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周末,不用早起上学。
贺逸帆回到自己狭小整洁的客房,习惯性地从书包里拿出英语课本和习题册。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英语是他所有科目里最明显的短板。
教育资源的不均衡,在他身上体现得格外清晰。
他没有条件像班里许多同学那样。
上昂贵的课外辅导班,也没有原生家庭提供的语言环境。
陌生的字母组合、复杂的语法规则。
对他而言,是一座需要花费很多力气才能翻越的山岭。
他只能依靠最笨拙的方法。
反复记忆,大量练习。
勉强让自己的成绩维持在班级中游,不至于拖垮总排名。
书桌上,一盏有些年头的旧台灯拧亮,散发出暖黄色昏暗的光芒。
勉强照亮摊开的课本。
暖光映着贺逸帆专注的侧脸,照不透语法难题带来的困惑。
贺逸帆遇到一道棘手的完形填空题,几个选项的微妙差别让他蹙起了眉。
他伸手拿过放在桌角的手机。
几年前老款智能机,屏幕布满细碎划痕,边缘区域触控已然失灵。
他尝试着点开浏览器。
手指在反应迟钝的屏幕上戳了几下,想要搜索一下相关知识点的讲解。
屏幕光闪了闪。
顽固地停留在主界面,没有任何反应。
贺逸帆沉默地看着卡顿的屏幕,脸上没有任何懊恼或烦躁的神情。
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状况。
贺逸帆平静地放下手机,重新将目光聚焦回那道题目上。
既然无法借助外力。
那就只能靠自己一点点啃下来。
贺逸帆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开始划分句子结构,逐个分析选项的词性和用法。
试图从有限的已知信息里,推导出唯一的正确答案。
他的眉头微微锁着,眼神里固执专注。
贺逸帆的性格便是如此。
像生长在石缝里的植物,环境给予的养分再贫瘠,他也只会沉默地、努力地将根系扎得更深,自己寻找生机。
他沉得住气,耐得住寂寞。
-
夜色渐深,公寓里静得剩下两种细微的声响——
两个不同房间传来,却奇异地同步着。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偶尔翻动书页的轻响。
海棠与贺逸帆,没有交集的同龄人。
平凡的夜晚,隔着墙壁。
同步地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跋涉,谁也不敢有一丝懈怠。
十点三十六分。
海棠终于停下手里的笔。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抬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后颈,长时间的专注让她的思绪像是从深海中缓缓浮起。
合上密密麻麻的习题本,她站起身,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桌上的水杯早已空了。
海棠只能端起杯子,推开房门,走向客厅。
走廊里亮着一盏昏暗的夜灯。
海棠经过客房,里面隐约传来极低断断续续的诵读声。
是贺逸帆。
他在念英文,句子有些拗口,带着生僻的词汇和复杂的从句结构。
海棠的脚步不由得放慢了些。
句子听起来有些熟悉。
似乎是某个名著里的选段。
以他们高二目前的进度,老师还没有讲到这个知识点。
海棠忽然意识到。
虽然同龄,但因为就读的学校不同,教学进度和深度可能差异很大。
比起知识的超前,她清晰地捕捉到他声音里难以掩饰的吃力。
每一个单词的发音都显得小心翼翼。
遇到不熟悉的连读会有停顿,语调显得有些生硬。
海棠在门口停顿了一瞬,恢复常态,走向厨房。
接满一杯温水,她慢慢地喝完,温热的水流滋润了干渴的喉咙。
海棠接了半杯,准备带回房间。
端着水杯往回走,再次经过那扇房门,里面磕磕绊绊的诵读声依旧在继续。
海棠走到自己房门口。
她握住门把手,准备像往常一样关门。
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刹那,海棠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有些泛白。
里面的诵读声又一次卡住了。
陷入了沉默,像是在与某个顽固的单词语法较劲。
海棠的动作停住了。
她站在门内与门外的交界处,暖黄的灯光从她房间倾泻出来。
昏暗的走廊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海棠看了看手中半杯清澈的水,抬眼望向走廊另一端那扇门。
几秒后。
海棠轻轻将水杯搁在门边的梳妆台上,发出细微的“叩”声。
她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披在肩上,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领。
海棠转身,走向贺逸帆的房门。
站定在门前,她抬起手,指节在门板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叩、叩、叩。”
声音清晰地在寂静走廊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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