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偏西的时候，纪惟带着人回了皇城，商华还站在酒楼上目送他骑马离开。

“该回府了。”青姑这才轻声提醒。

是啊，该回府了。

刚刚的情绪太过软弱，她该重新启程了。

手中的竹简冰凉而又坚硬，她确认了：太子殿下也不希望她做一只依人的小鸟。

坐上回府的马车时，她的脊背依旧挺直，心却不由放松了不少。

风荷园。

没有人愿意浪费这重贵族男儿才有的识字机会，商华离开，也丝毫不影响她们的努力。

经过互相帮助，所有人都记住了二十六个字母。

商华刚进风荷园，就听到了五妹卉容念书的声音，她念完一句，其他人都跟着念了起来。

不同音色混合成和谐的韵律，让她精神有些恍惚：这情景她似乎经历过？

很快，她压下了莫名的感觉，迈步走了进去。

“……二姐！”陈卉容念到一半，抬头就看到她，笑容顿时绽开了，“你回来了……。”

看着惊喜的众人，商华也不由露出了笑意：“别管我，你们继续。”

几个想要围过来的姐妹又坐了下来，很快再次沉浸在了《仓颉书》中。

听着她们流利的声音，再看一张张专注的面容，她只觉得心都充实了。

一遍念完，陈卉容还打算再念。

商华也不得不打断：“时间不早了，姐妹们该休息了。”

“呀，太阳都落山了！”九小姐看着窗外惊讶出声。

原本还打算继续用功的姐妹都不得不放下了竹简：“时间走得也太快了……。”

约好明日再见后，几个姐妹才不舍地离开。

周吴郑三家仆妇还躬身侯着。

“都会了吗？”商华安排她们坐下后，才柔声问道。

几个婶子有些紧张：“回主子，会，会了。”

“那大家在沙盘上写一遍吧。”她也不想施加压力，但这事而太子殿下已经在关注了，就不能轻忽。

仆妇和小丫头们都拿起树枝开始写，青姑和春柳也加入其中。

结果很不错，只有一个小丫头粗心写错了一个字母。

“大家都很用心，也很聪明，除了小芽儿外，全都正确！”商华不吝啬夸奖，“今晚让大厨房给你们加菜。”

“谢主子！”所有人顿时眉开眼笑，只有小芽儿被她娘扇了一后脑勺，有些懊恼。

三家仆妇也离开了，商华还没走。

她拿出空白竹简开始练字。

青姑也不敢劝，只多点了两盏灯，将室内照得更亮。

但再亮的灯也只照得亮风荷园一隅，而建章宫的长信灯几乎照亮了整个皇宫。

“听说，你从北地带回了一女子？”皇帝一身常服半靠在凭几上，由着美貌宫人揉按肩背。

纪惟献上一卷标注了拼音的《仓颉书》：“她叫商华，有些聪慧，孩儿就带回来了。”

聪慧？一个庶民女子？

皇帝不置可否，有眼色的内监忙弯腰接过竹简捧到他面前打开。

开始时，皇帝还是很随意，很快他就从内侍手中抽出了竹简，自己拿着看起来。

越看，他的速度越慢，嫌揉肩的宫女碍事，直接挥手打发了。

这种声韵之法，很简单。

想明白了某点的皇帝瞳孔一缩，直接让所有宫人都退了出去：“说说，你有什么打算。”

“帝国虽大，但对于我们皇室来说，人才仍旧不多。”

泱泱帝国怎会缺人才？

只是，某些时候，人才各有私心罢了。

纪惟正视皇帝审视的目光：“儿臣想要推广此书，为大虞储才。”

皇帝没有正面回答，沉默了一阵，转而问道：“那女子性情如何？”

“她长在民间，性情纯稚。”

纯稚，皇帝品味着这个评价，对他点头：“起吧。”

纪惟刚整衣起身，又听到他父皇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为何不直接收入东宫？”

“……相处过后，陈大人和盛夫人会更愿意为她筹谋。”对着父皇，他向来不说假话，“推广此书也会更用心。”

是了，陈长丰的妻子是盛相的女儿，如此看来，倒不完全是私心。

“朕会让皇后给她赐一个师氏。”

师氏……。

纪惟垂下眼：“谢父皇恩典。”

师氏是教导、辅助贵女在夫家立足的从九品女官，但如今普通宗室家用的都是教养嬷嬷。

这算是帝王的爱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