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隼带着一身未散的寒气与压抑的怒火,猛地拉开凌雁私人会议室厚重的金属门。门外的走廊光线比室内明亮些,但依旧带着休整区特有的、缺乏温度的冷感。他一步踏出,反手就要将门带上—— 一股强硬的力道猛地抵住了门扇!

隼猝不及防,手臂被震得微麻。他瞳孔一缩,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射向门外。谢烬就站在那里。

他不是靠在墙边等待,而是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精准地卡在门口,一只脚甚至已经踏入了门框内线的范围。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黑眸,此刻却沉得像化不开的浓墨,死死锁定在隼的脸上。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带着硝烟气息的呼吸。

“谈完了?”谢烬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质询意味。他的目光如同探针,在隼脸上每一寸细微的表情上扫过,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可能泄露的信息。隼瞬间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一股被冒犯的怒意混合着对凌雁的担忧和对眼前这个“祸源”的迁怒,如同岩浆般在胸中翻涌。他下颌线绷紧,眼神冰冷地回视着谢烬,毫不掩饰其中的敌意和警告。空气仿佛凝固了,无形的压力在两人之间碰撞、挤压。

“让开。”隼的声音如同冰珠砸在金属地面上,冷硬、短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试图发力关门,但谢烬抵住门的力量异常坚决。

“他做了什么蠢事?”谢烬不退反进,又向前逼了半步,几乎与隼鼻尖相对。他清晰地看到了隼眼中那未熄的怒火和更深处的忧虑,这让他心中那个不祥的预感更加沉重,“在‘沉寂回响’里,在通道那里,他到底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加咄咄逼人,“让你这么急着跑来找他兴师问罪?”

隼的眼神骤然变得更加危险。谢烬的敏锐和直指核心的质问,几乎要冲破他强行压制的理智防线。那句“他为你做的蠢事”几乎要脱口而出! 就在这时—— “啪嗒。” 走廊顶部的应急灯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整条走廊的光线瞬间暗了三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调低了亮度。一股无形的、冰冷而庞大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无声无息地从会议室未完全关闭的门缝中弥漫出来,瞬间笼罩了门口的两人。

隼和谢烬的身体同时一僵。那股威压并不暴烈,却带着绝对的掌控力和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极地的冰川缓缓压下,冻结了所有躁动的气流和即将喷薄的怒火。这是属于“典狱长”的意志,无声的警告。

紧接着,会议室的门被一只骨节分明、极其稳定的手从内侧完全拉开。

凌雁出现在门口。脸上没有丝毫刚刚经历过激烈谈话的痕迹,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如同冰封的湖面,平静地扫过门口的两人,最后落在谢烬脸上。

“隼副官在汇报常规事务。”凌雁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至于任务细节,涉及‘深处’机密,不在讨论范围内。” 他往前踏了一步,这一步恰到好处地插在了隼和谢烬之间,无形的壁垒瞬间形成。他看向谢烬,语气带着一丝极淡的、如同吩咐般的意味:

“谢烬,我需要静养恢复。你,也回去休息。”

这句话既是解释,也是不容置疑的逐客令。凌雁的姿态沉稳如山,眼神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那100%业火值带来的灵魂灼痛仿佛被完全隔绝在他那完美无缺的冰冷外壳之下,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谢烬的目光在凌雁和隼之间来回扫视。凌雁的解释滴水不漏,姿态无懈可击。但越是完美,越是让他心中的疑云翻滚得厉害。隼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愤怒和担忧,还有刚才那股瞬间降临的、令人心悸的威压,都绝非“常规事务”能解释的。

他盯着凌雁看了几秒,试图从那张冰封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裂缝。然而,凌雁只是平静地回视着他,眼神深不见底。最终,谢烬缓缓收回了抵住门的手。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容,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隼:“好,你‘静养’。”

他刻意加重了那两个字,目光最后深深地在隼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和未尽的探究。然后,他不再多说,干脆利落地转身,大步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背影在调暗的走廊灯光下拉得很长,带着一种压抑的、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直到谢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隼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肩线松懈下来,但眼中的忧虑丝毫未减。他看向凌雁,低声道:“他起疑了。而且,他很敏锐。”

凌雁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谢烬消失的方向,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涟漪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收回目光,看向隼,语气恢复了绝对的冷静:“疑心是他的权利。只要他不知道‘代价’的具体内容,就足够了。”

“足够什么?”隼忍不住追问,“足够他下次任务继续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保护?然后看着你再……” “隼。”凌雁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终结话题的绝对力量,“记住你的职责,和我的命令。这件事,到此为止。” 说完,他不再看隼,转身走回会议室。厚重的金属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坚决地合拢,隔绝了内外,也再次将所有的惊涛骇浪都锁死在那片冰冷的寂静之中。

隼独自站在光线昏暗的走廊里,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看着一座无法逾越的冰山。他捏紧了拳头,最终也只能转身,带着满腹的无奈和沉重的忧虑,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淡的业火灼烧的气息,无声地诉说着平静表象下的汹涌暗流。

休整区虚假的时光如同指间流沙,平静地滑过几日。凌雁与谢烬维持着一种表面上的常态,一同训练、分析过往任务数据、甚至偶尔在休整区市集沉默地并肩而行。凌雁依旧是那个冷静、强大、似乎无所不能的典狱长,业火的灼痛被他完美地封存在那副冷峻的躯壳之下。谢烬心中的疑虑并未消散,但凌雁滴水不漏的表现让他找不到突破口。

然而,这平静的表象之下,汹涌的暗流只有凌雁自己知晓。系统反噬留下的那道银色疤痕早已消失,但灵魂深处,一种更隐蔽、更危险的代价正在悄然逼近——记忆剥离。强行开启空间通道,哪怕只是尝试,也触动了系统最核心的规则。惩罚不是业火,而是更彻底的“格式化”:关于谢烬(江俨)的所有记忆将被强制清除。

这比本源湮灭更让凌雁感到一种冰冷的恐惧。不是恐惧消失,而是恐惧遗忘。遗忘那个在炼狱中给予他唯一温暖的人,遗忘那双让他甘愿承受业火数十年的眼睛,遗忘他拼尽一切也要守护的灵魂……这比彻底毁灭更令他难以接受。

他不能失忆,至少,不能在谢烬面前失忆。不能让谢烬亲眼看着自己变成一个用陌生眼神看着他的“凌雁”。更不能让谢烬知道,他为之付出如此惨重代价的根源,正是他自己。

于是,在某个深夜,当谢烬沉沉睡去后,他独自一人,再次进入了那间绝对加密的私人会议室。

冰冷的蓝色数据流在墙壁上无声流淌。凌雁站在中央,身影挺拔如孤峰。他没有召唤系统界面,而是直接对着虚空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要求谈判。关于惩罚协议P-X17(记忆剥离)的执行条款。”

虚空中,一个毫无感情波动的合成音响起:【请求受理。典狱长凌雁,权限等级:S。请陈述谈判内容。】

“惩罚协议P-X17,执行时间延后72标准时。”凌雁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交易,“作为交换,我接受以下附加条款:第一,在此期间,系统不得向任务者谢烬透露任何关于此惩罚的信息;第二,72小时后,无论我身处何地,惩罚必须立即强制执行,无豁免可能;第三,惩罚执行后,系统需自动生成并发送一份‘任务中不幸牺牲’的讣告,经由我的副官隼,传达给任务者谢烬。”

会议室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数据流细微的嗡鸣。系统似乎在计算这桩交易的可行性。

【请求分析:延后执行违反标准惩罚流程。附加条款一二、三逻辑自洽。】

【……请求批准。】系统的声音终于响起,【惩罚协议P-X17执行时间:延后72标准时。附加条款生效。】

“确认。”凌雁的声音没有丝毫迟疑。

【协议生效。倒计时:71:59:59……】

蓝色的倒计时数字在虚空中无声亮起,如同悬顶之剑的倒计时。

凌雁关闭了会议室的所有光源,独自站在绝对的黑暗中。只有手腕上那100%的业火值,散发着幽幽的红光,映亮了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眼中一闪而逝的、深沉的痛楚。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心口的位置——那里没有伤痕,却仿佛空了一块。

第二天清晨,凌雁穿戴整齐,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典狱长模样。他主动敲开了谢烬的门。

“有紧急任务。”凌雁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异样,“边界出现不稳定裂隙,需要我亲自处理。优先级SS,归期不定。” 谢烬刚起床,闻言眉头立刻皱起:“SS级?我跟你一起去。”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任务地点在‘静默海渊’,环境特殊,非权限者无法进入。”凌雁的拒绝干脆利落,理由充分,“你留在休整区。正好,系统给你分配了任务,去完成它。”他调出谢烬的个人终端界面,上面果然弹出了一个闪烁着任务通知

谢烬盯着那个任务通知,又看向凌雁。凌雁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寻常的SS级任务。但谢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种被隔离在外的感觉又来了。

“需要多久?”谢烬追问。

“视情况而定,短则几天,长则……”凌雁顿了顿,避开了具体的时限,转而道,“完成你的任务,注意安全,等我回来。”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带着一种谢烬无法解读的沉重。

谢烬还想说什么,凌雁已经转身:“任务紧急,我即刻出发。保重。”他没有给谢烬更多追问的机会,步伐稳定地走向休整区的专用传送区,背影很快消失在光幕之中。

谢烬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终端上那个任务通知,一股强烈的不安攥紧了他的心脏。他总觉得,凌雁最后那句“等我回来”,听起来像一句诀别。

与此同时,在休整区的另一侧,隼收到了凌雁发来的、权限加密等级最高的指令。指令内容极其简短,却让隼瞬间脸色煞白,手中的数据板“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指令只有两行:

执行时间:72小时后执行内容:告知谢烬,凌雁于SS级任务中不幸牺牲,尸骨无存。

执行完毕后,封闭其所有访问权限,将其安全等级提升至最高保护。

隼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震惊、愤怒和无以复加的悲痛。他明白了凌雁那个“完整计划”的最后一步——用彻底的遗忘和虚假的死亡,将谢烬永远推开,让他带着“凌雁已死”的认知,在系统的保护下……活下去。

“凌雁……你他妈……”隼的声音嘶哑,带着哽咽,“你他妈连死都要算计他吗?!” 他痛苦地闭上眼。作为朋友,他恨不得立刻冲到谢烬面前告诉他真相。但作为副官,他更清楚凌雁做出这个决定时承受着怎样的绝望,更明白这个“谎言”背后那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爱与守护。

他颤抖着捡起地上的数据板,看着那冰冷的指令,最终,手指沉重地、缓缓地在“确认接收并执行”的虚拟按钮上按了下去。一行小字在屏幕上闪过:【指令已锁定。倒计时同步启动:71:58:03…】

而此刻,已经身处“新手任务”安全场景中的谢烬,心头那股莫名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他抬头望向休整区方向那片虚假的天空,总觉得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无声地碎裂。

凌雁没有去什么“静默海渊”。他回到了自己那间冰冷空旷的套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休整区永恒不变的黄昏景象。他安静地坐在窗边,没有开灯。手腕上,100%的业火值闪烁着刺目的红光。旁边,是那个72小时的倒计时:【69:45:22…】他拿出一张极其老旧、边缘已经磨损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他与江俨站在一片废墟上,背后是初升的朝阳。他修长的手指,极其缓慢地、珍重地抚过照片上江俨(谢烬)灿烂的笑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业火的灼痛在灵魂深处翻腾,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照片,眼神复杂难辨,有刻骨的眷恋,有深沉的痛楚,最终沉淀为一片近乎死寂的平静。当倒计时归零前的最后一分钟,凌雁将照片小心地放在茶几上,正对着窗户的方向。然后,他平静地对着虚空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系统,执行惩罚协议P-X17。目标记忆锚点:任务者谢烬,及其所有相关记忆链,包括其作为‘江俨’的一切信息。执行模式:彻底剥离及封存。”

他闭上眼睛,如同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又如同主动走向祭坛的牺牲。套房内一片死寂,只有窗外虚假城市的霓虹流光,透过玻璃,无声地映照在他冷峻而苍白的侧脸上。

【指令确认。惩罚协议P-X17,记忆剥离程序启动……】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凌雁放在膝盖上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又缓缓松开。他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极光……真美啊…… 下一秒,无形的力量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针,瞬间刺入他的意识深处。关于谢烬(江俨)的一切——笑容、眼神、声音、并肩作战的片段、业火中的思念、通道关闭前那绝望的质问……如同被投入粉碎机的琉璃,瞬间化为无数闪烁着微光的碎片,然后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无情地抽离、拖拽进永恒的黑暗深渊。

剧痛并非来自□□,而是灵魂被硬生生剜去一块的空洞与冰冷。凌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喉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额角瞬间布满冷汗。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挺直了脊背,如同承受着无形的酷刑。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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