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们不死不休

“叮铃铃……”手机不停的振动,我翻身拿起手机,七点四十三分“有够烦人的…才七点多就打电话。”我表现的极其不耐接起了电话:“喂,请问哪位?”

“姐!快八点了你真打算应付我一下啊?不打算去了是吗?!”充满活力的女声此时有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不悦,“还是说你打算睡到明天?”我一下子便反应过来这是我妹妹,何皎。

“慢着慢着…我现在就去,你放心我下午之前一定去。”为了让何皎放心我只好一推再推,表示下午之前一定去。随机便挂断了电话“嘟嘟……嘟”挂断声回荡在房间。

“要么早点去要么拖到最后一刻再去,貌似前者反倒是更轻松,至少不会被皎皎那孩子啰嗦一顿。”这样想着,我随即便穿上衣服洗了把脸就出了门,并不打算拖到最后一刻。

我喜欢临江的冬天,昨天方才立冬,寒意却已经这般浓重,枝桠间空荡荡的,没有泛黄枯萎的叶更别提翠绿生机的叶了,枯枝败叶随即带来的又是一年冬,冬是有关宋安宁的记忆——

“在想我吗,何弃,你说想我我就再叫你一声阿弃。”宋安宁的身影若隐若现,声音模糊不清。

我呆呆的站在破败不堪满是岁月痕迹的红砖路上,感觉到温热的泪水从眼眶溢出,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保持沉默“——沉默是离别的分别礼...”脑海中浮现宋安宁曾说过的话,我们要离别了吗?可是我还没有好好珍惜难得见你的机会,我抬起手抚上她的肩,爱是假的...但是我不能没有这份虚假的爱。“宋安宁,我想你...能不能一直在,我不治了我想见你,我想每天都能看到你...”我贴近她靠近她耳畔轻轻的说想她。

“…………”长久的沉默,冷风适宜扫过我的脸,我跌坐在地仔细回忆,才后知后觉我好像已经开始记不清宋安宁的脸了,朦胧的声音,虚幻的身影,我快要忘记自己放弃一切也想见到的人了。待我慌忙抬起头,路上只有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和三两个个眼神怪异的人直直盯着我,我并不在意,毕竟刚才的我在他们眼里只是在自言自语,这样的目光我见得多自然也就不痛不痒,可是泪水为什么还是止不住,我没有看到宋安宁,因为你,17岁以后的我不得安宁,那时我怕你时刻不停缠着我,现在我27了我还是怕,现在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临江的冬天如若是没有你就太冷了,我熬不过去。

我狼狈的站起身擦干净脸上的泪水,一路走到私人心理咨询室门口,摁了摁门铃“叮咚叮咚…”门上的传话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耐着性子又摁了许久。“实在是不好意思,弃同学,刚刚在吃早饭,久等了请进。”慈祥和善的年长女性声音突然从传话机传出,耳朵紧贴在传话机上的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瞬间退后,才慌忙反应过来:“哦,嗯...嗯好。”

暖色调的装修风格,钟表、沙发、茶几、饮水机以及窗帘间洒落的光和摆放位置都叫人感觉到极其安心舒适,就仿佛特意思量过。“弃同学,你对暖色调的装修风格很感兴趣吗?”年长女性有着的独特让人心安的声音,和常见话题的开始会更亲近一些。

“还好,感兴趣的的不是色调的冷暖,而是家具的摆放位置,毕竟都恰到好处。”胜似夸奖的话在她听来会是什么呢?

“过奖了,弃同学,这当然是要为来访者创造一个良好舒适的访谈环境。”从容的语气,淡定的姿态,说完便随即招呼我坐下。“初次见面弃同学,我是周湘,沅芷湘兰的湘。”周湘老师用手比划着自己的年龄,朝我笑了笑,“46”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一句诗脱口而出,我未来的及住嘴只好抬头看向她尴尬笑笑。

“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弃同学也听说过这句诗?”周湘老师很轻松接上了我的话。

“嗯,突然就想到了”我实话实说,感觉到有趣。

“弃同学是自己一个人来找我聊天的吗,昨天给我打电话的女孩子声音有些和你不大一样呢?有家人陪伴吗”周湘老师问出心中疑虑。

“那位是我妹妹,何皎,今天是我一个人来找您聊天。”我认为名字什么的没必要隐瞒。

“哈哈那看来我猜对啦,你的声音相对于成熟稳重,活泼少女什么的要么是朋友要么是家人。”周湘老师的聊天方式让人放松,她身体微微前倾,将盛满温水的水杯推向我,我知道多半是要进入主题了:“你曾经咨询过心理咨询师,那么应该知道我的的谈话是绝对保密的,请不用担心,你可以尽情告诉我你所遇到的困惑,我或许能为你答疑解惑。”

“嗯,不过我今天不是来解决疑惑,而是想找一个能倾诉的人,周湘老师您愿意听吗?”我并不是很想治疗,但还是愿意找一个人聊天。

“当然,能够倾听是我的荣幸,我在听。”周湘老师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抬起头看向我。

“我有一个很爱的爱人,她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在我的眼里她死了,在这个世界看来她从来没有活过。”我微笑着看向周湘老师,那笑比哭还难看,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后又缓慢放下。

周湘老师顿了顿,我能明显感觉到她愣了一瞬,房间内变得安静,屋内飘荡徘徊的檀香味从鼻尖掠过。

“你不用担心,我大致听懂了你的意思,她是你的爱人也只会是你的爱人,后来怎么样了呢?”周湘老师淡定的笑笑,示意我喝水继续说下去。

我惊愕于周湘老师的情商和表达能力,安静了好一会才继续开口:“她姓宋,宋安宁,我20岁之前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她,每天处在被她干扰着日常生活的处境当中,当时的我被折磨的濒临崩溃,可是她依旧无处不在如影随形,我特别怕整日整夜的睡不着觉,萎靡不振,于是我去看了医生,医生说我生病了,给我开了一大堆药物进行治疗,于是我见到她的频率开始减少,当时的我几乎看不到她,只能隐约听见她的声音,那个时候我记不清和她相处的细节,却能清晰的记得她是个喋喋不休,恶趣味又让人厌烦的女人。”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不得安宁,她是另一个你讨厌的自己。”周湘老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十指紧扣撑着头看向我:“现在怎么样了呢?”

“我讨厌的自己吗?”我摇了摇头,事实上她说的对,我很讨厌我自己的一部分性格。“近几年我时不时会听到宋安宁低声的哭泣,控诉我的冷漠和不辞而别,听到这些话的我一头雾水,眼前站着的人是宋安宁,我听到的呢喃耳语是宋安宁,可是当时的我只是认为她是个不择手段的骚扰狂,现在不一样了,我想起来一部分记忆,一部分在我看来真真切切的回忆,宋安宁是爱我的,我无时无刻都想看到她听她说话,很难...我深知很困难。”原本低垂着头忧郁的我再仰头看向周湘老师时,眼中多了丝渴求的意味:“我不记得治疗的过程,我不记得我吃了什么药,这些药的作用是什么,每天精神恍惚,很少看得到宋安宁,这两天我又看到了她听到了她的声音,我想知道是为什么...是什么治疗让我忘记了她?又是什么原因让我再次模模糊糊看到她?”我没发现,温热的泪已经覆满我的脸,粘稠腥咸的泪,面部表情扭曲的我,实在是有些蓬头垢面了。

“电休克治疗,后遗症可能是短暂性遗失记忆,也可能是长久遗失部分记忆。”周湘老师摊开手,“当然,我并不能确定这是电休克治疗导致的后遗症,也可能是药物治疗。”为了确保推断的专业性,周湘老师点了点头补充道。

“嗯我明白了,时间不早了,期待和你的下次见面。”我指了指钟表莞尔一笑,“——11.34”

“我也同样期待和你的下次访谈,有任何困惑请及时联系我。”周湘老师从抽屉里抽出一张名片伸手递到我面前,“我的名片。”

“嗯”我随口应了声接下名片,病入膏肓的我只是为了找个能说话的人,一个故事听一次就足够了。

支离破碎的红砖路,腐烂在泥土中的枯叶,从哪里飘来的咖啡的浓厚香味,我醒了神抬起头,面前站着的是高我半个头手拿咖啡杯,面容苍白,毫无血色的宋安宁,仿如死人一般僵硬的笑容在这个时候却是我的镇定剂,我几乎是没有多加思考的抱住了她,任由热咖啡洒在我的衣服上,玻璃落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刺的人耳朵生疼,出门时我走得急穿的单薄衬衫外面随手套了一件大衣,咖啡的温度很烫,但是我并没有感觉到因为烫生出的疼痛,宋安宁身体上每一寸肌肤都是冰冷的,唇瓣、耳后、指间无一例外都是死人般的温度,哪怕是这样冷的冬季,我也想贪婪自私的一直抱紧她,吮吸着她身上的味道,我一丝一毫都不甘错过。

“很想我吧,阿弃,今年的冬天我还会陪着你,不要怕,你想我了我就出现。”宋安宁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安抚小孩子似的。

“我想你你就出现?那为什么我一直在想你,你却没有像现在这样一直陪着我!为什么呢...?你在怪我吗,你在恨我...”玩推开她,直愣愣的看着她僵硬的维持着拥抱姿势的双手,现在的模样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就现在这样挺好的...宋安宁你怪我不回应你的爱我认了,但是我真的做不到,我回应不了!我直到现在才知道...你是...是我负面情绪悲观精神的产物啊。”我指着她断断续续的开口。“我求你了...你一直在好不好?哪怕代价是取代我,我都认!”我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腿恳求,自私的人只会爱自己,如果自己都不爱自己那么何谈自私,如果是现在的宋安宁会回答爱我吗?我不敢确定,但是我急需一个稳定我情绪的答案。

“我知道,我知道你做不到,但是我的目的是不择手段的留下你留下我们两个,那样子我们就能无时无刻在一起,何弃,我即是你你亦是我,我不能将我的想法留在你的潜意识里,否则精神失常对你来说是早晚的事。”宋安宁靠近我,牵起我的手,为什么她的手是温热的,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到她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我颈间,她或许是存在的也不一定,或许我们只是相像的两个人而不是两个相差无几的灵魂,如果真是那样就太有意思了。

这张脸真是生的不近人情,我伸手去触碰她眼角,眸间的情绪看不真切,笑意却是掩不住挂在嘴角,指尖感受到她脸颊的滚烫,我笑了笑:“很烫,我们是同一个人,所以我们天生一对的事实永远不会改变。”逗小狗真的很有意思。

“阿弃,16岁的我喜欢你喜欢到现在,我和执着吧,不择手段也要让你记得我,哪怕是把我想成是多么不堪的人我也不介意,要看看吗?放在家里你未曾看过未曾记得的11年的日记,我想你会感兴趣的。”宋安宁的声音渐渐的弱了,身影也变得模糊不清。

“......”一阵死寂,我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石砖路,意料之中——宋安宁又一次的消失了。

我同一个不存在的影子祈求怜爱,只存于负能量的幻想中,我爱的,我忘不掉的,我想杀死的影子,我想揉进血肉里不择手段也要留住的另一个我,不出意外的我爱上了她,原本厌弃自己的我开始接纳并且喜爱上自己。

我一路奔跑着跑回家,急切的想要知道日记的内容,不加思索的将钥匙插进锁孔旋转开门,近乎疯狂的翻找着抽屉,柜子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放置东西的地方,“你总是喜欢把没用的书放到鞋柜里,以至于经常找不到东西”脑海中响起了宋安宁的碎碎念,我急迫时没有注意看被我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出意外的我被绊住了,连滚带爬到鞋柜前翻找着,过不了良久,一本泛黄落灰,已经看不清书壳原本颜色的笔记本映入眼帘——

2015年5月11日、何弃很喜欢看书,下课的时候也坐在位置上看书,今天历史课何弃看课外书被罚站了,我陪着她,她说我烦,让我滚开,我不滚,何弃骂我恶心,没事能陪着何弃我就挺开心的,13岁的何弃却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冷冷淡淡的,真是不讨人喜欢,还好我挺喜欢的。

2015年8月19日、何弃的父亲赌博输了,酒瓶渣子划伤了何弃的脖子,我好怕我怕我的何弃就这么死了,今天晚上我用何弃的安眠药,迷晕了她父亲,砍断了她父亲那个烂人的手,我的何弃并没有多么开心,依旧冷冷淡淡的。

2015年12月30日、大年三十我拿雪球砸了何弃,何弃生气了又骂我恶心,我给何弃买了和我一样的围巾,告诉她好朋友就是要戴一样的东西,她呆呆的表示不懂,但是却说很喜欢,好蠢好可爱。

2016年5月17日、何弃又增了新伤,她说想杀了她父亲,我听到了,何弃哭的很伤心,好丑一点也不好看了,这一切都是她父亲的错,因为这里里小村庄,杀一个人也不会有人知道,所以我杀了她父亲,骗她说是赌博死的。

2017年3月6日、自从何弃断药以后我和她几乎每天黏在一起,但是这个月她去治疗了,我不开心我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她了,我开始抢夺她身体的支配权,把她的药烧掉了,何弃说我有病,骂我神经病,没事只要何弃能记得我,骂我也没关系,很爽。

2019年11月18日、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少能看到何弃了,我也不能够经常出现在何弃的世界里了,好烦,我在何弃的手臂上留下了很多疤痕,何弃会讨厌我吧,记得我就好了。

看到这,我毛骨悚然......“宋安宁杀了人?因为我杀了人...?”我不敢细想。

“很有意思吧,阿弃...我真的很爱你,你也要爱我才是...”宋安宁厚颜无耻的笑着,一双冰冷的手从后面圈住我的脖颈“阿弃,你如果不爱我,我就一直折磨你,直到你精神失常...我知道,你其实并不想莫名其妙被替代。”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挣脱不开命名为爱的枷锁,离不开宋安宁,她是我的药,我只能任由她胡作非为。“嗯,我爱你。”

“乖阿弃,我想听到的不是我爱你,你在说谎,你想要的只是一个精神寄托,而我愿意成为你的精神寄托,不难为你了。”宋安宁放弃了要我说出真心话的想法,顿了顿贴近我的脸侧开口:“不爱我也要爱我,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对什么人露出笑容,对什么人说不该说的话,我知道你的性格,我一个人带来的乐趣对你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但是你最好不要听不懂我的话,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宋安宁将手机放在我面前,上面显示出的赫然是我联系过的人,我去过的地方,我谈过的女人,各种**信息一应俱全。“我会一直看着你。”

“......贱人”我不知道在这尴尬的局面应该说些什么,被戳穿了心思我很不爽,我想得到的不止是宋安宁,我忘记了总有一天我会玩物丧志,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搞不好真的有一天我会被杀死被取代,我不愿意“宋安宁,我很好奇你能做到什么地步,现在已经对我伪装出的祈求可怜模样免疫了?可以啊,我们不死不休。”我笑了笑握住她的手强硬的掰开,起身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压住她“宋安宁你这贱人不要以为我的记性真的很差,昨天方才看的日记我绝对不可能忘记,我还记得...我手上这些伤口是你做的吧?虽然不痛,但我向来吃不得一点亏,你的心思单纯的和幼稚的孩子没两样,我对你未来的愚蠢行径拭目以待”我抬起手冲着她的脸狠狠挥去。

接连不停的巴掌声在房间内回荡,宋安宁的脸上没有浮现一丝痛苦的神色,转而微笑着凝视我:“阿弃那就是写给你看的,只不过都是真实的,好爽...姐姐,你扇我扇的好爽。”奇怪的称呼,从来都没有过的,恶心反胃的感觉。刚想掐住她的脖子,抬起头才发现宋安宁又不见了。

“好爽...姐姐”宋安宁嘲弄的语气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我暗骂恶心,懒得收拾烂摊子便上床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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