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码头上风声渐起。
“刚接到线报,你们这码头运输违禁物品,其中不乏烟土之类的,我不亲自带人来,怕是镇不住你。”许华安说道。
“您这是哪儿的话,我这码头一向都是自家生意上来往货物运输所用,从来不会沾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梁昱舟面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这码头以前确实不干净。
梁京江和梁天放父子俩以前没少运输过一些乱七八糟的违禁品,不过这些日子自从他接手,经过整顿,已经没有了那些东西,但保不齐这码头里还有梁京江的人,万一里应外合做局害他,他也不得不防。
“有没有那不是你空口白牙说说就行的,我可是要让人搜个彻底的。”
许华安一个手势,就要带人往里闯。
“许署长,且慢。”梁昱舟伸手将人拦下,“现在装的这批货可是加急的,您这样一折腾,怕是会误了交货期限。再说了,和烟土沾边儿的那可都是重罪,说出去也是好说不好听,倘若明日一早有谣言从这儿传出去,那岂不是砸了我们梁家的招牌了?”
“你小子果然伶牙俐齿,有点你老子年轻时的样子。”许华安道。
这倒是给梁昱舟提了醒,梁京江与许华安一向交好,只可惜这条线他一直没搭上,梁京江似乎还是有所保留。但不管怎么讲,即便是梁京江现在失势了,这个许华安也不应该做这种落井下石的事。
“您要是真想查大案,我倒是想给您指条路,城北的吴老二那边不仅有烟土,还有军火,您倒不如现在带人过去杀他个措手不及,立下大功一件,从此平步青云,官升三级怕是都不止。”梁昱舟明知他不会去,语气中带了几分调侃,说道。
“不用你来教我做事,吴老二那边我自由安排,但是今晚,你是逃不掉的。”许华安冷笑道。
“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我这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有哪儿做的不周的地方,惹您不高兴了,您是不是也好歹看看我爸爸的面子。”
“我这是秉公办事,你少在这儿给我套近乎。”
许华安忽然向前一步,凑到梁昱舟身边,说道,“贤侄,今晚实在对不住了,线索是青年社提供的,我要不来走个过场,回头他们又要在报纸上写文章说我尸位素餐了。”
说完,许华安将梁昱舟推到一边,强行带人闯了进去。
“给我搜!”
“大哥,这怎么办啊?”郑耀坤问道。
“还能怎么办,好好配合吧,咱们没问题,不怕他来查。”
梁昱舟看着眼前乱作一团的场景,脑子里却还在想着许华安刚刚那句话。
线索到底是谁提供的?
莫非是她?
他自认为与常映雪在一起的时候并未太多的透露关于他工作的事情,那她又是怎么察觉到的呢?
……
梁昱舟陪着许华安走完这个过场,早已是身心疲惫,回到住处时,客厅的电话正响个不停。郑耀坤快步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大哥,是家里的吴妈打来的电话。”
郑耀坤接了电话,听是吴妈,便知道是童家巷那边出了事,丝毫不敢怠慢。
梁昱舟停住脚步,急忙转身过去,拿起听筒。
“喂,吴妈,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先生,我总算是找到你了,是常小姐,她发了高烧,中午的时候我喊她吃饭,她就没有下楼,我上去看了,发现她有些发热,她说自己是昨晚受了风寒,让我不要担心,她睡一会儿就会好了,可是我刚才备好了晚饭要去请她下来吃,发现她已经发起了高烧,怎么叫都不醒,我怕她会有事,所以才打电话过来……”
“你照顾好她,我马上过去!”梁昱舟不等她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耀坤,今晚码头的事情有些蹊跷,你派人盯紧了警署那边,我要回家去。另外,马上打电话给孙医生,让他立刻赶到家里去。”
说罢,不等郑耀坤反应过来,他便自己开着车朝童家巷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路上,梁昱舟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只觉得自己早上说的那些话太重了,她不过是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而已,他为何就不能尊重呢?
命运已经对她很不公平,夺走了她原本拥有的一切,他们现在只有彼此了,为何不能对彼此宽容一些?
即便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要她放弃现在所做的事情,也总要给她一个时间,或是换一种方式,让她慢慢接受。
梁昱舟想到这些,不禁脚踩油门,加快了车速。
他赶到的时候孙医生已经到了,看着孙医生给常映雪做了简单的检查,并无大碍,梁昱舟才稍稍放心下来。
送走了孙医生,调暗了房间的灯光,看着床上的人儿,此刻的常映雪,一张小脸烧得通红,她已经吃过退烧药,再观察一晚,如果能退烧的话,就没事了。
梁昱舟丝毫不敢懈怠,喂了常映雪吃下一颗退烧药,又把冰毛巾搭在她的额头上降温。
他忽然有些后悔,是不是昨晚让她在浴室里着了凉,现在想来真想抽自己两巴掌。
“梁先生,我熬了些驱寒的草药,这方子很灵的,我家几个小孩小时候染了风寒发烧,都是喝这个调理好的。”
吴妈小心翼翼地过来,端了碗黑乎乎的汤药。
梁昱舟看了看,开口道,“你先放桌上吧。”
吴妈将碗轻轻放在桌上,却还不肯走,“梁先生,都是我的疏忽,没照顾好常小姐。”
“她生病又不是你害的,与你无关,你今晚就在楼下客房休息,我怕她等下醒来会肚子饿,到时候你要准备些吃的。”
梁昱舟心烦意乱,却也不忘这些细节。
“是,说来也怪,早上常小姐那个表哥走了以后,她就闷闷不乐的了……”
吴妈转身往外走,嘴里还忍不住絮叨,全被梁昱舟听进了耳朵里。
“你说什么?”
“我说,早上常小姐的表哥过来看她了,坐下来说了没几句话就走了,然后她就心事重重地上楼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才会这样的。”
“表哥?”梁昱舟知道常映雪的舅舅和表哥十分难缠,当即警觉起来。
“你有没有听见他们讲什么?”
“这我倒没有,我就是问了一下那位先生要不要留下来吃饭,他就很客气地跟我搭话了,文质彬彬的,看上去和常小姐一样都是个知书达理的文化人……”
“我要你说重点。”梁昱舟忍不住打断她的唠叨。
“我真没听见他们讲话,我跟那位先生搭过话以后,他就走了。”
梁昱舟眉头紧锁,他似乎感觉到问题出在了哪里。
如果真的是常映雪的表哥找上门来,一定不会是文质彬彬的样子,很可能是上门讨债,找她要钱,更不会那么轻易就离开。
那么,现在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常映雪的表哥。
“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
“就是带个黑色的圆框眼睛,身材大概跟你差不多一样高,整个人瘦瘦高高的,穿了身灰色的西装,看起来蛮贵气的。”吴妈答道。
梁昱舟的心中瞬间有了答案,是李逸尘。
他的本事还真不小,竟然找上门来,他一定是和常映雪说了什么,才会让她受了刺激,一下子病倒了。
“好了,我知道了,今天的事情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知道了吗?”
梁昱舟倒是对吴妈比较放心,他的儿子在自己手下做事,给她个胆子,她也不会去外面乱讲。
“是,梁先生,那我就先下去了。”
吴妈转身出门,轻轻将门带上,室内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可梁昱舟的心里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李逸尘到底跟常映雪说了什么,这个问题深深地困扰着他。
墙上的时钟慢慢地转着指针,常映雪悠悠转醒,身上出了一身汗,冰凉透了。
她翻了个身想要起来,却看见窗边的椅子上,梁昱舟靠在上面,一只胳膊支在椅子扶手上,支撑着头部,睡着了。
他睡得极不安稳,稍稍一点动静便醒了。
“你醒了,有没有感觉舒服一点?”
梁昱舟见她从床上坐起来,急忙上前,把枕头垫在她后背处,调整了一个舒适的角度。
他的手搭在常映雪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还好,温度总算是降下来了,来,把这碗汤药喝了。”
梁昱舟转身去桌上端来那碗吴妈熬得汤药,碗摸上去还是温热的,现在喝的话,温度正适合。
常映雪看了看面前那碗乌黑的汤药,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苦味,不禁眉头紧锁。
“不要,我已经不烧了。”
“这个是驱寒的,医生也推测你是着凉了,所以才会生病,喝了这个能让你快点好起来。”梁昱舟耐心地劝说道。
“我怕苦,从小就不喜欢喝汤药。”常映雪一脸嫌弃,可看见梁昱舟并没有把碗拿走,便改口道,“有没有蜜饯,我喝完药至少能让我吃点甜的吧。”
这可把梁昱舟给难到了,“这么晚了,怕是没地方去买蜜饯了,要不你先喝了,我等下有办法让你觉得不那么苦。”
“骗人,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信我一次,保证不骗你。”
常映雪将信将疑地捏起鼻子将汤药一口气喝下去,苦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还没等她开口抱怨,下一秒便被他的唇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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