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周末放假,我去车棚取车,实然发现树间开满了花。一朵朵娇小粉嫩的花盛放在高处,随风摇曳,仿若翩翩起舞的蝴蝶。
自行车行驶在校道上,地上树影婆娑,碎散的光穿过空隙照进一间间数室。
宁静的校园午后。
“江枫!”
我回过头,周济背着书包屁颠屁颠跑近了。
他额前有层薄汗,我说:“你跑什么?”
他舒展笑容,说:“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我皱了皱眉。我要去打零工,平时家里的经济来源全是我的打工钱。
“打工。“我顿住,又说:“你别跟我了,我把你送回家你,就在家待着好了。”
果然,他急道:“可是家里就我一人,我还不如和你打工呢,我还能帮你的忙。”
忽地,刮风了,四周沙沙作响。太阳也被吹动,他的脸上神色认真,光影打得柔和。
我违意地点点头。
16.
他坐上我的后座,小心翼翼扯着我的衣摆。
我说:“抱紧了。”
迎着风,行驶在空旷的街道上,耳边是自由的风声,冷风灌满胸腔,畅快、痛意。
他突然喊:“江枫?”
我问他:“开心吗?”
周济说:“开心!”
我感觉到搂着我腰上的力道收紧了,他贴上我的背,少年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到内心。
“江哥。”
“嗯?”
“没事……”
17.
晚自习放学。
我和周济都没有骑车,一路无言走到外面街道上,而后拐弯从小巷抄近路。
好巧不巧,又是几个大花臂。
甲说:“周济,怎么又叫这个菜鸡帮你?难道还想挨打?识相点就把钱交了,今哥儿几个高兴,不打你。”
周济躲在我身后侧,抓着我手臂的掌心都是汗澿澿的。我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松。
我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he,tui!小趴菜别来沾边。”
混混甲气极反笑,仿佛我挑战他的尊严有损他身为大哥的颜面,他直接抡起拳头作势要弄死我。
我不出意外又被揍了一顿。
巷子狭窄,可这方天空依旧繁星满挂,我暗自叹了口气。
周济等他们走后才慌忙从外边跑过来,一下子蹲在我身边哭。珍珠似的泪珠滴在耳边,我说:“能别哭了吗?”
他一下噎住,只是抽泣着肩膀。我心烦意躁:“我又不是死了。你把我扶起来。”
等他费尽力气将我拖起后,我按住他后脑勺,不轻不重亲了他一下。
“我替你挨打、吃苦,你跟我行吗?”
他呆住的样子真好看,像小时候看的《动物世界》里的兔子一样。
很久,他捧起我的手,又哭又笑:“江枫,你怎么这么好啊。我……我舍不得你挨打了。”
我们俩个苦难的孩子拥抱着。我拍着他瘦弱的身躯,哄道:“行了,不哭了。”
18.
周济告诉我,他爸妈的公司出了点问题,才不得不得不暂且回到落后的家乡,也就是这儿来避难。
给周济办好入学手续后,夫妻二人重新北上拼搏。一众混混就看周济老实的样子才敢来欺负他。
以后有我了。
谁找他麻烦,我替他出面。
周济要比之前更加粘人,我们几乎形影不离。
老班对我这照顾人的效果非常满意,我难得笑了。
也是,周济的存在如一瓶魔药,具有强烈的吸引性,偏偏被迷惑的傻子是我。傻子乐意。
我想着,周济成绩那么优秀,高考肯定没问题。我去他大学的城市努力挣钱,细心养他,照顾他。
他愿意,我们可以工作的去海边,相伴步于沙摊,吹着滨海夜风,我送他最特别的贝壳。
他可以是夜空之上耀眼夺目的星辰,也可以是瀚海底下自由潜游的鱼儿。那我做一束光,追着他的一束光。
19.
周济给我讲题,可我却有一搭没一听着。
我悄悄勾了他的手,又点了点他的耳垂,那处很快染上一抹红晕。
我出声叫住他。他别扭着不愿看我,坐立难安。
我只好轻轻揽过他纤细的腰,侧头吻上他柔软的唇。
撩开他额前的碎发,我碰了碰上面的擦伤。
“疼吗?”
“不疼。”我心疼地抱住他。
昨天又有人找他麻烦,一本词典突如其来,擦着他的头部飞过去。我只能庆幸没击中…
“叮——”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我刚接通电话,就见那边传来冯阿姨的叫喊:“江枫呐,快回来!你妈妈她出事了!”
我几乎下意识起身,捡起床上的外套就往外走:“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周济呆呆望着我,表情有几丝担忧:“江枫……”
“我家里有点事,先回去了。我明天再来,好吗?”
“我也去!”
我来不及思索,胡乱地带上了他。
20.
“江枫……你慢点!”周济在后边喊。
我停下来,等他追上来牵起他的手继续往家里跑。
我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
我不敢想别人会以什么目光去看待我妈妈,更不敢想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身体在超负荷地运动,我的双腿已经麻木,大脑却异常清醒。一瞬间不知有多少念头闪过,我无暇一顾。
四肢凉透到底,却又蔓延至心间,我只知道,我不能放弃她。
拐角处,我松开紧握住周济的手,他几乎能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说:“你先休息会,我去处理。”
不容分神,我立刻冲了进去。嘈乱的人声隐约从深处的旧民区传来,等到了,我才听清。
“滚开!你们都滚开!”
人群中央,女人不断挥舞着双臂,小区居民连连后退。
有人看不下去,大喊:“把这疯婆子赶走算了!”
周围激起一小片浪花,顿时议论纷纷。
我登时瞪大双眼,扒开人群,几乎是扑到她面前,有些不受控制地抱住她。
“妈,我是江枫啊,我们回家好吗?”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我能感觉到她扶上我后背的双手也在颤抖,随即狠狠地攥住我的校服。她轻轻吐动嘴唇,就那么干涩般哭出一字:“好。”
像有人用鞭子抽打心脏般,我心疼她,只能做到护她回家,回到她唯一安心的避难所。似乎整个世界都在抛弃她,她站在崖边,底下是天堂还是地狱,没有人知道,会是解脱吗?
也许是。
我不懂,我仅仅是想照顾好自己的母亲,明显暗里却藏着出乎意料。
母亲坐在床边,我不断安抚她,试图平复她莫大的悲伤。我也想哭,哭不出来。是我坚强吧,有那么多人让我牵挂着。
良久,她肿着红彤彤的眼睛问我:“妈妈变丑了吧。”
我道:“没有咧,你还是漂亮的,不然生我这么帅的儿子。”
她苦笑着,昏睡了过去。
等我打开门时,周济已经在地板上蹲很久了。我拉他起来,他险些栽我怀里,我扶他到沙发上。
我还来开口,他先抱住了我,下巴抵在我肩上,软乎乎的发丝扰过我的面颊。
我糟糕的心情好了一点。
要说的太多,最后反而堵在一团,心里乱糟糟的。我干巴巴地问:“介意吗?”“介意什么?”
“我的爱破烂不堪,我从一个不正常的家庭出来。你比白纸干净,因为我的鲁莽沾染了污点。”
“如果你是这么认为的,我想我有必要生气。”
我们热烈地亲吻在一起。我乱了方寸,心跳失控,呼吸都显得那么不自然。
他满意地笑着:“还贬低自己吗?”
我落入星光灿灿的眸中,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自顾自地搂着我,说:“江枫,我认定的事是一辈子不会变的。我希望你能平等地对待自己,就像对我的爱一样,你也要好好的爱自己。”
我蓦地止住呼吸,有股冲动自心底深处迸发出来,难以言说的激动洗刷了疲倦,我握着他的手,耳语道:“谢谢你啊。”
这是我第一次有了生的**。
柳暗花明又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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