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马车的纱帘洒进来，落在宋秧手中的书卷上。她低头看着书卷企图让自己内心平静下来。
耳边是两个妹妹神神秘秘的讨论声。
终于，宋穗耐不住性子，凑到宋秧身边，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像是藏了漫天的星星:“长姐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和二姐在说什么吗？”
宋秧抬起头，目光从书本上移开，落在宋穗那张充满稚气的脸上。
学着宋穗的样子凑到她脸前：“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
“长姐，祖父临终前究竟跟你说了什么呀。”宋穗扯了扯宋秧的袖子，声音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你都瞒了我们三年了。”
宋秧看向身旁的宋秵，她正捏着绣了一半的帕子。感受到宋秧的目光，她不好意思的抬起头。
“阿姐，其实我也想知道。”宋秵语气里略带忧愁。
“离京城越近你的兴致就越低，原因定然与祖父生前和你说的话有关，毕竟祖父生前就不同意父亲入京为官。。”
宋秧轻叹一口气，一副拿两人没办法的样子说道：“既然你们都想知道，那我就不卖关子了。”
宋秵和宋穗竖直了耳朵生怕少听一个字。
“确实，我也不太愿意父亲在京为官，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若有半点差错，惹了天子不悦怕是小命都难保，况且当今天子……”
两人心跳都慢了半拍，立刻心领神会，当今天子是弑兄上位，这君大抵是更难伴了。
马车中的气氛沉重起来，无人说话。
忽的，马车颠簸了一下，宋秧手中的书卷差点掉落，宋穗眼疾手快地帮她接住，笑嘻嘻地递还还给她。三人这才又恢复了之前的欢声笑语。
宋秧安抚好两个妹妹，拨开窗纱，映入眼帘的是城门下，行人如织，车马喧嚣，商贩的吆喝声、马蹄的哒哒声、车轮的咕噜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繁华的嘈杂。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处悄然酝酿。
“到了。”
车夫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走下马车，眼前是一座略显破旧的宅门。门前的石狮子已经有些斑驳，但台阶打扫的很干净。
宅子的外墙爬满了藤蔓，几片枯黄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曳。院子里种着一棵老银杏树，树枝粗壮，枝叶繁茂，树下摆着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桌上还放着一壶未喝完的茶，显然是打扫的下人刚刚歇息过。
父亲宋茂正在指挥下人搬运行李，见三人走来心虚的挠着头：“京城屋价高，我们只能暂且在这里落脚了。”
“还站着，不嫌累呀？”
母亲曾兰君从卧房中走出，朝三人挥挥手。
“快来瞧瞧，提早就叫人给你们收拾出来了，你们三个一人一间院子。”
京城的新家虽破败，但胜在不小，姐妹三人能一人一间。
凑近看去，这三间房倒真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宋秧顿时踌躇起来，正当她想着选哪间院子时，余光不禁落到两个妹妹身上。
同时，三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小机灵鬼宋穗清脆的声音传到宋秧的耳朵里：“两位姐姐先选，最后一间便是妹妹的。”
顺着宋秧的视线，宋穗款款行了一礼，颇有不争不抢的大家闺秀的风气。
平日里三人说话随便惯了，宋穗突然正经的话语反倒像根羽毛，轻轻扫过宋秧的脸庞，总有几分瘙痒，身体不由一抖。
“嘉扬，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宋秵直言不讳。
“二姐别太过分，你不选，长姐选。”宋穗一脸倔强的表情看着宋秵，宋秵不甘示弱模仿起宋穗。
趁着妹妹们扯皮的时候，宋秧已经在心中做好打算。
手指在玉颏处划过，转而指着一间院子，说出了那个思虑已久的答案：“我选……”
“咳咳。”
宋秧的手指停在半空，三人转头望去：爹娘早已站到身后，不急不慌的看热闹。
“爹，娘，你……你们。”宋秵捂住羞红的脸“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二姐怎么还要起脸来了？”身旁宋穗带着幸灾乐祸的声音传来。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不要脸。”
宋父宋母一脸早已预料到一切的表情，开了口：“就知道你们三个人又要争起来，我和你爹都给你们安排好了。”
顺着两人所言，三人给自到了自己的院门前。
推开门，如旧的景色映入眼帘，宋秧三两步跑入内室，陈设依旧如桓州的家中那般，这倒使宋秧一路上紧绷的神经松了松。
院中响起了宋秵的声音：“阿姐的荷花院还和原来的一样。”
走出内室，宋秧的脚步格外畅快：“以后就叫荷华院了。”
夜幕降临后，宋秧和宋穗抱着枕头挤到了宋秧的床上。
“阿姐，我和小妹来到京城还不习惯，能来你房里说说话吗？”
宋秧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们两个都坐到我床上了，现在问是不是有些晚了。”
“我就知道阿姐不忍心将我们赶出去，幸亏阿姐房中的床宽敞，不然还真躺不下三个人呢。”
说着两人便自然而然的躺下了。
两人躺在宋秧的榻上，夜色渐深，宋秵已然睡熟。宋穗却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她趴在床头，手撑着脑袋，晃着脚丫，脸上带着几分调皮的笑意：“长姐，你说你以后要找个什么样的夫君？”
宋秧迎着烛台发出的光在整理妆奁，闻言手一顿，脸颊微微泛红：“大半夜不睡觉，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说说嘛！”宋穗不依不饶，“我听说京城的公子哥儿都讲究门第，咱家虽然不算显赫，但爹爹大小也是五品官……”
“五品官可算不上大，在京城，屋上的瓦片掉下来都能砸中两个五品官。”
被窝里透出的声音，向两人昭告了宋秵装睡的秘密。
宋穗掀开盖在宋秵头上的被子，露出了宋秵不好意思的神色。
“二姐也太可恶，竟然偷听我和长姐讲话。”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是睡着了，但是被你们两个人的声音吵醒了。”
宋秧放下手中的梳子，月光从窗棂搂进来，在地上投下她仙姿玉色般的侧颜。
待到收拾好妆奁，端着烛台放到黄花梨木书案上，转身也上了床。
此时床上的两人已经争得不可开交。
宋秧轻咳两声，房中安静了下来。
她对两个妹妹勾勾手指，待到两人凑近了，才压低了声音说：“我啊要找的人可不简单。”
宋秵宋穗对视一眼，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我未来的夫君一定要上进，有前途，有钱有权更好，最好没有公婆，这样不用晨昏定省，也可以轻松些，不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但至少也要真心对我。要会作诗，懂音律，最重要的是……”
“要长得俊俏！”宋穗抢着说，脸上带着几分得意“我替长姐说了。”
宋秧捂住了宋穗的嘴，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还要……性子温和，不能太急躁。”
“阿姐要求真多，”宋秵笑着说，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怕是佛祖都难以给你实现。”
“就是就是，”宋穗附和道，接着又掰着手指头算起来。
“又要会作诗，又要懂音律，还要俊俏性子温和，这样的公子哥儿怕是早就被成亲了，就算是太子怕都满足不了。”
宋秧被两个妹妹说的脸红，伸手去挠她们的痒：“快别说了，看我不收拾你们。”
宋秵：“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公道话的，阿姐的相貌在桓州排第一，那可是无一人能反驳。在京城闺秀中怕也是不遑多让，若是在加上……”
宋穗：“加上长姐的才学，更是锦上添花。”
两人一拍即合，哄得宋秧的笑容就没有停下来。
宋秵宋穗看着姐姐满意的笑容，再也压不住嘴角汹涌而出的笑意，躲到了被窝里，捂嘴偷笑。
“好呀，你们两个竟然敢取笑我。”说着作势要打两人
两人连滚带爬地下了床，三人在屋中追赶打闹起来。
一阵风呼啸而过，寒意从缝隙中穿过，刺入三人骨缝，冻得三人直打哆嗦，立马又钻进被窝。
屋中的气氛随之也变冷，寂静的屋中只能听见风的呼呼声。
宋秵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悲伤，她偷偷把头埋进棉被里，以此隐藏那不争气流下的眼泪。
宋穗率先发现了宋秵的不对劲，待到宋秧宋穗再次见到宋秵时，她已泪流满面，头发都被泪水浸透。
宋秵看着眼前模糊的姐妹，一把抱住两人。
两人轻抚宋秵的后背以示安慰。
过了好一会，宋穗的情绪才得以平静。
“嘉挽这是怎么了，怎的玩的好好的，突然哭了？告诉阿姐。”
宋秵仿佛在那一刻成熟稳重了一些，一抽一搭的回道：“我刚才想到，如果我们以后各自都成亲了，嫁到了不同人家，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在一起说说笑笑了，万一相隔千里，怕是一辈子也见不到几次面，关系也会生疏，那时候我们的姐妹情谊还会有吗？”
宋秧着实没想的二妹妹小小年纪就已经想的如此长远，但她又不可否认宋秵的话是很可能发生的。
一时间，三人相顾无言，紧紧相拥在一起，唯有泪千行。
长夜漫漫，三姐妹的心在这夜靠的更近了。
“不会的，我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我们的姐妹情意会持续很久很久的。”
宋穗也道：“长姐姐说的对，二姐姐不要伤心了，爹娘也不会同意我们以后相隔千里。”
话说少女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姐妹们一番话语，使宋秵的心情转阴为晴。
三人躺在床上，继续畅想起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