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典礼枯燥无聊,话题中心人物姗姗来迟。
学生代表上台致词收尾,鞠了躬下台,被追尾事故拖到现在才走进礼堂的温亓和沈余杭脸一个比一个冷,就近坐在最后一排靠过道。
沈余杭是个脸熟的,他旁边坐的应该就是那位人还没见到,名字先传遍八卦人耳朵的德曼山小姐。
德曼山把温亓藏起来,只留下她的名字在大人们的觥筹交错里暗流涌动。
都挺想见见她,看她能不能担得起积年累月堆高的好奇心。
聚光灯打在主席台,但全场目光在温亓身上。
扫视,观察,探究。
南栖温氏结盟式选拔下一任继承人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些目光有出于看热闹,有出于好奇,但更多是审视。
南栖温氏的候选人多,优劣对半开,要押中并不容易。
温亓是最出人意料的那个,劣势也最醒目。
譬如温千帆讨厌他哥,恨屋及乌。
再譬如她爹本身就是个万人恨。
和劣势一样醒目的优势是她有个万人迷妈妈。
万人恨的爹,万人迷的妈,那么会是怎样的她?
一千个哈姆雷特有一千个答案。
而沈·哈姆雷特的答案是,被倒霉鬼缠上的她,顺带拖着他一起霉了三天。
去超市采购被关厕所,去公园跑步被疯子撵了一路,去吃火锅被人泼了一身油碟,去开学典礼被追尾。
两个人演上倒霉熊了。
短短几天加起来的**已经可以和扫把星一较高下。
是可忍孰不可忍。
也只能一忍再忍。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以为沈大少爷和温大小姐两个人互看不顺眼,冷着两张漂亮脸往那儿一坐跟仇人似的,其实是两个人被追在身后甩不掉的扫把星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
散会,前排一个右耳戴银耳链的男生三步作两步走到沈余杭座椅后面,他身后的一男一女慢他一步,为了不挡着要出去的同学,并肩站在了最后一排和前排座位间的窄道。
耳链哥笑嘻嘻地俯身跟温亓打招呼:“表妹好!”
沈余杭给了他一肘,耳链哥夸张地捂着被肘击的胸口,咬牙切齿道:“我请问呢沈同学,这真是我四杆子就能打着的亲表妹!”
不等沈余杭反应,他就装的可怜兮兮,向温亓控诉:“表妹你看他!”
温亓弯了弯眼睛,喊人:“许表哥。”
许望岑很受用地点了点头,然后想起什么,站直身,指那个高瘦的漂亮女生:“这是咱俩表姐,许临珂。”
温亓乖乖叫表姐,许临珂淡淡地点了一下头。
许望岑指那个从站在这儿就一直在笑,笑的得撑着椅背站稳的男生:“他是褚尧,他这人你也看见了,笑点特别低,上课千万别给他传纸条,包被逮。”
褚尧笑里偷闲,抬了抬手,算是打个招呼。
上午四节课,上到第三节人也差不多完了。
许望岑差生自有作业磨,愁眉苦脸地翻已经布置的作业册,一口气上不来,瘫课桌上了。
许望岑坐中间最后一排,他亲表妹坐靠窗最后一排,两个人并排,就隔了一个过道,属于是亲上加亲。
亲表妹显而易见和他不是一丘之貉,学起来两分钟就消化了七七八八,作业也做了大半。
许望岑对于抄作业这件事可以说是很轻车熟路了,他就着侧个脑袋趴课桌上的姿势,以带饭为饵钓亲表妹的第一手作业。
亲表妹欣然接受,并把忌口写在便利贴上,亲表哥立刻从善如流地把便利贴贴在自己桌上。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打响,三栋教学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食堂冲刺。
教室是不被允许吃午饭的地方,食堂人多,许望岑在便利贴上写他们平常都是在艺术楼附近的便利店吃午饭,让温亓先去那里占座等着。
去艺术楼有两条路,近的那条贯穿三栋教学楼,会和食堂主力军正面撞上,远的那条是林荫小道,没什么人,只有婆娑树影。
或许是因为地势东高西低,这里的墙角慢慢矮了下去。
很适合翻墙出去。
温亓这么想着,还真看见了个人影,不过不是在墙上,而是在墙下,狗尾草被风吹晃动,轻轻拂过那个人脚边。
像是察觉到温亓的目光,那个人转过了头。
温亓在档案里见过这张脸。
林惊鹿,这次大选中总统的热门候选人林炻胥的独女。
风在这时抚过林惊鹿颊边的发,她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瞳,阳光下色泽更漂亮,她眼底闪过了什么,但因为转瞬即逝,难以捕捉。
温亓还没走出林荫,林惊鹿走到她面前,也踏进了树荫,风没停,树影摇曳,她在即将和温亓擦肩而过时停住了脚步。
风停了,树叶摩挲声也弱了下去。
“温亓。”
林惊鹿意味不明地念了温亓的名字。
然后便擦身而过,细微、短暂的风在她们两个肩身之间抚过。
因为这个小插曲,再加上温亓绕了远路,等她到便利店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在吃午饭了。
许望岑眼尖,一眼看见他亲表妹,挥手示意位置。
温亓坐下,许望岑顺口问她怎么来这么迟。
温亓一边掰开一次性筷子,一边说她走得慢,然后路上碰见了同学,打了个招呼,就又拖了一下。
许望岑想了一下温亓来的方向,鸡腿也不吃了,不解地问:“这个点,你在小荒园能碰见谁?”
温亓低头吃了口菜,说:“林惊鹿。”
“别和她走太近。”许临珂头也不抬地说。
有瓜吃。
温亓就着低头吃菜的姿势看许望岑,许望岑秒懂,凑她耳边压低声说:“狸猫换太子。”
看这架势,狸猫是林惊鹿没跑了。
温亓也压低声:“太子是?”
许望岑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吊足了胃口正要说,褚尧从另一边凑过来,压低声说:“林汀语。”
许望岑被截胡,气不打一处来,给了褚尧一筷子,褚尧逗了人挨打也不生气,一直笑。
谜底揭晓,许望岑也就直接全部说了。
普遍在传的说法是林炻胥的政敌故意调包了林汀语和林惊鹿,林炻胥替别人养了十六年女儿,自己亲生女儿被卖到渔村过得生不如死。
这件事被报道后掀起了巨大的舆论风浪,那位政敌也参加了这次大选,因为这场真假千金的风波支持率直线下滑,与之对应,林炻胥的支持率迅速向上攀升,成功反超,暂列第一。
“这事没那么简单。”
许临珂喝了一口水,拧紧矿泉水瓶盖,没看任何人:“总之,离风波本身远点,避免被波及。”
许望岑好奇心上来了,问温亓:“说起来,林惊鹿跟你碰面说什么了?”
温亓都不用回想,轻轻摇了摇头。
褚尧也挺好奇:“那你说的打招呼是怎么回事?”
温亓:“她走到我旁边,叫了我的名字。”
沈余杭:“……”
许临珂:“……”
许望岑:“……”
褚尧:“……”
那确实是很朴素无华的打了个招呼。
许望岑从兜里摸出手机:“行了,没什么事,就以后注意一下交往尺度。来,妹子,加个好友。”
许望岑一看温亓的网名,乐了:“妹子你这个网名挺以假乱真啊,再加个省略号就能演一出真假美猴王了。”
褚尧刚扫上二维码,滑过去看,又开始笑。
温亓还没说什么,手机屏幕上方迅速弹出三条好友申请。
「坟头信号弱」是许望岑。
「热心市民Mr.褚」是褚尧。
「低头捡六便士扭到腰」是许临珂。
温亓的网名就在他们仨屏幕上,「对方正在输入中」。
许望岑拉了个五人群就把手机放一边,喝了口可乐,想起什么,问:“周末约不约城郊南?”
褚尧边低头吃饭边接话:“城郊南新建了游乐设施?”
许望岑笑了一声:“没,闹鬼。”
温亓不咸不淡地看了沈余杭一眼。
沈余杭抬了抬眼,和温亓的视线碰了两秒,然后同时淡淡地错开。
沈余杭拧开矿泉水瓶盖,喝前接话:“探鬼?”
许望岑又笑了一声,说:“我倒是敢,你们敢吗?”
许临珂轻呵一声,睨了她表弟一眼:“瞧不起谁?”
褚尧笑:“别到时候被吓得扒着哥哥我,小岑子。”
温亓没意见,边收拾饭盒边顺口问:“闹鬼?”
许望岑往五人群发了个链接,其他人点进去看。
是说城郊南的一个烂尾工程,做一半资金链断了,也没企业接盘,就荒在那里,几个月前有个男生和家里闹了脾气,走到这片的时候听见呜咽哭声。
男生以为是碰见了同病相怜的人,就往里面走。
那里杂草丛生,天又黑,哭声渐渐停了,他没看见人,但闻到了血味和一股很难闻的腐臭。
再气也没胆子气了,他马上掉头跑了出去。
男生把这件事和朋友说了,朋友来了兴趣,和他约了晚上再去看看,这次带了手电筒和防身的。
还是呜咽哭声,血味和腐臭很浓。
一晃而过的长发,和一把带血的匕首。
他们觉得背后有阴风,听见有人笑了一声,是个男的,然后就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他们就读的中学校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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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五个都住泊月文渡,而且同一栋,许氏姐弟住7楼,褚尧住11楼,晚上七点放学,走一段路就到泊月文渡,又一起上了电梯。
电梯的红色数字到“3”,温亓和沈余杭先走了出去,在电梯外和另外三个说了明天见。
温亓去厨房接水喝,又和沈余杭碰上了。
在温亓要走出厨房的时候,沈余杭叫了她的名字。
他的口吻很平淡,说出的话却能掀起巨浪。
“你去城郊南那天,撞见鬼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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