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同化不开的墨。
海棠躺在床上,清晰地感受时间一分一秒在寂静中流淌。
天花板在黑暗中模糊成混沌的灰白,像她此刻空洞的心。
失眠是常态,是挥之不去的影子。
除了生病身体强制关机,大多数夜晚,海棠都是这样清醒地躺着。
空虚和落寞像是找到了最佳养料。
疯狂滋长,缠绕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黑夜总是种魔力,轻易地剥开白日里坚硬的伪装,将最脆弱的内里暴露无遗。
她知道,这又是一个与清醒对峙到天明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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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的挂钟指针悄无声息地滑向七点四十二分。
贺逸帆如同过去每一个清晨一样,安静地坐在床沿,像一株等待特定光照才能进行光合作用的植物。
贺逸帆习惯于倾听外面规律的声响。
卫生间隐约的水流声,脚步声,碗碟轻碰声,最后是玄关处清晰的关门声。
意味着他可以走出房间,开始自己的一天。
可是今天,外面过分安静了。
七点四十二,往常这个时间,海棠应该已经吃完早餐,正在做最后的出门准备。
七点四十五左右,她会准时离开。
一丝极淡的疑惑掠过贺逸帆平静的心湖。
他耐心地等待着,将自己的存在感压缩到最低。
七点五十。
玄关处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这种偏离常规的状况,贺逸帆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推开房门,视线第一时间投向玄关,海棠常穿的白色板鞋,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没走。
贺逸帆的脚步几乎没有声音,他走到海棠紧闭的房门前,停下。
犹豫了片刻,他抬起手,用指节轻轻叩响了门板:
“叩、叩。”
声音很轻,带着试探。
里面一片死寂,连翻身的窸窣声都没有。
等待了约莫半分钟,不对劲的感觉愈发清晰。
贺逸帆垂下眼睫,握上冰凉金属门把,向下按压,推开。
素白房间映入眼帘,简约到近乎冷清,这是他从未踏足过的领域。
贺逸帆的目光落在房间中央的床上。
海棠蜷缩在床上,双眼紧闭,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深色的阴影。
她脸颊上不正常的潮红形成刺目的对比。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几缕黏在光洁的皮肤上,看起来脆弱不堪。
这副模样,与两人初遇的第一天。
客厅里短暂瞥见的那一眼,重叠在一起。
贺逸帆站在门边,没有靠近,冷静地打量了一番。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既无惊慌,也无过多的担忧。
像是在客观地评估一个突发状况。
随后,贺逸帆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门,仿佛从未进来过。
他走到客厅角落,拿出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妈,”
贺逸帆声音压得很低,平稳如常,“海棠好像发烧了,还没醒。嗯,情况看起来和上次差不多。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抬眼看了看墙上的钟。
时针已经稳稳地指向了八点。
他迟到了。
贺逸帆没有犹豫,背起一旁的书包,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楼道传来逐渐远去轻而规律的脚步声,最终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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