记录中关于烈焰主宰的说法,失落地垂下眼眸,“哪怕是那个来自教皇陛下的预言,也没有说过我会一直留在她身边……”

“不死鸟是不死鸟,她是她,”赛丽娜公主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自家弟弟,“她还能因为变成不死鸟继承人就不是她了吗?要是换成这些事还没发生的时候,我们巴不得你赶紧娶个烈焰权能继承人回来,其他的烈焰主宰没有结过婚,又不意味着烈焰主宰这个身份就有什么一辈子不能结婚的要求吧?”

“我……”卢西恩正犹豫着,未说出的话就很快被打断了。

“我什么我,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坚持住,至少坚持到外面的事情结束,”赛丽娜公主状似满不在意地飞在一边,片刻停顿过后,她轻声补充一句,“还有,我生的那个小鬼,以后怕是要麻烦你们照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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