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走廊传来人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这就是群居生活的坏处。对门出个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舒暖在宁献的怀中睁开眼。朦朦胧胧之中伸了个懒腰。宁献仍在身畔，感觉到舒暖的动静也微微睁眼。

“昨晚我换了一件你的衣服。还用了你的漱口水，你不介意吧？”宁献嗓音有些哑哑地问道。

“没关系。我要起床了。”舒暖缓缓起身，看见自己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衬衫和西裤。想要换一件舒适的衣服穿。宁献没有要走人的样子。只是躺在床上，睡眼惺忪地望着舒暖。舒暖也毫不避讳，反正不是第一次坦诚相见了直接在房间里换起了衣服。

起初宁献还看得目不转睛，看舒暖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才回过头去，让舒暖安心地换衣服。

“我等一下要去和亚欧大陆研究院的老院长去打个电话。现在还太早，我想先去食堂吃个早饭。你来不来？”舒暖边刷牙边问道。宁献被她满嘴的泡沫逗笑，回道：“我来。你有没有备用的牙刷？借我一支，我不想上楼去了。”

“柜子下面，之前娜塔莎给了一盒，你自己拿。”舒暖看她嘲笑自己有些害羞，指了指柜子，打开水龙头洗脸。

宁献起身洗漱。出门前舒暖在手上滴了一两粒精油。宁献从自己的手包里拿出一瓶药，倒出来一粒服下。舒暖探过头想看清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什么，却被宁献推到一边，摆明了是不想让她担心。

“好了，走吧。”服完药的宁献笑道。

“那你的裙子？”舒暖回头指了指昨晚宁献换下的礼服。

“没事，先放你这吧。”宁献回道。

舒暖开门想要出去，一只手在身后晃荡。误以为舒暖想要牵手的宁献握了上去与她十指相扣。舒暖回头看她，只见她正低头发消息，估计是和吴笺曦在商量发布会的事情，也没多问。门自动扣上，发出咔嚓的声音。

克里斯蒂听见对门的舒暖开门关门的声音，条件性反射地冲了出来，旭日阳光般想要打招呼。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住。深觉是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对，合上门，又开门。

舒暖被克里斯蒂这样一开一合弄得一头雾水，问道：“你怎么了？门坏了？”

与舒暖并肩同行的宁献也抬头说道：“门坏了喊娜塔莎找人来修吧。不过你也不会再这里住很久了。如果你不介意讲究住也行。反正这里也没小偷。”

克里斯蒂见宁献说话，急忙挥手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就是看一下这个门质量好不好。”没有其他好的解释都一时半刻想不出来，克里斯蒂只能胡乱说了一句。宁献还真信了，舒暖一听就知道克里斯蒂在扯谎。想到她看见自己和宁献从自己房间出来，穿着自己的衣服，又和自己十指相扣，所以才这样行为古怪吧，呵呵笑道，拉着宁献走人。

“我们要去食堂吃早饭，你来不来？”舒暖改口问道。

克里斯蒂不想打扰她们的二人世界，十分识相地回绝了。退后几步将胡晓明的门给敲响，嘴里喊着胡晓明的名字。这一敲，没想到胡晓明的门没开，走廊尽头乔瑟夫的门开了。只见胡晓明正一脸慌张的跑了出来。

克里斯蒂一脸震惊，都说动物开春了才发情，这隆冬腊月的是怎么回事儿？才要说话，就被胡晓明捂住嘴，拉进了自己的房间，门里传出两人谈话的声音，不一会儿，克里斯蒂吃瓜的尖叫声响彻整层大楼。

在拿早餐队伍里宁献往头顶瞧了瞧，对身旁的舒暖说道：“你刚刚有没有听到猪叫的声音？还是大雕？这沙漠里怎么会有猪呢？现在人造肉那么多，什么地方还养猪？”

舒暖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见。她倒是被周围人八卦的眼神给弄得浑身不爽。拿了两杯咖啡和两个牛角包就拉着宁献往窗边走去。

“我们出去吃吧。你一直牵着我的手，别人闲言碎语不断啊。”舒暖轻声说道。宁献点了点头，跟着舒暖到外头去。清晨的沙漠冷得彻骨。外头一个人影也没有。还好舒暖和宁献全副武装，穿了厚厚的大衣才下来，这才没被冻成冰棍。

宁献冷得不停搓手。舒暖将咖啡放到她的手中又为她搓了搓手，宁献才暖和了一些。

“为什么一直牵着我的手？你不是很讨厌其他人八卦的眼神吗？”舒暖喝了一口咖啡暖暖身子说道。

“没有什么原因。想和你在分开前再好好相处一段时间。”宁献含情脉脉地看着舒暖说道。

“以后我们一直保持联系。十年很快就过去了。三年我也等下来了。十年又如何？”舒暖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

宁献看着她冻红的双脸回道：“在飞船上要照顾好自己。没事儿要多去重力区运动运动。这样肌肉才不会流失。”

“我知道，我还想健康地回来找你呢。你才是。每天嗑药，才刚刚三十出头就已经有白发了。”舒暖抱怨道。

“你也注意到了。”宁献温柔莞尔，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道。

“是啊。十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之前三年之约你就食言了，这次十年之约，你不会还要食言吧？”舒暖装作开玩笑道。

宁献停顿了一下回道：“不会。我们会再见的。” 她努力笑着，不想让舒暖看出端倪。舒暖开心地握住宁献戴着戒指的手指说道：“我要你每天和我视频。一次也不能落下。”

宁献点头答应。

“我要你戴着这枚戒指，以防什么色狼打你的注意。”

宁献点头答应。

“我要你每天都健康地吃饭，不要像以前一样因为工作而忘了吃饭。”

宁献点头答应。她已经听得出舒暖喉中的哽咽。

“我要你每天好好休息，不要天天熬夜，2369会和我汇报的。”

舒暖的话已经变得断断续续，轻得只有她才能听见。

“万一我回不来，我要你在合适的时候。摘下这枚戒指，丢到太平洋里去。再找个人过日子。你这么漂亮、聪明、认真，追你的人会络绎不绝...”

眼泪已经从舒暖脸上滑落在面前的咖啡杯里。滴答的声音被宁献回复的声音覆盖。

“好，我会一一照做的，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窗外的两人变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碍于宁献的身份，大多数人没有明目张胆地对她们指指点点，但背后还是少不了闲言碎语。

“听说舒暖能去火星是和宁献睡来的。”一个身穿橘色工作服的地勤人员说道。

“不是吧？舒博士人这么好。之前我卡坏了，是她让我上电梯的。我看她研究的东西也很厉害。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吧。”另外一个人回道。

“看，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这两人相处时的模样，是没有一腿的样子吗？”

另一人看了看远处窗外的两人回道：“确实不像。说不定两人是两情相悦。她们没有一个结婚的，问题不大吧？”

“看，你这就是不懂了吧。如果宁博士真喜欢她，怎么会送她上火星十年呢？是，这机会确实是千载难逢，可以载入青史，但是如果你真心喜欢一个人，会舍得她离开你十年吗？又不是小龙女和杨过。”地球人员吐槽道。

“啊。那好可惜啊。我看两人长得好登对呀。比那些电影明星还要好看。没想到做这么不要脸的交易。吴秘书长怎么也不管管？”

“你以为联合国的那位也干净呀。说不定也早就睡到一块儿去了。”

刚睡醒，发现胡晓明逃离现场的乔瑟夫正下楼来吃饭。听到自己的朋友被这样诽谤，本就不大开心的乔瑟夫就破口大骂道：“你们是没活干了吗？没活干找活干去。这是人家的事情，关我们什么事？没搞清楚情况就在这里胡说八道。”

聚众吃瓜的人被胡子拉碴、身材魁梧的乔瑟夫一骂，溜得比一缕烟还快，早不见人影。刚刚坐电梯下来的克里斯蒂还有胡晓明看到这景象，一脸尴尬，一脸假笑。

克里斯蒂看着胡晓明简直就是在说：“你确定？”胡晓明摇头回避。

回头看到胡晓明的乔瑟夫咳嗽了一声往洗手间去了。胡晓明尴尬地往窗外看了看，舒暖正啪嗒啪嗒地低头掉眼泪。她认识舒暖这么久除了在宁献受伤时，还没见她哭得那么惨，急忙拉了克里斯蒂的手说道：“看呀。宁博士这是要把舒暖给活吞了呀。怪不得那么多人说闲话。”

“依我看她是心甘情愿。自己找罪受。”克里斯蒂将手插在胸前说道。

“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胡晓明文绉绉地叹道。

克里斯蒂快要受不了这群恋爱脑了。赶紧把自己发射到火星去吧。

...

亚欧大陆研究院的老院长正在自家院子里遛狗。忽然接到舒暖的电话，心想这小姑娘一年多没见，前几天在报纸上看到她要上火星的新闻以为她早就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没想到这时候给他打电话。

“喂？舒暖？”许久没有听到院长唐老鸭一般的声音，忽然间又听到了，舒暖有些庞然。

“院长，是我。您看到新闻了吗？”舒暖问道。

“看到了。你现在是大名人了。听说过几天还有个发布会。”院长开玩笑道。

“没有，没有。我想打电话跟您说一声，谢谢您当时软磨硬泡我来这个项目。”舒暖有些害羞地说道。

“哦，我当时看你办公室书桌上有一张和宁献那个丫头的合照，她不是负责这个项目吗？正巧有个名额，就想着你了。”合照？舒暖回忆里一下，是她和宁献在她毕业典礼的一张合照。她怕弄丢就留在研究院的办公室了。原来是这样。

“院长，这就是您当时推荐我的原因吗？”舒暖有些无奈的说道。

“哦，也不止是这个。院里确实没有其他人愿意去。他们又不要结了婚的。搞得好像是个相亲项目一样。”

院长的无心之言反倒一语成谶。除了克里斯蒂，许多单身的研究员似乎都在这里找到了伴侣。舒暖停顿了一下。院长立刻像唐老鸭一样在手机另一侧喊道：“怎么了，我这战前老手机又坏啦？怎么没声音了？”

“没有，没有，院长。是我刚才愣了一下。”舒暖将手机从耳朵边拿远些回道。

“哦，宁献这丫头怎么样啊？她父母去世后就和我住在一起，前几年不知道为什么人间蒸发了一样。听许历和卡梅隆那两个‘火星人’夫妇讲说是和什么年轻女孩分手了。想不大开，又怕我说话难听，溜到一个小镇子去了。”院长接着大剌剌地说道。

“什么？宁献，呃，宁博士从小是和您长大的？为什么您和她从来没有提过？”舒暖回忆起宁献总和自己说起她是被自己父母在三战中幸存下来的一位同仔细事抚养长大的。没想到就是这位唐老鸭院长。仔细想想，年纪也对。像宁献父母那一辈留下来的科学家也都是像院长这样的大佬。这位院长虽然说话挺毒的，人倒不错，和他一同在研究院工作的夫人也很心善，曾经邀请过舒暖去她家吃饭。如此想来，宁献举手投足之间确实和院长的夫人有些相像。原来是这样吗？

“我哪里晓得？她这个人神神秘秘的。和我老婆一样。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我和你说这事也没什么用，那时我还不知道你和宁献的关系。现在你们在一起工作所以随口问一句。”

“哦。宁献还好。她现在就是很忙，我每天督促她暗时吃饭。”舒暖回。

“那你上了火星，她岂不是又像以前一样？这个人。”舒暖想到自己离开后，宁献的样子，她没有回话。

“说起火星，听说你要去十年啊？”院长听舒暖没回应，自言自语道。

“你在研究院的办公室我给你先留着啊。不要担心。你这是为人类做贡献，我们研究院全力支持。按照我现在的身体来说，再活个二十年没问题。还能见到你凯旋归来...”

舒暖又听唐老鸭院长唠叨了一阵子和他交代了一些自己在研究院留下的东西，挂了电话。

备注：“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金末元初文学家元好问的代表作《摸鱼儿·秋雁词》，原文是“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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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