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一段时间我遇到了瓶颈,各种意义上的,就到了完全不相干的领域去晃一圈。
搞的是重大政策开发,事简单,人杂,
新鲜感过后就觉得不怎样,数日子计画想回清幽的生活。
那年,那个陌生的都市,有著潮湿的冬日,
滴滴答答阴雨绵延,濡湿又不洁的黏腻感持续了一季,灰灰的。
打伞嫌风大,穿雨衣嫌累赘,每回出门都凄风苦雨。
有一日,我办公室外头的墙忽然长出了蕈菇。
蕈盖小小的,蕈柄细细长长,模样类似金针菇,唯一不同的是颜色,它是深色的。
于是,我每日闲晃时,就出去看它一下。
还帮它拍照。
当然不发给同栋大楼单位内的,怕被围观。
很快的,墙壁上很努力的长出了五株蕈菇,蕈柄长度都有小指长,
我觉得很满意,以前一直以为腐烂的木头才会长,想不到土灰的墙壁也能长出这东西。
再来,这秘密(?)忽然被发现了。
有天我回办公室时,看到不知道哪个单位的两个女孩子蹲在那边,
很兴奋的交谈:“耶!你看,有香菇耶!”
我当下好怕她们把香菇捻下来啊,
还好没有。
那年冬雨继续持续著。
上头忽然一夕变天,大领导落败下台,换人了,猝不及防。
一夕之间,等待整肃的气氛弥漫,中高阶的都很不安,
那几天碎纸机几乎没停过,有天我清早进办公室,碎纸间还暗著,我走进去顺手开了灯,
碎纸机旁有人猛然抬头,眼神的惊愕还没收,我上头的,他在摸黑碎纸。
两人都没说话。
但也有比较机伶的人,说要把大楼内彻底重新粉刷,迎接岁末,迎接新领导。
我收到通知,就挂了一通电话过去:
“我是□楼□□局的,请问你们何时派人来粉刷?”
“晚上,明天晚上。怕扰你们办公,我们就晚上粉刷,等隔天那味道也散的差不多了。”
“我办公室,外墙长了香菇,请留意一下。”
我说不出到底什么心思,
对于等待整.风怀著一种难以言喻的恶趣,或别的。
我先自己把自己的香菇小确幸整了吧,香菇再见。
粉刷夜结束,我进办公室时,发现这群粉刷工真是人才,
整片外墙全都焕然一新,纯白,然而,大家很谨慎的绕开香菇.....
洁白的墙壁上,一望无际的白,粉饰太平,
只留下几株香菇在一支独秀。菇傲挺拔。
粉刷工他们记住我说的话,就是不知道哪儿理解错误了。
香菇逃过一劫,
再来,检调的人来了,我在过往的文件堆翻出一份东西,想著该交出去呢?还是该掠过呢?那天清晨碎纸机前的对视,我的上级,他那惊吓的眼神我记得特别清楚。
我想了又想,在文件堆中忙了几天,才发现,
我的香菇不知道被谁给干掉了。
然后,没有然后了,
没多久我也急急离开了,谢绝一切慰留,逃。
方才静坐时,不知道为什么几年前的香菇旧事忽然兜上心头,
大概因为今天是我种的大理花长新芽了,
无聊的浮世,清幽养花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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