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崔璨从节目组回来,直接杀到修复室。谢清发正在给那把唐代古琴补漆,见他进来,眼皮都没抬:"闹够了?"

"哪能啊!"崔璨把奖杯往桌上一墩,"哥们儿现在是正经文化导师了,得注意形象。"

说是注意形象,这人却大剌剌往工作台上一坐,晃着两条长腿看谢清发调漆。阳光从高窗洒下来,照得他新染的栗色头发泛着金光。

王晓东抱着卷宣纸进来,看见这场景直咂嘴:"崔先生,您这屁股底下坐的是明代紫檀..."

"怕什么,"崔璨浑不在意,"谢老师舍得让我坐坏?"

谢清发头都不抬:"下去。"

"不下。"崔璨凑近看他调漆,"你这朱砂兑得不对,太艳了。"

"你懂什么。"

"我当然懂!"崔璨抢过漆刀,"我妈教过,唐代琴漆要兑三分松烟,这样色泽才沉得住。"

他手法生疏却精准,调出的漆色果然古朴许多。谢清发看着他的侧脸,突然问:"为什么不再弹琴?"

崔璨手一抖,漆刀差点掉地上:"弹什么弹,我现在是顶流,弹琴多掉价。"

"你母亲..."

"别提她!"崔璨猛地跳下工作台,"我跟我妈不一样!她傻乎乎为艺术献身,最后落得什么下场?"

修复室突然安静。窗外有麻雀落在枝头,啾啾叫着。

谢清发放下漆刀,走到他面前:"所以你把自己活成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崔璨扯出个讽刺的笑,"肤浅?虚荣?我乐意!"

"是吗?"谢清发伸手,指尖掠过他锁骨上的红绳,"那这是什么?"

崔璨像被烫到般后退一步。那枚鸡血石印章贴在心口,烫得他心慌。

郑老到底没咽下这口气。没过几天,网上开始流传"内部消息",说崔璨的文物鉴定资格有问题,节目上的表现都是剧本。最毒的是有人爆料,说他母亲当年是因为作风问题被剧团开除的。

李姐这次真急了:"这是要毁你根基啊!"

"让他毁。"崔璨对着镜子画眼线,"正好我省得装文化人了。"

话是这么说,但录制新一期节目时,他状态明显不对。有个选手表演书法,他全程心不在焉,直到对方写了"流水不争先"五个字。

"停。"崔璨突然打断,"你这字,没魂。"

选手不服气:"请崔老师指教。"

崔璨抓起毛笔,蘸墨挥毫。同样的五个字,在他笔下却有了风骨——特别是"流"字那一勾,带着说不尽的缠绵悱恻。

现场一片寂静。郑老冷笑:"崔先生这是要亲自示范?"

"不敢。"崔璨放下笔,"只是想起我母亲说过,字如其人。心里装着什么,笔下就写着什么。"

他转身面对镜头,突然摘了麦克风:"今天就录到这儿吧。"

后台一片混乱。导演追着问原因,崔璨只回了一句:"累了。"

谢清发在监控室看完全程,对苏师姑说:"他把‘流’字写成了他母亲的习惯。"

老太太叹气:"那孩子...心里苦啊。"

崔璨失踪了。

连续三天,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李姐急得差点报警,最后是谢清发在城郊的墓园找到了他。

雨下得很大,崔璨浑身湿透地坐在墓碑前,手里抱着把旧古琴。琴身斑驳,琴弦却崭新。

"我妈的琴。"他头也不回,"她走后我就再没碰过。"

谢清发把伞撑到他头顶:"为什么现在拿出来?"

"郑老说得对,"崔璨声音沙哑,"我确实不配谈传统文化。我连我妈最后的心愿都完成不了..."

"她希望你快乐。"

"快乐?"崔璨笑了,"她到死都惦记着让我学琴,可我偏要去当明星。现在好了,成了个四不像..."

谢清发突然蹲下身,指尖拂过琴弦。是一段《流水》的起调。

"你..."崔璨愣住。

"你母亲教过我。"谢清发继续弹着,"她说,如果有一天你愿意重新弹琴,让我把这个给你。"

他从口袋里取出个泛黄的信封。里面是张照片,年轻的女子抱着古琴,笑容温婉。背面有行娟秀的字迹:"给我的璨璨——艺术不该是负累,而是翅膀。"

雨越下越大,琴声在墓园里回荡。崔璨看着照片,突然抢过古琴。

他弹的是《广陵散》。琴声激越,完全不似他平日表现出的轻浮。谢清发站在雨中,看着这人眉宇间的执拗,突然明白了他所有的张扬不过是保护色——就像古画上那些繁复的装裱,都是为了保护内里脆弱的绢本。

一曲终了,崔璨抱着琴大口喘气。雨水混着泪水从他脸上滑落,漂亮得惊心动魄。

"谢清发,"他哑声问,"我现在开始认真,还来得及吗?"

谢清发伸手,抹去他脸上的水渍:"修复没有期限。"

远处传来雷声。崔璨把额头抵在古琴上,终于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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