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梁昱舟声音微哑,带着几分醉意和冲动。
“你带其他男人回来过?”
“怎么可能,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常映雪声音颤抖,克制着想要扇他一巴掌的冲动,不知他今晚发了什么疯。
“若是不想我在这住下去你可以直说,我搬走便是,何必在这疑神疑鬼,阴阳怪气。”
她的内心远比自己柔弱的外表要强大的多,不容许任何质疑和侮辱。
“那么激动做什么,我说了要给你住,你就放心大胆地住,我是在问那个。”
他的目光投向门口那双灰色的拖鞋,已经被他一脚提翻,两只分离在不同方向。
常映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刚刚进门的时候她闻到烟味就慌着直接进了门,也没换鞋,这会儿才注意到,原本摆放整齐的那双灰色拖鞋,此时一只在墙角,一只在门边,显然是有人拿它们发泄怨气,一脚下去,一双鞋子便分了家。
她走过去弯腰将两只鞋子拾起,拎到梁昱舟面前。
“我就知道思想龌龊的人,见了什么都会往歪了想。我真是手欠,给自己做鞋子的时候,前几天给自己做鞋子的时候又顺手多做了一双。不过也是,你堂堂梁大少,怎么会穿做工这么简单粗劣的拖鞋,原是我想太多了。”
常映雪自嘲地笑了笑,当着他的面将鞋子扔进了垃圾桶。
说罢,她便转身进了厨房去烧水,也不管沙发上的男人是何表情和反应。
也不知是不是今晚的香槟度数太高,常映雪只觉得和梁昱舟同处在一个空间里,整个人都心浮气躁,讲话都会变得语气简单粗暴,脸上还发烫发热,一定是刚才被他的胡乱猜测给气到了。
梁昱舟看了一眼扔进垃圾桶的拖鞋,起身上了三楼,原来是他会错意,也不知为什么,看着她那光秃秃的手指,原本烦躁的心情竟莫名地好起来,上楼的时候都忍不住哼起了歌。
常映雪在厨房里听见楼梯上传来的那哼的不在调上的旋律,想不通他心情为什么会那么好,明明刚才两人才一通互怼。
她给自己调了杯温热的蜂蜜水,喝下去以后感觉舒服了许多,都说蜂蜜水解酒,她也不知道到底管不管用,反正明日一早还要去学校上课,她不想自己起不来。
放下杯子,常映雪犹豫了一下,又从柜子里重新拿出来一个杯子,再次调了一杯蜂蜜水。
把蜂蜜水放在桌上,又留了字条,常映雪才转身上楼,进屋后便将房门反锁。
她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关心梁昱舟,就像她也同样搞不懂梁昱舟为什么那么在意她的事。
好像无形之中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已经将他们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越是想挣脱,那根线却拉得越紧。
梁昱舟在三楼冲了个冷水澡,三楼的盥洗室比较小,而且没有热水,他事先不知道,放了半天发现全是冷水,他本想去二楼借用浴室,后来想想还是作罢。
之前明明讲好一个人住一层楼,互不干扰的,这天气虽说还没到夏天,但是他年轻力壮,冲个冷水澡也算不了什么,想想以前他流落街头的时候,还经常这样的天气直接下到河里去洗。
赤着脚下了楼,楼下已是漆黑一片,重新打开电灯,梁昱舟俯身从垃圾桶里捡出了那双拖鞋。
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下,针脚细密,做工精巧,鞋面上还用丝线绣了一圈几何条纹作为装饰。
想不到她还有如此心灵手巧的一面。
拖鞋穿在脚上正合适,鞋底柔软,鞋面丝滑,梁昱舟只感觉自己心里舒服一大截。
晚上他只空腹喝了几杯酒,这会儿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想去厨房找些吃的,却发现还是像之前一样,橱柜里空空如也,只有一盒黄油曲奇。
这黄油曲奇有那么好吃吗?
梁昱舟捧着盒子坐在餐桌旁,塞了一块曲奇在嘴里慢慢嚼着,干的有点噎得慌。
视线被桌上那杯水所吸引,拿起下面的字条一看,一行娟秀的小字引入眼帘。
“蜂蜜水解酒,可以喝喝看。”
都说字如其人,明明这个字体看起来应该是一个温婉可人的女孩写的,可谁能想到她也有像个小野猫一样张牙舞爪的那一面。
梁昱舟放下字条,拿起玻璃杯,杯子还是温热的,看来她才上去没多久。
微甜的蜂蜜水入喉,配上香浓的黄油曲奇,好像也是不错的夜宵。
……
清新雅致的茶室里,梁昱舟已经泡好了刚上市的明前碧螺春,卷曲的茶叶在滚烫的水中舒展开来,伴随着薄薄蒸汽升起的还有淡淡茶香。
梁京江进来时,茶刚刚泡好。
“怎么,上次我讲你的那些话你都听进去了?现在不喝酒,改喝茶了?”
他深知自己这个儿子的性格,豪爽外放,一刻也闲不住,颇有自己年轻时的影子,要想让他安静下来喝茶,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是咱们茶行刚刚从申城苏家运过来的明前碧螺春,还没到货就已经被订购一空,我这里留了些上好的,请您来尝尝。”
梁京江坐在他对面,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才缓缓开口道,“你这孩子还真是有心了。不过,茶行生意上的事,昨晚天放都已经跟我讲过了,这次能顺利跟苏家合作,拿到最优货源,也是让咱们家的茶行抢占了差不多七八成的市场份额。”
梁昱舟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道,他这个弟弟做事不积极,每次邀功却比谁跑的都快。这茶行上上下下哪一件事情不是他在亲自过问,梁天放虽说是总经理,但却安心地做着甩手掌柜,他为梁家打江山,功劳却都被梁天放给领了。
不过,这也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梁昱舟笑着附和道,“天放是留洋回来的高材生,又是商科毕业,生意上的事自然是得心应手。我这个做大哥的自愧不如。”
“你也不用如此贬低自己,很多事情天放不好出面,还得靠你这个做大哥的在一旁帮衬着。”梁京江靠在椅背上,拿出了一副做父亲的威严。
这句话梁京江不是第一次说,其中意味很是明显,梁昱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大哥,只能在背地里做些见不得光的事,为他那个弟弟铺平道路。
“那是自然,我正是听说最近天放好像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又不好当面去问他,您是知道的,他这个人一向好面子。所以只好请您过来问问情况,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梁昱舟直奔主题。
“是资金方面的事情,我一直都想扩建码头,尤其是这几年摊子铺大了,需要进出的货物一年比一年多,码头和仓库都需要扩建,只是一时间难以筹集到那么大量的资金。我让天放去接触了几家有合作关系的银行和钱庄,可对方肯借贷的数目很少,远远不够我们的启动资金。今年开春,大笔的资金又投入到茶庄那边了,一时运转不开啊。”
一谈到这个,梁京江便眉头紧锁,自己悉心培养的儿子出去以后处处碰壁,回来只会跟自己诉苦,却拿不出解决办法,更别提为他分忧解难。倒是这个十七岁才进门的大儿子,还会主动提出要帮忙,实在是让他有些诧异,看来他对梁昱舟的了解和关心还是太少了。
“爸爸,老实说,我最近听到了一些传闻,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梁昱舟欲言又止。
梁京江放下手中茶杯,“有什么话就直说,昱舟,你要记住,咱们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藏着掖着。
梁昱舟笑了笑,好一个一家人。
“是关于天放的。这些日子我听说他去谈资金的事情遇到点麻烦,也就跟着瞎着急,去找了几个朋友打听了一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有人跟我说,天放现在在外面赌的挺大的,而且瘾也蛮大的,不仅宁城那几个地下赌场经常有他的出现,就连申城那边,他也经常去光顾。”
梁昱舟顿了顿,见梁京江面色铁青,并没有打断他,于是便继续说道,“您是知道的,现在世道不太平,那些个银行票号也都变得很谨慎,但凡有一定风险的事,他们都不会去做。天放如果真的如坊间传闻一般滥赌的话,那筹集资金的事将变得很难。当然,作为大哥,我还是很了解天放的,他是个读书的文化人,不会沾染那些个陋习的,要以我推测,大概是有人想故意搅黄这笔生意,所以,才放出的这个谣言。”
梁京江并没有急着接话,而是自顾自地点了一根烟,深吸一口,才缓缓开口道,“我最近也是听了些风言风语,看来最近我们梁家风头正劲,是有人眼红啊。”
梁昱舟笑意不达眼底,给梁京江的茶杯里加了些水。
自从前年梁京江突发中风入院以后,他便萌生了退意。恰好梁天放从海外留学回来,便开始将手头上的一些生意交给梁天放来处理。他自己则每日修身养性,做好了颐养天年的准备。
梁昱舟也正是抓住了这个机会,开始为自己的计划布局。
如今大幕已经拉开,好戏即将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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