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跳下去后，离开了薄野文的精神控制范围，舒阳夏的脑袋才恢复了些清明。

但这时候也为时已晚——他都在下坠了！

所幸紧要关头，舒阳夏的大脑转得还算快，堪堪在自己撞击到障碍物的前一秒，激发了之前舒明给他的种子。

种子受他异能激发，瞬间暴涨成一条粗壮的藤蔓裹住舒阳夏自身，又缠上他即将撞到的铁栏。

咯吱……铁栏被绞出沉闷的声响。

有藤蔓缓冲，舒阳夏倒是没遭多大罪。但这毕竟不是属于他的创造物，他控制得并不精确，刚缠住没一会儿，藤蔓就没劲了，裹着他逐渐滑落，继续往下坠去。

舒阳夏加紧释放自己的异能，去给藤蔓进行增能。

风声在耳边呼啸，强烈的求生欲使得舒阳夏突破了自身异能的负面作用，他只是一味地输出，力求这藤蔓能多存在一会，保他一命。

藤蔓长了一大截，攀附住新的障碍物，同时裹着他的身体进行多次缠绕。

这次的运气比起之前好了那么一点，藤蔓牢牢缠住障碍物后，他总算止住了下坠的趋势。最终他被倒吊着，悬挂在中空的发射井中。

舒阳夏抱着藤蔓，还没来得及观察自身处境，首先看到和听到的，就是纷乱嘈杂的人群，以及他们声嘶力竭的呼救声。

升降梯不知道为什么没再工作，将无数人堵在出口。人们慌乱无措，长长的吊灯不住晃动，从他们苍白狼狈的面孔上胡乱地扫过，空气中充满了不祥的味道。

虽然也有人看到了舒阳夏惊险坠落的一幕，但根本没工夫管他。

“有人被咬了，救命啊！” “死开，别挡路！” “快开啊！”

尖叫、哭喊、咒骂、哀嚎……无数的声音，充斥着这一片狼藉的出口。

舒阳夏紧抱住藤蔓，想要将身体翻转过来。但他刚仰起身，眼角余光闪过一道黑影，接着就看到有人竟然被挤出了平台，摔落进漆黑的底下。

那似乎是个孩子……

一阵恐惧袭来，舒阳夏心底发寒，放弃了朝升降平台靠近的想法。

他深吸一口气，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双手微微颤抖地控制藤蔓，让它一点点放开缠绕圈，借此将自己缓慢往下降。

他现在无法回头，一想到薄野文还在上面，他的心中就涌起无尽的愤怒。那个疯批算计了他哥，还当着他的面下令炸死他哥，如此心狠手辣，难保不会对自己也痛下杀手。

他要赶紧找到他哥。

虽然薄野文告诉他，他哥被捕食者咬了，但没有亲眼见到，他是绝不会就这样相信的。

舒阳夏咬牙憋住眼泪，全副精神都集中在控制藤蔓上。就这样慢慢的、慢慢的，他将自己往下降了大约5米，来到A区观测台附近。

此时的观测台一片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

A区距离出口较近，居住在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基地上层人员，因此这个观测台也是基地中修缮最完备的，玻璃都还在，无法轻易突破。

舒阳夏在心里衡量了下，放弃了这个着陆点，继续往下降。

就在这时，头上升降梯处突然传来机械运转的噪音。

哒哒的机械声中混杂着让人牙酸的吱扭声，舒阳夏抬头看去，发现是有人强行启动了升降梯——在没有解除固定的情况下。

他的瞳孔骤缩，眼中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

“咔！”

一声脆响，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开。

厚重的关节钳被机器运转的力量生生撬动，再也承受不住，轰然断裂开来。失去平衡的升降梯猛地歪向一侧，像一个失控的巨兽，以极快的速度往前冲去，随后 “砰” 地一声，重重撞击到平台上。

人群爆发出惊叫声。

舒阳夏也被吓到，反应过来后，立即加快速度，试图赶紧远离这危险的升降梯。

砰、砰、砰，一连串的撞击声传来，整个发射井内部都充斥着震荡的回音，让舒阳夏心惊肉跳。

没有舒明在身边，他觉得自己渺小脆弱得像是一只蚂蚁，轻易就能被碾死。

几分钟后，接连不断的撞击声似乎稍微消停些了，发射井中再度响起让人牙酸的吱扭声。舒阳夏小心抬头看去，升降梯四周的钢铁框架，都被撞得扭曲，仿佛空气中有一只无形的手，充满恶意地捏坏了它们。

舒阳夏不敢再看，继续往下降。

但升降梯的厄运还在继续。错误的操作方式，以及梯内严重超载的人群，让它注定无法坚持太久，撑了大概半分钟不到，升降梯顶部的链条终于断裂，直接从上面砸落下来。

“啊——”人们绝望地尖叫。

恐怖的声音如同潮水，从上而下呼啸俯冲下来。

舒阳夏心弦绷断，果然，下一秒，砸落的升降梯波及到了他——他原先固定在上面的藤蔓也被甩开来，他被迫跟着往下摔落。

舒阳夏再度激发了一颗种子，但现场太混乱了，新生的藤蔓抓不住有力的攀附点，他根本无法止住下坠之势。

他死死地咬着牙，紧闭双唇，才不至于尖叫出声。

就在他要以为自己今天要摔死在这的时候，天无绝人之路，藤蔓不知缠住了什么，将他拖住了——虽然只拖了一会儿，但这短短的几秒钟，足够舒阳夏争取逃生机会了。

他使了个巧劲，将自己贴在发射井内壁横向拖行，想着利用摩擦力减缓自己跌落的速度。

好运再一次眷顾了他，他竟然在如此混乱的时刻，被藤蔓甩进了一个破开的口子中。

哀嚎声几乎是贴着他耳边呼啸而过，舒阳夏被惯性甩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住，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疼得不行。

好在他的身上还裹有最早那一枚种子激发的藤蔓，缓冲还算到位。

舒阳夏瘫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挣扎着爬起来，查看自身处境。

他被甩进了不知哪个区的观测台，根据扑面的酸臭味道，以及爆炸后残余的硝烟，他推测这很可能是D区底部附近。

距离他哥哥所在的位置应该并不算远，舒阳夏想。

这里的空气实在太差，舒阳夏没等自己身体完全适应，就开始摸索着朝深处走去。

因为照明系统已经彻底瘫痪，四周一片漆黑，舒阳夏走得非常小心。只是再小心，仍旧免不了磕磕绊绊，撞了好几回。

舒阳夏其实也不知道应该朝哪里去。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爆炸，他只能靠味道，以及爆炸后的热量，去模糊判断方向。

一开始，因为满心想着早点找到哥哥，他走得还算快；但渐渐的，饥饿、干渴侵袭了他，以及永远也走不出的黑暗，都让他感到绝望。

外部回荡着连绵不绝的哀嚎声，大约是那一大批关在升降梯中摔落的人发出来的。舒阳夏越走越深，但那声音始终隐隐约约地回荡在这通道中，经久不绝。

黑暗如同沥青充斥着他的视野，浓郁粘稠到仿佛具备重量，压得他的脚步越来越慢。

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可能半天过去了，也可能只走了一小时……舒阳夏越走越累，正打算找个地方坐下休息，突然被一块发光的东西所吸引。

走近了看，这枚发光物才指甲片大小，应该是放置在什么东西上面——因为它比通道的水平面要高一些。

舒阳夏蹲下身，犹豫要不要捡起它。

它很漂亮，散发出的光芒纯净又剔透，比舒阳夏所见过的任何宝石都要漂亮；但同时，它又很怪异，因为它虽然在发光，却不具备照明功能，舒阳夏完全看不见它周围的东西，好像它是凭空悬浮在那儿似的。

犹豫了一会，最终舒阳夏伸出手，将它捡了起来。

入手滑腻腻的，似乎它的外层沾了些什么液体……

舒阳夏没有多想，捡起后，就在旁边坐下，休息的同时，将这块宝石递到眼前细细观察。

看来看去，除了漂亮，他也找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舒阳夏把宝石放到口袋里，和哥哥给他的种子放在一处。

休息了这么一会，他没再坐下去，站起身，打算继续往前进。

就在他站起身的这一刻，黑暗中，似乎多了什么存在——舒阳夏感知到了，但他的身体来不及反应，或者说，他的身体其实是有反应时间的，但他迟疑了一下。

有没有可能……是哥哥？

下一刻，对方袭来，他被掼飞到墙上，整个人被巨力给掼得几乎要深深嵌入墙壁中！

舒阳夏这辈子没有这么可怕的疼痛给碾压过，几乎不给他任何反应时间，就那么直接、粗-暴地充斥他整个身体，使他几乎要晕厥过去。

好痛……

舒阳夏痛得连呻-吟声都发不出来，只是吸气，都让他痛苦万分。

他不知道袭击他的是什么东西，但他知道，他今天很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

袭击他的人，再度抓起他的胳膊，像甩垃圾一样要将他丢出去——

死亡的威胁是那样直白而令人战栗，舒阳夏不甘，他还没见到他哥，还不知道他哥是否平安……他颤抖的手伸进口袋，握住剩余的所有种子。

种子受他异能激发，瞬间暴涨成藤蔓，冲向前方。

“轰！——”一时间仿佛地动山摇。

舒阳夏没有想到，这次激发出的藤蔓竟然威力这么大，几乎瞬息之间就充斥了整个通道，并且还在疯狂地往外部扩张。

通道承受不住这野蛮生长的力量，几乎分分钟就被撑爆了，一时间飞沙走石，就连藤蔓的持有者舒阳夏都被倒塌的建筑物伤到，伤上加伤。

藤蔓还在扩张，混乱的声响中，夹杂着几声清脆的“毕毕剥剥”，不知是电缆还是别的什么设备被爆破，临死前迸发出火苗，照亮这漆黑的通道。

舒阳夏出气多进气少地靠墙躺着，在这几乎只存在一秒钟的火光中，瞧见了袭击他的人。

是……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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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生死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