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能把肤浅当勋章还让人买账的主儿不多,崔璨算一个。您要问他凭什么?凭那张老天爷追着喂饭、还得是满汉全席级别的脸。具体来说,那脸盘儿,流畅得跟精修过的PS曲线似的,皮肤白得晃眼,却不是病态的白,是那种透着光、仿佛自带反光板的莹润。一双桃花眼,眼尾微挑,看狗都深情,偏偏瞳仁里又藏着点漫不经心的冷,让你觉得那深情廉价又勾人。鼻梁挺得能当滑梯,嘴唇是时下最流行的、饱满得像是随时等人来吻的M形,常挂着点意味不明的笑,说好听点叫慵懒风流,说难听点就是没睡醒还欠揍。
今天他穿了件能闪瞎钛合金狗眼的亮片外套,颜色是骚气十足的绛紫,搭配破洞牛仔裤,膝盖处露出的皮肤比好些姑娘精心保养的脸还光洁。
媒体骂他“妖艳贱货”,粉丝捧他“人间富贵花”,他照单全收,顺便在微博发张对镜自拍,配文:“骂得对,但您气不气?我还能再红五百年。”
谢清发第一次见到活的崔璨,是在国家博物馆的文物修复中心。那天他正跟一幅宋代花鸟画较劲,画上的麻雀缺了半边翅膀,他拿着比头发丝细的毛笔一点点补全,感觉自己像个给古人做微创手术的大夫。
谢清发这人,搁人堆里属于立马“隐形”的那类。身形清瘦,像根还没完全舒展开的修竹。总穿着洗得发白、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棉质工作服,外面套着件藏蓝色的工装围裙,上面沾着些陈年的颜料和浆糊渍。头发有点长,软塌塌地遮住部分额头,一看就是自己随便剪的,或者压根没剪。黑框眼镜占了脸不小面积,镜片后面是一双颜色偏浅的眸子,看人时目光习惯性微微闪避,但看向古画时,却沉静得像两口深井,专注得能吸纳所有光。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极短,干净得过分,带着一种长期精细工作磨砺出的稳定与敏感。
然后,门就被推开了。
先涌进来的是一股香味儿,不是博物馆里陈年的墨香和樟木味,而是一种……嚣张的、甜腻的、带着强烈攻击性的香,活像打翻了一整瓶什么花果。然后才是人。
崔璨就站在门口,穿着那身自行发电的亮片行头。他摘下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那双桃花眼漫不经心地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谢清发身上,嘴角一勾,那笑里掺着蜜也掺着针。
“哟,这就是咱们国宝级的修复专家?看着比电视上年轻。”崔璨开口,声音是经过训练的磁性,带着点刻意拖长的慵懒。
带他来的副馆长赶紧介绍:“谢老师,这是崔璨先生,对我们这次‘丝路丹青’展很有兴趣,特地来参观学习……”
谢清发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手里还捏着那支笔。他感觉自己的社交恐惧症正在以光速飙升。面对一张破损了八百年的绢本,他能心静如水;面对这么个活色生香、仿佛自带聚光灯和BGM的人形麻烦,他只想原地蒸发,或者把这麻烦关进恒温恒湿的库房里。
崔璨却不管他那套,溜溜达达走过来,俯身看谢清发手下的画。他靠近时,那精心打理过的栗棕色头发丝儿都透着精致,身上每一个细节仿佛都在叫嚣“快看我”。“这鸟儿画得不错,”他点评道,语气轻飘飘的,“就是毛秃了点儿。”
谢清发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他讨厌这种对古物毫无敬畏的轻浮。但他没反驳,只是沉默地把手里的工具一样样放回托盘,动作慢条斯理,像在完成某种仪式。他那双惯常稳定的手,在刚才崔璨靠近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崔璨也不觉得尴尬,目光从画上移到谢清发脸上,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人,从头到脚,连同那身旧工作服,都写着“拒绝交流”和“生人勿近”,跟他身边那些恨不得贴上来的人形成惨烈对比。
“谢老师,”崔璨又开口,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蛊惑,“听说您手艺是这个,”他翘起大拇指,“能不能给我也修复修复?”
谢清发终于抬眼看他,镜片后的浅色瞳孔里是纯粹的疑惑,像是不理解为什么一个看起来完好无损(甚至过于“完好”)的现代造物需要修复。
崔璨笑了,凑近了些,那股香气几乎要形成实质性的包围。“我这儿,”他指了指自己心口,半真半假地说,“缺了块东西,您看能给补上不?”
谢清发:“……”
他确定以及肯定,这人脑子可能也有点需要修复。他下意识地开始分析:表情幅度过大,有表演性质;瞳孔微缩,并非全然真诚;肢体语言具有侵略性,试图打破安全距离……
结论:危险生物,需保持距离。
他甚至能闻到崔璨身上除了那甜腻香水味外,还有一丝极淡的、可能是妆品的味道。
见谢清发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没反应,崔璨也不恼,反而觉得更有趣了。他见过太多人,对他或巴结、或谄媚、或故作清高地批判,唯独没见过这种……把他当疑难杂症研究的。
“逗你玩的。”崔璨直起身,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调调,亮片随着动作窸窣作响,“看把你吓的。行了,不打扰您伺候古人了。”他转身,外套划出一道炫目的弧线,带着那阵香风又出去了。
人走了,屋里还残留着那味儿。谢清发站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缓缓吐出口气。他走到窗边,打开一条缝,让初秋微凉的风吹进来,冲散那甜腻的空气。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的手指,眉头皱得更紧。那手指触碰过无数脆弱珍贵的古物,却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更不可控的风险。
真是个……麻烦。他在心里又确认了一遍。
而已经坐回保姆车里的崔璨,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嘴角却噙着一丝玩味的笑。他回味着刚才那修复专家一闪而过的僵硬和那双干净得过份的手。
“有意思。”他喃喃自语,“像个刚出土的唐三彩,碰一下都怕他碎了灰儿。”
让这么个老实人破戒,看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出现别的表情,一定特别好玩。
这成了顶流明星崔璨,最新的,也是最有挑战性的恶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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