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AM,净觖轩。
温亓坐在沈琰对面,手边放了杯热牛奶,半垂着眸吃三明治。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温亓大概摸清楚了,这个家里活人气很淡,沈琰早出晚归,沈余杭根本不归,她往那儿一坐,跟他们家里摆了个吉祥物似的。
“青藤附中的入学手续办的差不多了,”沈琰抽了张纸巾抹嘴,眼睛没离开过电脑:“我去年在学校附近给沈余杭租了个两室一厅的房子,你到时候也住那儿。”
青藤附中,全国第一学府青藤大学的附属中学,位于教育、科研资源顶尖的江淮。
温亓咀嚼的动作慢了。
沈琰跟她说沈余杭会带她熟悉环境,不知道沈余杭是带鬼熟悉去了,还是沈余杭自己是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鬼,除了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温亓没再见到过沈余杭。
事实证明沈大少爷最多也就是去鬼混了,暂时还没在阎王殿领工作牌入职。
飞机降落江淮机场,热浪从缓缓打开的舱门迎面扑过来。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视线一触即分,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势。
学区房,名字挺雅致,叫泊月文渡,他们在三楼,两居室,住对门。
沈大少爷鬼塑人设不倒,没十分钟的功夫又找不见人影了。
温亓把行李箱放卧室,也出了门。
江淮付氏在城郊南的旧墅,双锁设置,密码锁的六位密码是付叙白的出生年月日,指纹锁只认得温亓的指纹。
干净。
客厅摆放了束茉莉花,放在第一眼不会发现其实是矿泉水瓶的ins风花瓶里。
米白色沙发上整齐摆放了同色系抱枕,拟碎玻璃纹痕的茶几上只放了包抽纸。
温亓没开灯,自然光下,细尘在光里轻舞,静谧恬静。
下午六点,门口响起密码解锁成功的声音。
温亓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躲在落地窗帘和白墙之间的窄道。
这是客厅靠左的角落,视野开阔,可以把整个客厅的全貌尽收眼底。
包括在玄关换上灰色拖鞋往里走的江无他。
他穿着浅蓝色便利店店服,提着几袋菜进了厨房。
然后是洗菜的水声,切菜的刀声,炒菜的火声。
还有香气,带着锅气的那种。
一次性的物什不少,真正属于江无他的一只手就可以数完。
干净整洁的像五星级酒店的旧墅因为厨房飘出的烟火气而有了那么些温馨的意味。
蒜蓉西蓝花,无水白灼虾,番茄炒蛋,速热米饭。
江无他把手洗净,进出了两次厨房把菜和饭摆上茶几,他喝水用的一次性纸杯,没拿稳,叠放在一起的纸杯倒地上,往角落里滚。
温亓无声地笑了一下,恶趣味地把落了单滚落到她脚边的纸杯踩扁制造出不大不小的异响。
江无他走到半路,因这声突兀到诡异渗人的异响停住。
他警觉地看向那个蹊跷的角落。
是风还是电流,是人还是鬼?
旧墅没什么可以防身的,江无他垂下的睫毛颤动,又很快抬眼。
他出手很快,拳风擦过温亓的鼻尖,温亓再躲慢一秒就得往手术台上躺。
温亓侧身躲开他挥出的拳,顺势握住他出拳的臂,膝往上顶,随着他的一声闷哼反擒住他的手往下压。
不太好的见面礼,但温亓还是含混了笑意说好久不见。
沉静三秒,江无他才微哑着嗓子说:“……好久不见,温小姐。”
温亓松了手,江无他简单转了几下腕骨缓,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先是尴尬的沉静,温亓看他,他却微微偏头躲开了她的视线。
半晌,江无他的嗓子没那么哑了:“……你。”
他顿了一下,然后问:“你吃饭了吗?”
速热米饭微波炉里叮两三分钟就熟了,有点烫手,江无他扯了两张抽纸对折垫在它下面。
两个人不语,只一味吃自己的饭。
吃完,江无他简单收拾几下茶几然后进了厨房洗碗。
电视右下角的小红灯在遥控器的指示下变绿灯。
新闻频道,正播报在如火如荼进行的大选。
总统和总理双领导人权力制衡结构,权党清党分庭抗礼。
耿晏清第四次通过权党党内大选参加总理竞选,支持率高达74%,毫无悬念将再次连任总理一职。
总统一职的角逐则锁定在清党的代表林炻胥和权党的代表阮从钦。
耿晏清坐在台下,他谈笑时动作不大,更多时候在倾听。
台上林炻胥正在发言,作为上京林氏这个庞大的政治家族的新一任火炬手,他风趣幽默又一针见血,演讲极具感染力和煽动性。
他的对手阮从钦是第三次参加总统大选的陪跑钉子户,应该是已经进行了演讲,坐在耿晏清左手边,神色放松,听了什么好笑的话,拍着耿晏清的腿大笑。
江无他收拾好厨房,抽了张纸巾擦手上的水。
温亓把电视调到静音。
“你,”江无他措不及防和站起身的温亓对视上,卡壳了一下,干涩地说:“要走了吗?”
沉静。
江无他在这段近乎折磨的沉静里突然想,他和她似乎总是会陷入沉默。
他不知道这是否是因为她第一眼就看破他是个劣质的骗子,他想找到和她相处的平衡木,但砝码太少。
电视上的演讲在收尾,虽然没有声音,但画面4K超清,镜头扫过站在政治高台上西装革履的男男女女,笑或不笑都是威仪棣棣。
江无他觉得喉咙发紧,他必须说点什么留住温亓。
“你不欢迎我,也不留我,”温亓说话总是不快不慢,闲聊口吻,“我说走,你在心里笑吧。”
“我没有。”江无他喉口一松,脱口而出。
“那说吧。”
“什么?”江无他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追着温亓的话问。
“留我的话,说来听听。”
江无他张了张嘴,第一时间没出声,过了两三秒才有些哑涩地说:“……我做的饭菜合你口味吗?”
温亓笑了,这个笑和那晚月下无灯很像,压在江无他心上的重石滚落到肚子,他知道这句话在温亓那里达到了及格线。
*
回泊月文渡的时候是傍晚,公交车坐过了一站,温亓就当是在散步,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树木成荫,街边小吃摊热火朝天。
三两成行的人摇着蒲扇或吹着风扇聊天散步,在这一天难得放松惬意的时候。
温亓买了份冰哈密瓜,扫码付钱的时候,觉得往这里走的有个人影挺眼熟,像某个鬼。
“你没死。”
姓沈名余杭的鬼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温亓:“……”
他额角有不明显的汗,说话前先看了温亓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稳了呼吸,然后口吻淡淡地语出惊人。
“死里逃生了。”根本毫发无伤的温亓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说。
“命很大。”一听就是睁眼说瞎话,沈余杭看了她一眼语气平平地捧了场。
然后一路无言。
回到泊月文渡是晚上九点过,因为只有一间卫浴,所以两个人约定了大概的时间先后去洗澡。
温亓从湿雾弥漫的浴室走出,去厨房想接杯水喝,和正在用一次性纸杯喝水的沈余杭打了个照面。
温亓就也从橱柜里拿了一次性纸杯倒水喝。
沈余杭把一次性纸杯扔进垃圾桶要走出厨房,温亓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停住,但没转身。
温亓也没转身,垃圾桶就在她身边,她垂下手臂松了手劲,被她顺手捏扁的一次性纸杯就垂直掉进垃圾桶,她语气平淡地问了困惑她有一段时间,但一直没逮着他问的问题:“你斜视?”
“不是。”沈少爷在线辟谣。
温亓转身走到他面前,他的视线立刻就跟触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似的,一秒乱码,然后重新聚焦到她的左耳。
温亓:“……”六百六十六,演都不演一下。
两个人算不欢而散。
其实就是又面对面没话说,然后两个人默契地接了个闹钟各回各屋了。
置顶群聊弹出一条消息,是许望岑发的。
坟头信号弱:@17Hz 哼哼小沈同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图片]
沈余杭点开图片,是温亓和他并肩站的抓拍照。
温亓个子高,站沈余杭身边也丝毫不被压,简单的白T,浅色牛仔裤勾勒腰身,长发随意绾起,肤白,脸冷。
热心市民Mr.褚:[吃瓜.jpg]
低头捡六便士扭到腰:[吃瓜.jpg]
17Hz:温亓
坟头信号弱:嘶,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低头捡六便士扭到腰:你脑子里是豆腐渣吗
坟头信号弱:表姐你怎么又骂我:(
低头捡六便士扭到腰:。南栖温氏
坟头信号弱:哦想起来了,那个从德曼山归来复仇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的继承人!
低头捡六便士扭到腰:……
热心市民Mr.褚: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手机里的西红柿小说给卸载了
坟头信号弱:又攻击我:(
坟头信号弱:不对,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你们怎么会在一起@17Hz
17Hz: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她现在算我半个亲戚
热心市民Mr.褚:沈叔赐婚了这是
低头捡六便士扭到腰:哈哈哈哈哈哈哈
坟头信号弱:真的假的o.O
17Hz:不是
17Hz:我表妹,这么理解吧
坟头信号弱:再加八竿子你俩也不可能是表哥表妹好吗 [吃瓜.jpg]
热心市民Mr.褚:表哥表妹,寄人篱下,我感觉这个剧情有点熟啊,沈宝玉 [吃瓜.jpg]
低头捡六便士扭到腰:[吃瓜.jpg]
17Hz:[我求你了,你快闭嘴吧.jpg]
17Hz:别胡说八道了大编剧家们
想到什么,沈余杭又发了一句。
17Hz:总之,像对待我表妹一样对待她
坟头信号弱:1
热心市民Mr.褚:1
低头捡六便士扭到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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