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一头长发，”文景忍不住问道，语气真实的惋惜，“养了多久？”
“四年。”海棠回答得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四年！
文景暗暗咋舌。
四年时间，精心养护，才能有那样顺滑光泽的长度吧？
这丫头，还真是下得去手。
说剪就剪，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你可真够狠的。”他感叹了一句，摇了摇头。
“头发而已。”海棠更在意达到目的。
她转过身，正对着文景，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刚才算计你，是我不对。”
她微微颔首，姿态放得很低，“我只是想让你教我格斗。对不起。”
正式的道歉，文景愣住了。
认真表情，坦诚话语，被算计的芥蒂，奇异地烟消云散了。
他以为她是个心思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孩。
懂得反思，愿意为行为道歉。
坦诚和直接，显得可爱多。
道歉诚恳，这份尊重，他很受用。
一个长得漂亮，有钱，听话，学习态度认真，心思细腻（知道道歉），还温暖（愿意沟通）的女孩……
文景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点。
“行了，过去的事了。”
他摆了摆手，语气豁达，“我接受你的道歉。以后……好好学就行。”
气氛缓和。
海棠沉默后，提起之前被忽略的话题。
“我父母离婚了。”
她的声音平静，陈述事实，“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母亲工作忙，常年在国外，请了保姆照顾我。”
文景笑容僵住，心里“咯噔”一下。
他恨不得时光倒流，把多嘴的“家里几口人”给塞回去！
万万没想到，漂亮又清冷的女孩，竟然是这样一个家庭情况。
父母离异，独自生活……
难怪有种超乎年龄的独立和冷静，
甚至……是疏离。
她是怎么长大的？
在缺少陪伴的环境里？
怜惜和心疼涌上文景心头。
女孩子，长得又这么漂亮，独自生活，确实容易遇到危险。
学点防身的本事，太有必要了！
海棠继续开口，重锤敲在文景心上：
“遇到过两次危险。同学保护了我。”她顿了顿，声音里有了一丝细微的波动，“他们……因为我受伤了。”
她抬起眼，看向文景，眼眸决绝：
“所以，我必须学。我不想再被别人保护，我想自己保护自己。”
文景看着她，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完全理解了。
不是冲动，不是好奇，而是自救！
不想再连累他人的倔强和独立！
责任感油然而生，混合着之前怜惜，文景的眼神变得郑重坚定。
“我明白了。”他沉声说道，每一个字都带着分量，“你放心。只要你肯学，我愿意教。我会把我会的，都教给你。”
不是敷衍。
不是看钱的份上，是发自内心的承诺。
海棠微微怔了一下。
她再次低下头，轻声说：“谢谢。还有……再次为之前的事，道歉。”
接二连三的道歉，文景不好意思起来。
他一个大男人，跟个小姑娘计较那么多干嘛？
人家都这么诚恳了。
“哎呀，都说了过去了，别提了别提了！”他连忙摆手，脸上发热，赶紧转移话题，打破沉重的气氛，“那什么……你手还疼不疼？晚上……要不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饭？我手艺还行。”
说完都愣了一下。
留学员吃饭？
破天荒头一遭。
她回家也是一个人对着保姆，这话便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文景对吃颇为讲究，他热爱美食。
乐趣之一是钻进厨房，按照菜谱琢磨，捣鼓菜肴，慢悠悠地享用。
破天荒地有了一个“食客”，属于厨子的炫耀之心，活络了起来。
海棠在休息区稍坐，文景系上围裙，厨房里忙活了将近一个小时。
餐桌上摆满了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荤素搭配，细心地熬了一锅软糯的粥，方便海棠带着烫伤的手进食。
“随便做了点，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文景解下围裙，语气平淡。
海棠舀了清炒时蔬，细细品尝。
她抬起头，看向文景，眼神认真，语气真诚：“很好吃。”
不是客套的“不错”。
而是很直接的“很好吃”。
真诚的夸赞，像暖流淌进文景心里，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来。
他立刻警醒！
稳住！
你是个长辈！
被个小姑娘夸一句厨艺好，有什么可得意的！
文景压下开心，淡定点头，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嗯”字，算是回应。
海棠将文景的表情尽收眼底。
这个外表硬朗、看似沉稳的男人。
似乎……不禁夸。
喝了一口鱼汤后，她开口，语气肯定：“汤也很好喝。火候很好。”
为增加可信度，她又喝了一小口。
文景夹菜的手顿了一下。
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悄漫上了一层薄红。
她、她这次夸得更具体了！！
还带证据！
他有点慌，说不清的羞赧，强作镇定，头埋得低，含糊道：“就……随便做的，没什么。”
被夸得不好意思，强装无所谓的样子，带着笨拙的反差感。
他发红的耳廓，手忙脚乱的模样。
海棠唇角向上弯了一下。
一个很短暂的笑容。
冬日暖阳下，冰面骤然裂开一丝细缝，瞬间便恢复了原状。
文景恰好抬头。
他愣住了，夹菜的筷子僵在半空。
见过她冷漠的样子，平静的样子，固执的样子，算计人的样子。
从未见过她笑。
她笑起来……很好看。
不是明媚张扬的美，像初春积雪消融，探出的第一抹新绿，安静，温柔，优雅。
美好的形容词，不足以形容她的笑颜。
笑容消失得太快了。
文景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少女恢复了平静模样，仿佛刚才惊鸿一瞥的温柔，从未存在过。
文景的心脏，被轻轻撞了一下。
他低下头，扒了一口饭，耳根的热度，久久没有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