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秦如晔

后来月份大了,凌暮秋把办公地点挪到家里书房,非必要场合不亲自出席,我在公司日日加班,年底了,该结束的工作都得给个了结,还要为明年做打算,全公司陪我一起加班熬夜。

“秦总,您先吃点夜宵吧。”

助理脸上的妆花了,一脸疲倦地将外卖放在办公桌,我看完对接项目合同,仰头倒在软椅中,搓了搓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手机铃声划破寂静的夜,我点开屏幕,来电人显示我妹,她大半夜不睡觉给我打电话做什么,我顺手接了。

“小秋哥%#&α#¥……”

她的声音混着我妈急切的叫喊声,我腾地一下坐起来,心里坠着一块大石头,头皮发麻,问她:“什么东西,你再说一遍。”

“生了!在医院!速来!快快快!”

我抓起外套急奔下楼,喊来我的助理,“告诉大家处理完自己负责的部分,今晚就到此结束,早点回家休息吧。”

夜里车辆不多,我踩下油门,车速卡在超速的边缘线,我根据指示来到专门的诊室,手术正在进行中,厚重的门紧紧关闭,听不见一丝动静,我妈在门外来回踱步。

我穿着笨重的羽绒服,热得满头大汗,在外面慌得发抖,手脚冰凉,头脑空白,我不知道除了焦躁还能做什么,傻不愣登地站着。

我妈比我还焦虑,面对墙壁念念有词地祈祷,我反过头来安慰她,“没事,前几天做过检查,各项指标都良好。”

手术室传来凌暮秋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仿佛正为脱离苦海而拼命挣扎的灵鸟。

我的心脏颤了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住地搓捻手指,我妈拍着我的后背,“我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我教你几句话,你跟着我学。”

我念得磕磕巴巴,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这不是我的信仰,我的信仰在一门之隔的产房。

所幸一切如所想的那样平安,护士抱着一个男婴出来,让我们看了两眼就送去做全身检查,紧接着凌暮秋躺在床上被推了出来。

我看见他俊美的脸庞全是汗,嘴唇苍白,头发被汗水打湿,挤出惨白的笑容,像一株被折腾惨了的雪莲。

他嗓子沙哑,脸上扬着虚弱的笑,轻声道:“看看孩子去吧。”

我握住他的手,吻在他的额头,不敢用力,怕他如泡沫一般一触即碎,固执地说:“不,我要看你。”

我妈拍着我的脑门,心疼地看着凌暮秋,“辛苦你了小秋,咱先回房间歇着。”

长子出生,相当于从身体上卸下重担,凌暮秋就不再那么难受了。

孩子交由两位高额聘请的专业月嫂照看,他省心多了,我的空余时间全部用在奔波于医院和公司,晚上睡在病房的陪护床。

不会照顾孩子,还能不会照顾老婆吗?

岳父岳母来看过一次,然后就是我那些兄弟,提着小果篮,带一捧鲜花,狗直男的审美简直惨不忍睹,代表心意的份子钱倒是绝不含糊。

“装现金能装多少啊。”庄白楹递给我两个红包,“颜哥非得走个仪式感,念叨着要包红包,包红包,他人又来不了,还包红包呢,这不,让我帮忙转交给你。”

我一摸,里面有张硬硬的银行卡,他冲我挑眉。

我妹新鲜孩子,三天两头往这里跑,周末直接搬着个小桌子在病房学习,我把她轰走了,“别问他那些简单问题,别惹他生气,他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你还来打扰他。”

凌暮秋就倚在床头看着我们笑,气色越来越好,脸逐渐红润起来。

我端着温热的鸡蛋羹,舀了一勺子凑到他跟前,他张开嘴咽下去,脸红红的不太好意思,接过碗和勺子,“我自己来。”

他自己吃饭,我闲不住,拿起刀子给水果削皮。

“让爹爹看看吧。”月嫂抱着孩子进来。

那小孩,不对,我孩子嘴唇嚅动,两颗大眼睛含着水一样明亮清透,也不哭闹,特别乖巧。

凌暮秋放下吃完的碗,笑着接过胖宝,搂在怀里爱惜得不得了,我坐在床沿,扶住凌暮秋的胳膊缓解手臂的压力。

凌暮秋端详他半天,离远了再看我,眉眼间倏忽变得温柔,“五官和你长得很像。”

我往他跟前贴了贴,下巴抵在他的肩上,侧着头亲吻他的耳侧,“我儿子难道不和我长得像吗?”

我爸妈下班来探望凌暮秋,月嫂提了一嘴,“先生起好名字了吗?”

我爸说:“他们两个决定。”

我灵光一闪,脑中突然划过一颗彗星,所到之处尽是新生和希望,“现想了一个。”

众人带着期望的眼神投向我,我在万众瞩目时,说出那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名字。

“凌门一脚。”

病房内顿时鸦雀无声,隔音的病房竟能听见门外杂乱的脚步声,和窗外清脆的鸟鸣。

我妹竖着大拇指,是夸还是损,意味不明,“哥,你好样的。”

月嫂干笑着,“先生的品味还真是独特。”

他们显然不满意这个名字,凌暮秋笑出声,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儿子眼里闪耀的光芒似乎暗淡下去。

我爸皱着眉头,斥道:“瞎胡闹。”

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咧着嘴笑,“开玩笑呢,别当真,我妻子取名。”

我的长子名为如晔。

是我老婆大人取的,最后由全家敲定。

毕竟这个名字比凌门一脚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放在我取的名字后面,简直提升了好几个档次,两个字散发着光宗耀祖的光,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秦如晔。

姓也是我老婆决定的。

我们一家轰轰烈烈出院了,满月酒那天,院子进进出出都是道贺的人,岳母的礼物更为实在,拿出房产证塞给我宝儿,可惜小宝现在不知道这份礼物多贵重,只能由为父代为保管。

家里多了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平时有月嫂还真没体会出费心费力的感觉,过年那几天,月嫂请假回家,我们一家被秦如晔搞得精神紧绷,好在他不怎么哭闹,就是他喜欢熬夜。

半夜我刚睡熟,那边儿子响了。

“我去。”凌暮秋一骨碌爬起来,睡眼惺忪,摸索着往婴儿床爬。

“你去干什么?在这里睡觉。”我给他盖好被子,吻着他的眼睛,“我去就行了,不用你费心。”

我抱着儿子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哼着摇篮曲,等他安稳些,就放在摇篮,我困得打盹,还要打起精神拿玩具逗他。

这小子把他老父亲折腾得心力交瘁,两眼一睁就想晕过去的程度。

腊月三十,我们家院子喜气洋洋,我妹张贴了许多喜庆的装饰品,门口挂着两颗红灯笼,在寒风中摇曳。

跨年夜,我们吃着年夜饭看春晚,秦如晔裹着红色的棉被,圆滚滚像个福娃,襁褓的纽扣挂着小金锁,医生不建议过早戴首饰,我妈已经预备打造大圈的金镯子。

他们看春晚看得兴起,我和凌暮秋回房,“让他们老两口看孩子去吧,咱俩可算能过少有的二人世界了。”

“之前月嫂看孩子,我们不是天天过二人世界吗?”凌暮秋抱着我的脖子笑,“就一周的时间而已,你还等不及了。”

我也很无奈,“我原本是想当个好老板,不想压榨员工,可我不忍心让你太累。”

夜空中升起烟花,从天将黑未黑开始一直噼里啪啦没有停过,小区对烟花爆竹的管理不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象征性地管管。

凌暮秋的睡衣被汗水打湿,我展开棉被裹住他,坐在床上,搂住整个大棉被以及里面的人,用纸巾擦拭他的额头的薄汗,防止着凉,虽然有地暖,可凌暮秋向来身体弱不能疏忽。

我爸妈每年必须守在电视前等到春晚结束,这会儿将宝儿哄睡着了,放在婴儿车里,老两口看小品看得津津有味。

零点倒计时开始,烟花升空炸裂的声响变得密集起来,他们将门窗紧闭,防止鞭炮声吵醒好不容易睡着的秦如晔。

凌暮秋倚靠在我怀里,脑袋抵在我的脸侧,听着客厅里播报的倒计时,默默地摇头晃脑,数一秒,晃一下脑袋。

倒数321。

表兄今天给我们送来了巨难买的烟花,等到我爸点燃引线,一束巨大的玫瑰形状的烟花在半空炸开,我环住凌暮秋,他贴在我耳边兴奋地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凌暮秋永远快乐。”

凌暮秋身体健康。

凌暮秋万事如意。

凌暮秋永远爱我。

我感觉自己突然矫情起来,放眼望去,我的前二十年都是向往自由,向往天地之间任我逍遥的生活,全是扯淡,我要爱,我要比生命还要炽热的爱。

凌暮秋嘴里含了一块橘子糖,咬住我的下唇吮吸,把糖渡了过来,狡黠地笑着,“你的唇好甜啊,我尝尝。”

隐晦的爱意在暗地里生根发芽,一旦见了光就肆意生长,我仿佛看见一棵硕果累累的橘子树,摘一颗橘子榨成汁,将岁月泡在里面酿成酒。

第二天清晨,我醒得比较早,抽动了一下胳膊,凌暮秋睡得深,翻了个身继续睡。

我坐在床上揉着脑袋醒神,昨晚睡得真舒坦,不想起床,好像缺了点什么。

习惯性看看婴儿床……床呢?

我儿子呢?

仅剩的睡意烟消云散,我一下子惊醒了,趿拉着拖鞋下床。

我爸妈的房门大敞着,我听见我妈的说话声,絮絮叨叨,可是我爸人又没在房间,她和谁说话呢?怕不是精神分裂了吧。

走过去一看,我妈竟是把婴儿床推到她的房间,拿着玩具逗弄我儿子。

“妈,如晔昨天睡在你这里啊。”

我妈嗯了一声,转过头来,双眼下乌黑一片,眼睛困乏地耷拉着,“玩嗨了吧,把儿子忘了吧。”

昨晚凌暮秋躺我怀里睡着了,我就把他抱进被子,掖好被角,他抽着鼻子抱住我的腰,我窝在他身边,撑起半边身子看他,看着看着睡过去了,一睡就是香甜的一觉,把我儿子抛之脑后,交给老母亲照顾了。

我挠着后脑勺,心虚地说:“就,培养感情来嘛。”

“哦,是哦,培~养~感~情~”

我下楼煮饺子,凌暮秋起床洗漱完坐在餐桌前,我妈神秘兮兮地拿着一沓红包,厚的给我妹,更厚的给秦如晔,最厚的给凌暮秋。

我向她摊开手,挑眉明示,就差把手伸她兜里抢,“我的呢?”

我妈脸上敷着面膜,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有过?”

上次还是在十年前。

“忒小气,”就知道我妈会出这一招,我从背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小木匣,打开后是我所有的银行卡和现金,炫耀地仰着下巴,“我的全部家当,拿去随便花。”

凌暮秋搞不清我们母子俩争论什么,哭笑不得地把红包塞进木匣,放在我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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