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穗可算是从长姐嘴里得知她要做什么生意。
回想起二姐的话,眼前不禁浮现出爹娘那泛着红晕的脸,思绪早就飘到乱七八糟的东西上了。
“小穗,胡思乱想什么呢。”宋秵一眼便看出宋穗不对劲。
宋穗激动道:“那些东西可不经卖呀,容易被人蛐蛐。”
“我要卖哪些东西了?就要被人蛐蛐。”这下要换宋秧一脸茫然了。
“就是那些……看了让人脸发红的书。”
“你别在这胡思乱想!”
“我没胡思乱想,都是有理有据的。”
“好呀,说说什么理什么据。”
见长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宋穗的好胜心可上来了,信誓旦旦道:“若不是那些东西,爹娘看了怎么可能两颊发红。”
“你这孩子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胡说八道!”宋茂原本还抱着看热闹的姿态听,眼看着就扯到自个身上来,着急了。
“爹怎么还着急了,身正不怕影子斜。”
“秵儿别在这看热闹不嫌事大,快帮我和你娘正名。”
“别急,依我所见爹和娘是回想起故事了。”
“确实。”曾兰君适时开口。
宋秧着望气急败坏的父亲,眼前不禁浮现起平常时候他那斯斯文文的样子,好奇心指引着她接过话头。
“我们还没听过爹娘年轻时的相恋故事呢,给我们讲讲呗。”
宋秧的意见一经提出,随即得到了两个妹妹的附和。
宋父宋母倒是推脱开来,但嘴角的笑容却是怎么也压不下。
几个回合下,宋父宋母终于“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一旁的烟云识时务的找借口溜走了。
宋父宋母清了清嗓,讲起了二十多年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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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这些闲书!”
宋丛一把夺过宋茂手中的书:“你又不是文曲星下凡,别想着读书做官了,你就不是这块料,还是老老实实的种地才行。”
“不是的!”宋茂头一次顶撞父亲“学堂的先生都说我文章写的好,将来必有所成。”
“你哪来的钱上学堂?”
“我,我没钱上,但先生怜惜我的才能,偶尔会点播几句。”
“茂儿,你就听爹一句劝,当官哪有那么容易,万一得罪个大官或是惹得皇上不快,可是会小命不保的。”
宋丛气的昏了头,巴不得把儿子拉出升官发财的美梦。
宋茂轻轻的把书从父亲手中抽出,无奈的叹了口气,但仍抱着一丝丝幻想渴望得到肯定:“所以母亲去世前叮嘱我不要再指望读书考取功名,也是这个原因吗?”
宋丛一拍脑门坐回到木椅上,父亲的沉默已经回答了宋茂。
宋茂将准备好劝说父亲的千言万语压下,答应了父亲会好好种地,便出门去了。
他来到后山上,这宁静,所以每次不快时,他都会躲到这里。
宋茂找了块石头坐下,把书凑到眼前,企图分散走注意,但面对爹娘多年来到的不解,他顿感委屈涌上心头。
几滴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到手背,书本附在脸上,以防路过的行人看到他的糗样。
林间的寂静拉慢了时间的脚步。
“蛇!”
一声尖叫拽回了宋茂悲伤游荡的思绪,他猛的站起,视线下移:一条蛇盘踞在脚踝,脚腕处隐隐透出血色。
宋茂当即使足了劲,三两下就把蛇甩的老远。
曾兰君随手捡了根树枝,动作娴熟的挑起蛇,凑近看了几眼,松了口气。
”你运气真好,蛇没有毒。”
宋茂闻声抬侧头,眼前的姑娘约莫十六七岁,乌发扎成粗辫垂在肩头,发梢还沾着几片柴草屑。
杏眼灵动,笑起来便漾出浅浅梨涡。虽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却掩不住那股子鲜活气儿——像初春抽芽的柳枝,柔韧又透着勃勃生机。
曾兰君走到宋茂面前,她的身影在阳光下泛着鸦羽般的光泽。
此时,宋仰望着曾兰君,时间仿佛定格。
待意识到自己的无礼,他才仓促的别开脸,呼吸都不自觉的加快。
视线再次落到树林上,眼前场景像被晨露洗过般鲜明。
“公子,公子!公子?”
曾兰君连叫几声,却见对方只是顶着哭红的眼别过脸去,始终像个木头似的立在此处。
环顾四周,一本书散落在旁。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曾兰君脑中浮现:傻子?偷书?跑?被蛇咬?
好一会,宋茂的意识才逐渐清晰,不好意思的偷瞄了曾兰君一眼,却被她看傻子般的眼神定住。
曾兰君耐心的蹲下,语气温柔:“小傻……小郎君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家在何处?”
宋茂被这温柔的话语击中,心脏都颤了颤。
深吸了几口气,才稳定住心神。
“在下宋茂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说着,便要站起行礼。
因为脚腕受了伤,猛的站起还有些不稳,多亏曾兰君扶了一下,不然宋茂八成就要摔倒了。
那只被曾兰君扶住的手,仿佛有电流从中穿过。宋茂一时间心跳都扑通扑通,真真要冲破胸膛跳出来了。
他收回手,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曾兰君眼见得宋茂的脸由白变红,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
“宋郎君你的脚腕受伤了,不然去我家包扎一下吧。”
“啊?”宋茂一愣“多谢姑娘,麻烦你了。”
宋茂会想了一下来的路上并没有看到屋舍:“不知姑娘家在哪里,离这约有几里地呢?”
曾兰君刚止住的笑意又被宋茂的话语挑逗起来:几里地?这倒是把宋茂身后那间相隔百步的屋子显得有些太远了。
“我家就在你身后。”
宋茂的眼神里带着震惊和不可置信的回头,而曾兰君口中的屋子也确实立在哪。
荒郊野岭,突然出现的漂亮姑娘,凭空出现的房子。这几个词在宋茂的脑海中连接起来,顿感冷汗直冒。
他本意要拒绝曾兰君的好意,但心中还是有些惧意,只得任由曾兰君将他扶回她家。
在曾兰君家中包扎好伤口后,宋茂逃跑的**已然战胜了恐惧,所以主动挑起了话头。
”还未问姑娘尊姓大名,不知怎么称呼?”
“曾兰君,怎么称呼我都可以。”
曾兰君在旁把药膏收拾会柜子里。
“凳子硬,我扶你到床上休息一下吧。”曾兰君提议,说着就向宋茂这边走。
“别别别。”
宋茂连连摆手,急得快要从凳子上跳起。
迎着曾兰君疑惑的眼神,他别过油,心虚的解释道:“这不符合礼数,历来只有丈夫能做姑娘的床,在下并非有意拒绝。”
听到这番话,曾兰君只觉恶心,火气直冲头顶。
“呵,宋茂,宋大公子。你可真叫人恶心,礼数是你刚刚才学会的吗?为何在门外时你不提礼数,为何在我提出给你包扎时你不提礼数。自己像一个木头似的杵在原地,任由我把你扶进我家。你的心肠简直比那些人还黑!”
宋茂正欲询问曾兰君口中的那些人是谁。
忽然,曾兰君奋力一拍桌子,发出的闷响声吓得宋茂一激灵。
随手拿起宋茂的书,打开门,狠狠扔了出去。
书本摔到屋外的土路上,掀起一片细细的尘土。
还未来得及心痛屋外沾满泥土的书本,一道视线就直直的落到宋茂的身上。
一步,两步……
随着曾兰君的靠近,宋茂已经隐隐听到曾兰君衣裙摆动时的摩擦声。
宋茂惊得手心一颤,直呼不妙。
待到两人间只有一尺远时,曾兰君才堪堪停住脚步。
曾兰君低头俯视宋茂,眼中是果然如此的笃定。
站在他面前光明正大的露出挑衅的笑容。
而此时的宋茂脑海中浮现出的全是他曾经听到过的故事。
这些故事的主角大多不外乎于,深山老林中的美人妖怪和借宿书生。
宋茂的身体微微发颤,他敢保证,进入这间屋子绝对他此生最大胆的决定,也是最正确的决定。
曾兰君一点点凑近,宋茂就一点点别过脑袋。
眼神也是半点不敢与其相对。
在宋茂的余光中,曾兰君的脸没有他想象中变成妖怪的模样,依然那么花容月貌,只是染上了一层怒色。
曾兰君也不屑于与眼前的怂包说废话。
一手拖着宋茂,一手用力一推开被风吹的半闭的门,用力一脚,宋茂跌出到门外。
“滚!”
曾兰君厉声呵斥,接着是重重的响声。
回头望,门已然被曾兰君关的严严实实。
顺着目光下移,自己屁股上印着一个带着尘土的鞋印。
宋茂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环顾四周,见没人才从地上拾起书,仔细的擦拭上面的灰尘。
他也是头一次这么窝囊,于是就这么窝窝囊囊的跑回了家。
屋内的曾兰君侧身透过门口的缝隙,瞧见宋茂的窝囊样,才消了气,被逗得开怀大笑。
笑着笑着,眼泪不自觉的从眼角流出,直到眼前模糊不清,她方发觉。
曾兰君也不知为何,明明已解了恨,消了气,怎么还会流泪。
直到很久以后,她突然明白,是因为吃的苦,受的委屈太多了,这才会在有了一点点反抗成功的经历之后,之前所受的委屈才会全部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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