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秦影戴着棒球帽，长卷发扎成高高的马尾，一身紧致的背心运动长裤，更显得她英气勃勃，身材极好。夜色里，那双大长腿无比显眼。就这么出现一会，已经有几个路人的视线吸引过来。

秦影说，“那能陪我呆一会吗？”

施柔没法拒绝。

车后面的门自动打开，两人上了车。车后座非常宽敞，随意堆着秦影的滑板、网球拍、滑雪服等。

“有点乱。不好意思。”秦影说，天生微微上扬的饱满唇瓣，涂了裸色唇膏，看起来有一种矛盾的美感。

施柔可没从她的脸上看出不好意思。配得感这个词，仿佛天生为她而造。

“没关系，你找我有什么事？”声音轻柔，语气关切。施柔最擅长的表情，无论什么时候，都显得得体，不会得罪人，也能保护自己。

不是没有人说过施柔假的，但有什么关系？最终她们也会被折服，施柔的温柔和礼貌始终如一，一视同仁。

秦影看着女孩的笑容，似乎和以往没什么不同，但就是，透着一股假味。

秦影翘起唇，小麦色的肤色在灯光下，闪着健康的光泽，“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当然不是。”施柔继续笑着，“不过秦影你这么忙，我怕会浪费你的时间。”

很端的，假假的，语气和笑容。

很奇怪，说不出来，秦影觉得，这样的她，很可爱。

秦影忽然俯过身去，想吻住她假假的柔软的唇。

却被施柔偏头避开。

黑色的发丝拂过秦影的鼻子，痒痒的。

“你找我，只是想做这种事吧？”女孩汹涌的情绪，终于还是从那颤抖的尾音，轻轻漏出来，一点，一点。

做这种事，不好吗？你也喜欢，不是吗？

这是秦影的第一反应。但她知道，这句话不能说出口。一说出口，就糟糕了。

秦影沉默。沉默是一种变相的默认。

于是，施柔仰起脸，不能哭，再也不能在秦影面前哭，她艰难地开口。

“秦影，我是喜欢你，很喜欢你。你也知道，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但，你不能仗着我喜欢你，就这么欺负人。” 说到最后，还是隐隐有点哭腔。

沉默蔓延。秦影一双丹凤眼，眼角上扬，就这么看着她。她把脸别过去，看向车窗外。

不远处是灯火璀璨的商场，大大的广告牌。马路上，树影斑驳，散步的年迈老人、踩着滑板的女孩、下晚自习的校服高中生，在车外经过。

手牵着手走过的情侣，女孩甜笑着给男朋友递去喝了一半的奶茶，男孩拿过，自自然然吸了一口。

那些恋人怎么看起来那么坦荡又甜蜜呢。

不像自己。做过了最亲密的事，但依然不敢说，不敢问，像阴暗角落里的小动物，回想一起度过的每一刻，疯狂内耗。

手机又震动了，是江一虹的电话。施柔没去理会，她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汹涌的情绪。她不会哭，不能哭。

嗡嗡嗡，代替了车厢里的沉默。

手机震动了几轮也无人回应，屏幕终于暗下去。

“对不起。”

短短几天，已经是秦影第二次向她道歉，不知道为什么，施柔觉得酸涩，又好笑。

“我想，我也喜欢你，小柔。”秦影顿了一顿，那双光彩夺目的丹凤眼，少了平常的自信和冷淡，一反常态地迷惘，但又认真、诚恳。

“我想见你，想吻你，想抱住你。如果不是喜欢的话，我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一直在想着你。”

施柔不敢转过脸，她怕自己又轻易被秦影的眼神俘虏，又轻易心软。谁先心动，谁已经落下下风。更何况，远在秦影不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这场漫长的暗恋，犹如一个人的独角戏。

秦影小心翼翼地靠近她，见施柔没有反应，又伸出手，把她轻轻圈入怀。

怀里的女孩，那么柔软，小小只，有种令人安心的馨香味道。在她世界一角悄然崩坏时，和她一起陷入**的漩涡，陌生的世界里。她再怎么索求，都只是湿漉漉地，看着她。柔软的，包容的，接住了她所有的情绪。

“对不起。我家里发生了一点事，这几天思绪很乱，所以—”秦影不知道怎么解释下去，这听起来很像借口。或许潜意识里，她们都清楚，不管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施柔的指控，是对的。

她的确仗着她对她的喜欢，有恃无恐。

她见过太多人的好感，她生来就似乎拥有这些。但她并不知道，如何去表达自己的喜欢。她也很怀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但我今晚，真的想见你。”

中金证券就在A市CBD的国金中心，全市最高的写字楼。

实习的第一天，向瑶攥着一杯冰美式，站在大办公室中间。她笑眯眯的，短发，一身白色西装，看起来专业又干练，“施柔，十分钟后开消费复苏策略会，你做会议纪要，录音笔在工位抽屉。”

“好的，师姐。”

“别紧张，好好干，不懂就问。最近很多公司扎堆出半年报，所以节奏会有点快。去吧”

向瑶说话的声音似乎有韵律，不急不忙的，很容易让人心生信任。

施柔回到分配的工位，在抽屉里找到一支贴着“实习生专用”标签的录音笔，还有半包前任实习生留下的金嗓子喉宝。抬眼看，一张印着《会议纪要标准化模板》的A4纸贴在桌面。

她试着打开录音笔，隔壁工位的男实习生探头过来：“你是来跟首席的？她去年新财富第一，要求很高。上周有个实习生交的会议纪很多大概”、“可能”这种词，差点被她骂哭。“

施柔有点惊讶，想象不到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向瑶怎样把人骂哭。

“谢谢你提醒。“

“不客气，我叫刘昊，你呢？“

“我叫施柔。“

男实习生还想和她套近乎，施柔便笑眯眯说，“我要去开会了。”

策略会一开三个小时，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施柔匆匆吃了个三明治当午餐。然后就戴上耳机，开始查资料，敲键盘。下午四点交了初稿给向瑶，向瑶看过后发回邮箱给她修改。

“第一次写，不错，比我想象中更细心。有些格式和专业术语的缩写需注意。”

施柔反复修改，到华灯初上，才终于通过邮箱发去终稿。向瑶很快回复，“明天十点乳制品专家电话会，继续跟。”

她松了一口气，这才拿出手机看。

崔玲玲在舍友群里艾特她，“小柔，第一天去券商当小黑工的感觉如何？”

钱少dirty work多，券商实习生向来自比小黑工，施柔回复，“还行，键盘都快被我敲出火花了。“

“就你最逍遥自在了。“李怡艾特崔玲玲，她前几天也去咨询公司实习了，在微信群里一直大吐苦水。

三个人说得正欢乐，秦影私下问她，“一起吃晚饭吗？”

施柔犹豫了一下，还是在手机里轻轻敲出，“好。“

“楼下等你。”

秦影家的公司，岚山集团总部就在隔壁的环贸大厦。这还是那一晚车里见面之后，她们第一次约会。

施柔环视一周，办公室一派加班氛围。连隔壁的男实习生刘昊也在埋头苦干，他一下午三番四次找借口过来和施柔搭讪。

施柔去向瑶的办公室打了个招呼，拎起包，轻手轻脚走出办公室。

秦影立在国金中心大门的喷泉旁边。她穿着白色的马甲背心，剪裁很好的灰色西装阔腿裤，一袭大波浪卷发随意散落，看起来飒爽又性感，相当引人注目。

这几天秦影跟着秦若岚，秘密会见了国内顶尖的离婚律师和公司法专家，还要熟悉公司业务和内部运作。短时间摄入大量的专业知识，秦影不是不累的。

从前母亲总觉得，她还小，鼓励她多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没想到，人生就是充满意外。母亲雇佣的私家侦探，效率很高。自己的父亲，不仅和情妇生下私生子，通过离岸账户转移公司资产每年高达五千万，还暗中为私生子设立信托基金。

对岚山这样的企业来说，董事和副董事离婚，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大战。连同她在内，都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那一晚，秦影对施柔说，能不能给她一点时间？

“我家里现在遇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需要很多时间和精力，甚至可能要耗费很多情绪，还不一定能顺利解决。”秦影尽可能诚恳，“我可能会突然消失，会已读不回，会有脾气。但这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

女孩炽热又清新的气息喷在她的颈项。

“呀，别动。“施柔拍了拍秦影那只不安分的手。被秦影反过来抓住手，后颈被另一只手轻轻抵住，又被吻上。

施柔发现，秦影的亲吻，总是让她呼吸不过来，仿佛总在侵略，总在索求。

“或者，你可以选择，不忍受这样的我。“秦影轻轻咬上了施柔的耳垂。

女孩说不出话。睫毛轻轻颤抖，脸色酡红，唇瓣微微肿胀，灰粉色的上衣被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