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以后,殷殊连他们就再没见过那两个男人,刘岸倒是现身过几次,十日里大概能见到一次,其余时候就只会看到夏平溪进到一间屋子里,手上提着食盒。
在合庄,吃住是没什么好担心的,这里同时还有不少藏书,可供他们打发时间。几人都在家中识过字,谢颜兰年纪小,识得的字还不多,便常要去请教另外的人。
殷殊连用一段时间大致翻遍了所有的书,发现多是些诗经典籍,以及民间流传的话本,与修行有关的几乎没有,其中更多的还是被当作奇闻写进了故事里,真真假假的,也看不出来。
就算没有能引导人修行的心法,有可以教人剑术什么的也不错,但他失望地确认过了,偌大的书房里,连一本正经的剑谱都没有。
别无他法,几个孩子只能依赖自身的天赋,走一步看一步了。运气好些,或许能有一个人摸索出可行的路,带着其余人一同前进,倘若众人皆无此等本事,那就只能在这方寸之地庸碌一生了。
夏平溪与五人同住,日渐熟识,虽然还是不喜欢说话以及参与到他们之间的热闹里去,但对他们态度总是要比之前好了不少,勉强能看出一点热络的意思来。
他好像对修真界的事也没什么兴趣,什么修为,剑道,丹药符咒的,他听殷殊连等人说说也就罢了,从未主动去问过。看到许成闻假模假样地在打坐,说是要感知天地间的灵气,他也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连多看几眼都不肯。
孩子们就这么每日不是吃喝玩睡,就是花许多心思在那瞎折腾修炼之事,没有太多忧虑地度过了近小半年。
一天,所有人如常聚在院子里互相比试身手,说是比试,其实见不到几次有用的招数,但因为坚持这么做了许久,看起来还真有那么点正经比武的意思。
许成闻与殷殊连做对手,原本还认真地在过招,到后来他生出玩闹的心思,便开始故意做些小动作,引得殷殊连也没法好好和他比试下去,就这么你追我赶地在院子里打闹了起来,另外三人则坐着专心看起了热闹。
这时,夏平溪路过,怀里抱着个罐子,步履有些匆忙。一个不注意,他被那两人撞到,慌乱之中,怀里的罐子从手中甩脱。三人都来不及腾出身去接,眼看着陶泥做的罐子就要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时,许成荣及时出了手,凭着有点小成的身手,有惊无险地保住了陶罐,就是封口的盖子在这期间与罐身分离,独自飞去了另一边,他没能一并保下来。
稳住后,许成荣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接住的东西,可当贴近罐口的画面撞入他眼里时,他瞬间就定住了。
有一只肥硕的,拇指大小的虫子正沿着罐壁向外爬,它浑身血红,蠕动着,像是从人身上割下的一团会动的血肉。
许成荣差点就要把陶罐连同这恶心的虫子从手上丢开,旁人也看出了他的异常,想要靠近,看看他究竟是见到了什么。
“不用过来,没什么好看的。”
他叫停了所有人的脚步,只有夏平溪一步不停地走近他,抢过陶罐,紧接着用衣袖遮了起来,然后抱着跑开了。许成闻想跟上去拦下人,却被他哥哥先一步拦住了。
夏平溪很快不见了身影,许成闻便来问自家兄长,其余三人虽然没有直接问出口,但看得出,他们也都很好奇。
“没什么特别的,罐子里就是放了些蚕虫,我有点怕虫子之类的,所以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直觉认为那种虫子太过妖异,但暂时不想让这四人胡思乱想,便只说出了一部分的实情。
听他这么说了,众人也就没再过多纠结此事,随口聊了几句就把注意力又放到了别处。
此后的时日里,许成荣独自在暗地里做起了一件事。他开始时常注意夏平溪的行踪,找准机会还跟踪了好几回,一直到某次时机正好时,他趁刘岸从常待的屋子里出来后,闪身溜了进去。
这间屋子在合庄的后院,贴近山壁,他们五个人从不来这边,只在前头的几间房屋和院子里走动。进屋后,许成荣来到一排柜子前,按照他此前偷窥夏平溪得来的记忆,找到并触发了一道机关,顺着柜子打开后的密道走了进去。
或许是因为有这柜子作为掩护,又或许是别的原因,无论是刘岸还是夏平溪,在离开这间房屋后都不会为其上锁,这才让许成荣没有费太多力就顺利地进了密道。
可是,等他走到密道的尽头时,却被一扇厚重的石门挡住了去路。他第一次来这,还没见谁开过这扇门,只好自行摸索。幸好,他这次运气实在不错,没多久就找到了开门的机关。
越过这扇石门,他来到了一间有半个合庄大的密室,见里面有许多陈设。在这里,他终于知道了刘岸不常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原因,此处竟是那人用来秘密炼制蛊虫之地。
蛊虫之事,他曾有所耳闻,在世人看来,这种东西与妖魔鬼怪无异。尽管事实上,它们于人是利是害,还在于炼制之人的想法,本质与丹药之流是差不多的,却成了唯一背负恶名之物。
许成荣不敢久留,匆忙确认后就片刻不停地离开了这里。当晚,他做了个梦,在梦里,他成了任人宰割的牲口,只是要害他的人并不准备真的宰杀了他,而是拿他去炼蛊,他的肉身就是那些蛊虫的养料。
他被这场噩梦惊醒,一身冷汗。
“我绝对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了,我得赶紧带着成闻离开。”他想。
初来此处时心中的种种疑惑与不安,随着平和的日子本已逐渐被许成荣忽略,可它们却在这一瞬间冒了出来,膨胀,夹杂着幽微的恐惧,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再往后,许成荣在某一天忽然感知到了天地的灵气,之后不过一月有余,他就能无师自通地将灵气吸纳入体,转为自身的灵力。这意味着他已经正式踏上了修行之路,本应是值得夸耀的事,但他却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包括自己的亲弟弟。
“义父这两天会出一趟门。”
六人聚在一起时,夏平溪随口提了这么一句。
“出门?来这以后,我好像还没见你义父离开过这里,他要出门做什么?”许成闻说。
“办点事而已,一两日就会回来。”夏平溪答。
“说起来,我们好像也没出过这里的大门。”
许成闻的话点醒了在座的四个人,他们自打来了这,每个人都奇异地达成了一种默契,从未有人提过要走出合庄,明明根本没有人看着,禁止他们这样做。如果要说出个缘由,也许是因为第一天他们从那个人口中听来的话,让所有人都在心里记下了,离开这里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许成荣在每个人脸上都看出了点想要说什么的样子,可就是没人说话,他便带头说了句:“那不如,我们趁那两天也出个门,不走远,就在这附近。”
“这样,没关系吗?”殷殊连说话时将目光投向了夏平溪,显然是想听一听他的回答。
刘岸不曾管过他们,也没对他们下过任何禁令,但在心里,他们其实默认了夏平溪是在负责替他义父看着人,只是平日里没有人把这件事摆在明面上说,因为夏平溪之于他们,已经算是个朋友了。
“只在这附近的话,是没什么关系,出去后记得当天回来就行。”夏平溪说。
“那我们就出去看看吧!我还没见过这房子周围是什么样子呢。”谢颜兰顿时来了兴致,满脸期待地说。
“当天回来,那如果在外面贪玩了,没来得及回来呢?”许成闻又问。
夏平溪将目光直直地对上他,说:“义父知道了,会不高兴。如若再放纵一些,这件事就会被另外的大人们知道。”
“你是说我们刚来这时见到的那两个人?”殷殊连问。
“是。”
那两人给在场所有人留下的印象都很深,他们本能地都不想主动去招惹。
“我们就在外面转转好了,用不了太久,就当是图个新鲜。平溪,你也和我们一起吗?”许成荣见大家又都不说话了,便提议道。
“可以。”
夏平溪一答应,其余人就都没什么意见了,有他同行便能提醒他们做什么事是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他的存在,便是保证。
之后的第三日,刘岸当着几人的面出了门,没有一点要向他们隐瞒自己出行的意思。他人走后,众人就相约着一同离开了合庄。夏平溪也极少出门,就算要出去,也是有事在身,不会四处乱走。此次的外出对他来说,与那五人是差不多的感受。
来到外面了,他们看到周边尽是长着高大树木的密林,一时间又不知道要往哪去了。商量后,他们决定沿着山脚走,这样回来时就不容易没了指引。
“你怎么了?”
棠止看着与她和谢颜兰并排走着的许成闻,觉得这人总有些走神,便问了一声。
“啊?你问我吗?”
见他回过了神,棠止点点头。
“哦,没什么,就是想事情。”
“想什么?想今天能遇上什么好玩的吗?”谢颜兰也加入了两人的对话。
走在前面的许成荣注意到了身后的情况,回身来到许成闻身边,揽住他的肩,对两人说:“他一早和我说梦见了不好的事,缓不过神来,我本来以为已经把他安抚好了,没想到他现在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你们不用担心,我看着他就好。”
随后,许成荣将弟弟带到自己身边,改与他并排走路。他一手环过弟弟的后颈,手掌搭在他头顶的右侧,低头侧着与他对上视线,见他眉目间满是忧虑,便笑着动了动搭他头上的手指,轻拍了几下。许成闻扯起嘴,露了个笑,算是回应。
说笑着走了有一段路后,众人遇见了一潭清泉,泉水自山上而来,顺着岩壁潺潺流下,淌过诸多形态各异的乱石,汇成一汪清潭,又再沿石道向下/流往别处。
一路走来,实在也没见着什么特别的,难得遇上了这么一个地方,他们便打算在此歇上一阵,也不准备继续走更远了,等时辰差不多了就打道回府。
天气寒凉,泉水更是冷得有些刺骨,伸手试了试后,就没人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了。
高照而不灼人的日头,汩汩的水流,一两声鸟啼,偶尔拂面的清冷山风,坐在被晒到微微温热的巨石上,一切都惬意得恰到好处。
在合庄时,每个人都行动自如,却似有隐形的枷锁,只有在这里,这短短的一段时辰里,他们才像是真正自由的。
“我们来找点事做吧。”
在大家都沉浸于此地的幽静之时,许成荣出声打破了平静。
“成荣哥哥想到什么好玩的了?”谢颜兰问。
“也没多好玩,就是好打发时间,你们要一起吗?人多才有意思些。”许成荣答。
“玩什么?”殷殊连问。
“捉迷藏。这里山石草木多,适合藏人,我们抽签定下第一个负责找大家的人,最后如果有人一直没被任何人找到,便是赢家,可以让其他人以后帮一个忙,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番话应是在许成荣心里盘算过,他说得十分顺畅。
“那得定个规矩吧。要找到什么时候,最后一个人才算是满足了你说的要求?”殷殊连又问。
许成荣想了想后说:“那就所有人都找过那一个人后并同意不再找了,直接喊出那人的名字,让人主动现身,这样就算是赢了,如何?”
好不容易有这次机会,听他这么一说,其余人便没有提出别的意见,都表示愿意参加,紧跟着就开始抽起了签。签条是随手折的几根长短不一的杂草,抽中最短的人即为寻人者。
许成荣抽中了短签,他说他可以多等些时候,让所有人有足够的时间躲好,这样找起人来才有意思。他顺道还提醒了大家一句千万不要为了赢游戏跑太远,到时他找不着人也就罢了,若是躲藏者自己都认不清回来的路,那可就麻烦了。
“一,二,三……”
有人一听许成荣开始数数,立刻动了身,抱着一定要赢的心思,向某个方向飞奔而去。
“不走吗?”难得,夏平溪主动向许成闻问了话。
“你们先走,我要再想想,观察一下再决定往哪躲,反正时间还够。”许成闻答了话,就是看起来兴致不怎么高。
“那我们走了。”夏平溪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完人就随另外三人一同跑开了。
直到许成荣停止数数,许成闻一步也没动过。
“哥,我记下他们躲的方向了。”
“好,我们避着走。”
许成闻拉住了哥哥的手,神色犹豫:“我们,我们真的不带上他们三个吗?万一他们留在这出了什么事,我,我有点担心。”
许成荣看着他,深深地吐了口气说:“我身上的那点灵力,能保我们兄弟二人逃离就已经是万幸了,我真的帮不了别人了,我不是不想帮他们,你能理解哥哥吗?”
“嗯”许成闻好一会儿后才闷声说,“我们走吧。”
等了很久,躲在各处的每个人起初都以为是自己藏得很好,所以始终没见许成荣找来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太阳西下,各自周围的环境都开始有些暗了,殷殊连,棠止以及夏平溪这才纷纷主动回到了出发点。
“颜兰呢?她没和你一起吗?”殷殊连问棠止。
“没有,她说不能总赖着我,这次就自己躲去了。”棠止答。
三人接着便四处找起了谢颜兰,并高声呼喊以求她能听到后自己找来。谢颜兰确实是认真找了个好地方藏身,她仗着自己身形娇小,爬进了山脚的一个小洞穴里,里面很黑,时间一久她竟睡着了。
待到有人靠近了,喊她名字的声音才把她叫醒,她迷迷糊糊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这些叫喊声意味着什么,瞬间清醒,兴奋地往洞穴外爬去。
见到了一身沙土的谢颜兰,几人才放了心。
“怎么把自己弄脏成这样了?”棠止问她,同时还不忘帮她拍去那些沙土。
“因为我躲进那边的山洞里了,地方太小,只能用爬的,所以就变成这样了。但是没关系,你们都来找我了,是不是说明我赢啦?”这种时候,只有她还一心惦记着这场游戏的结果。
谢颜兰看他们三人半天不说话,以为他们是因为输了游戏,不高兴了,便赶紧出言安慰。
“我们没事,我们现在比较担心的,是成荣哥哥他们。”殷殊连如实对她说。
又听他解释了下,谢颜兰终于也反应了过来,着急地说要赶紧去找那两人。四人没有再浪费时间,趁着天色还不算晚,到处去寻人。
可惜,结果不如人意。
“该回去了,再不走天就要黑了,义父保不准今天就会回来。”夏平溪见三人还有要继续找下去的意思,及时出声提了句醒。
“那也不能把成荣哥哥他们丢在这吧,要是他们遇上什么危险了怎么办。你义父要是知道了,大不了,大不了我们一起受罚,棠止姐姐,殊连哥哥,你们说是不是?”谢颜兰看着很是焦急的样子说。
“谁把谁丢下,还说不好呢。”
殷殊连与棠止早有了点的猜测,此刻听夏平溪冷淡地说出了这句话,便知自己心中所想大概是真的了,也就没反驳他。
“颜兰,听你平溪哥哥的,我们先回去吧。”殷殊连说。
“殊连哥哥,你难道不担心成荣哥哥他们吗?”谢颜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走吧,颜兰。他们两个人,可不一定希望我们找到他们。”棠止也附和道。
“我,我不明白,棠止姐姐,你们为什么都说要走呢?”
三人见她仍有些执着,但不好明说心中的真实想法,互相看了看后,轮流委婉地劝了她一会儿,总算是成功把人劝走了。
当晚,无人安睡。
第二日一早,刘岸回来了,三人皆无一言。
第三日傍晚,刘岸带回了那对兄弟。许成闻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是被他哥哥背着回来的。
所有人聚在许成闻住的房屋内,许成荣坐在床边,目光一刻也不肯离开躺在床上的弟弟,满脸的倦意都压不住他眼中的忧虑。
“您说过我们回来了,您就会帮我们的,求求您了,现在就快救救我弟弟吧。”许成荣哀声向刘岸请求道。
刘岸还是那个样子,看不出什么表情,让人有些畏惧。他轻推了下身边的夏平溪,夏平溪随即走到床边,亮出一把小刀,许成荣见了顿生警惕,质问他这是要做什么。
“救人。”
“救人?我看你是要杀人!”
没有人知道这对兄弟这两天经历了什么,但从此刻许成荣一副随时要发疯与人拼命的状况来看,他们一定过得很不好。
“我是真的要救他,你不让开,我就不管了。”
正迟疑着,许成荣听到自家弟弟忽然说起了什么,模模糊糊的,教人听不清,但他知道他一定是很难受的。这下,他只好不那么情愿地给夏平溪让了路。
众目睽睽之下,夏平溪扯下许成闻右肩的衣物,在他肩上割开了一道不浅的口子,然后又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只样貌普通的虫子放在伤口边上,等了会儿,就见一只长得一样但体形大了一倍的虫子从伤口中爬了出来,两只一相遇就紧紧纠缠了起来。
夏平溪用刀尖挑起这对紧缠着的虫子,回到刘岸身边。
从许成荣看到有虫子从他弟弟身上爬出时,他就明白了什么,惊惧与不敢相信爬满了他的脸,他伸手指着那对父子,颤声说:“你们,是你们。原来如此,这一切都是被算计好了的,是我太蠢,入了圈套还不自知,是我对不住成闻,是我的错……不,不是我,是你们害的,都是你们!”
愤怒压过了恐惧,许成荣扑身向前,似要将人生吞了。刘岸见状拉着夏平溪快步转身离去,一句话也没说。许成荣脱力摔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殷殊连见机来到他身边将他扶起。
谢颜兰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她甚至没看清夏平溪做了什么,只看到了许成荣几近疯狂的模样,心里害怕极了,紧依着棠止,见殷殊连上前帮忙,想跟上去,但又退缩了。棠止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没说话,只留在她身边让她有所依靠。
夏平溪在无人注意之时,回了下头。
之后,三人从许成荣口中得知了他们那段时间的遭遇。这两人离开时没遇上什么麻烦,一切都很顺利,以为只要跑得够远,他们就可以彻底摆脱在合庄的生活,以及日后将会迎来的悲惨下场。
可只过了一晚,许成闻就说自己人不大舒服,没多久就变得虚弱无力,两人都想不出原因。在外求生本就不易,一人又得了怪病,无法,许成荣只好为了照顾弟弟的身体而暂时停下逃跑的脚步。
这的深山老林里可没有什么神医出没,自然也没人能帮到他们。最后,许成荣看着弟弟越发病重却无能为力,便决定背他回合庄,半路遇上了来找他们的刘岸父子。再然后,就是殷殊连等人所见的那样了。
殷殊连追问他想逃走的原因,许成荣却不肯解释,只说这里不是什么可以安心待着的地方。见此,他也就不再坚持。
出乎几人意料的是,刘岸并没有生气,更没有为此事呵斥责罚许成荣他们,还让夏平溪来送药,帮助许成闻早日恢复。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那日之事似乎没有为他们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最初的几日,大家都还心存疑虑,不敢有什么多余的动作,生怕惹得刘岸不高兴,每日如非必要便都只待在自己的屋里。后来,众人见确实无事发生,才又敢出门与同伴小聚说话,相约去看望许成闻。
一旬不到,许成闻就恢复到了以往的状态,又能与大家说笑玩闹了,仿佛那天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所有人也都保持一致的默契,不再提及那件事。
唯一有变化的是,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热情地邀请夏平溪来与他们同聚,只有恰好遇见他时,才会顺口问一句。夏平溪倒是好像没有察觉到他们态度的变化,见他们相邀时,反应如旧。
刘岸平淡的反应,夏平溪如常的态度,所有的一切,都在麻痹着这群人,甚至包括夏平溪自己。
又过去近一月,有天,夏平溪叫齐了所有人,说要带他们去个地方。出于信任,无人反对。可随他来到刘岸常去的屋子门口时,许成荣心中瞬间升起一阵惧意,再跟着走到藏有密道的柜子前,他终于忍不住了,将弟弟掩在身后,破着嗓音对夏平溪说:“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你果然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我听义父要求,带你们来这里见一个人,你们最好不要拒绝。”夏平溪背着手答话,双手在身后不自觉地做着无意义的小动作。
眼前之人只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平日也不见得有什么了不起的本领在身,可他一说这话,竟无人再敢出声。
打开柜子,穿过密道,再通过那扇厚重的石门,他们见到了一位眼熟的人,是第一天来这见到的那个男人——宗洵。
“许久不见,诸位在这过得看起来都还不错。”宗洵见人齐了,温和地开了口。
没人接话,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径自说了下去:“我原就在想,谁会是第一个想要离开这的人,如今看来我所料不差。”
将目光停留在许成荣身上后,他接着道:“你为什么想走,你发现了什么?”
顿了片刻后,他笑了,说:“你私自进到这间密室,知道了刘岸在这做的事,对吗?”
几人进门后,都聚在门边,密室光线又暗,隔得远,他们都看不清这个密室里放了什么,也没敢多问。只有许成荣一人清楚,可他已经暗中冷汗直流,说不出话了。
“我说过的话,你们可能忘了,我再提醒一遍,想要离开这里可以,你们得有足够的本事,记下了吗?”
宗洵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看进眼里,然后又笑着说:“有人高估了自己,太心急了,是该长点记性了。过来。”
不等许成荣自己下定决心,他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到了宗洵的面前。宗洵低下头看着他说:“你来过这以后,你在害怕什么?我猜了一下,但不是很确定,接下来你帮我确认一番,可好?”
话音一落,许成荣连求饶都来不及,就又被那股力量带到了角落的一处池子里,双臂被架起,动弹不得。池中本无一物,但就在下一瞬,里面亮起了密密麻麻的血色图纹,一碰到他的脚就飞速钻了进去。很快,他裸露在外的双手和颈项就都一片血红了。
奇怪的是,许成荣并未感到任何不适,但直觉告诉他,后面还会有事发生。来不及细想,他便大声告饶:“我错了!我错了!求求您,这次就先放过我吧!不会有下次了!我再也不敢逃了!”
许成闻已然呆住了,他站在原地,连替兄长求情的话都没反应过来要说一句。
“你是错了,但不是错在你想逃,而是错在你没有那个能耐,却还非要这么做。放心,你身上的那些,是能保你命的好东西。”
许成荣满心疑惑,他看不懂这个人。还在想要不要多说些好话时,刘岸听从宗洵的指示,捧着一个脸大的罐子来到他身边,在他逐渐惊恐的注视下,将罐子里的东西悉数倒出。
潮水似的数不清的蛊虫与那些血色图纹一般,自他脚边钻入,只是这一回,许成荣体会到了生不如死。蛊虫啃咬皮肤,破开一个个细小的伤口,再钻入其中,在皮肉之间的四处游动,直至各自在他身上占据一块血肉。
密室里,有人惨叫不止,有人悲痛哭嚎,有人痴愣失魂,有人满目不解,有人当场作呕,有人恐惧大哭,还有的人,满脸笑意。
许成闻被定在原处,直到兄长渐渐没了声音,他才被允许动身,但他已经不敢动了。
“去和你兄长说说话吧,他应该也有想对你说的。”
宗洵一步未动就强制把许成闻拖到了许成荣身边。许成荣意识尚存,艰难地张着眼,看到弟弟靠近,他说:“成闻,你以后,要自己好好的。”
此时的他一说话,有些鼓起的脸皮下,蛊虫被惊动,又开始爬动。许成闻快要听不进兄长的话了,他离得近,这一幕几乎是贴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他醒着,但已经变成了只会摇头的人偶。宗洵一收回灵力,他就瘫软在地,与死人无异。
时候差不多了,宗洵此来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他要走了。将要离开时,他听到许成荣竭力喊道:“你们……求求你们……帮我照顾成闻。”
短短一句话就耗尽了许成荣所有的力气,蛊虫不满他脸上动作不断,焦躁而疯狂地啃噬起他皮下的血肉,他再难忍受这样的剧痛,很快就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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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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