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丽自小便活得不似我那般沉重，母亲平日里将大部分怨气都发泄给我，阿丽偶尔也会因为弟弟阿金的调皮受到牵累。

家中只要有人犯错母亲必将第一个打我，只因为我是这个家中的大姐。母亲打我时总是瞪大了眼睛，抡圆了手臂，紧紧咬着牙齿，仿若她上辈子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那种藤条或是鞭子打在身上的感觉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我一生最大的心理阴影就是母亲挥动手中藤条的场景。如果你在年幼时也被藤条狠狠抽打过就会明白那种藤条死死咬在肉上的痛感，那根本不是所谓的抽打而是一种令人绝望的啃食。

每次一开始都是令人无法喘息的疼痛，疼痛到听到藤条划过空气的声音就无法自制的肌肉痉挛，后来则是头脑空白，身体麻木，浑身汗湿，那是一种濒临死亡的痛苦感受。

如果阿丽当年也经受过和我一样的痛楚，我相信她也会变成和现在的我一样，母亲用区别对待的方式将我们姐弟仨塑造成了不同的人格。

“姨妈，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目前还不想谈恋爱。我现在年纪还小想多花几年尝试写作，如果我尝试写作不成功，未来再嫁人也不迟。”江江见阿丽谴责舅舅阿金的所作所为，便同姨妈耐心解释她不想相亲的原因。

“孩子，理想不能当饭吃，你要是把写作当做理想未来岂不是得饿死？姨妈劝你把结婚生子摆在第一位，你一旦错过了最宝贵的结婚时间就只能在渣滓堆里找男人。

等未来你儿子上了大学，你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写作，那时你既有人生经历又有物质条件，每天写二十四个小时都没人管你。”阿丽语重心长地劝我这个令人操心的女儿。

“那我至少还得等二十年，假使我活不到那个年岁呢？那我岂不是这辈子都无法触及我的理想？”江江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不肯妥协。

“现在谁还谈理想？理想就是个笑话，我不管，你必须得先看看这个小伙子，看了再说！如果你对这小伙子没兴趣，姨妈绝对不逼你，姨妈只是担心你因为太固执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阿丽试图给女儿减轻心理负担。

“你们真是无药可救……”江江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出病房，我们都觉得对方固执得不可思议，究竟是谁错了呢？

“阿姨，你现在身体好点了吗？”兰城与妻子在我住院的第三天一起出现在病房门口。

“兰城，你怎么这么大老远的赶过来了？”我惊讶地望着面前的这对小夫妻。

“阿姨，这里是青城，你被转院到青城了。”兰城放下手中的水果篮冲我一笑。

“那得花多少医药费啊？”我环顾四周突然心中一惊。

“我表姐已经派人付过了，你不要担心。”兰城牵着面容姣好的妻子来到我病床前，我这才发现自己住的病房居然是单间。

“那怎么能行？我等下让江江去银行取钱还你表姐。”我真的很不想再欠青城那个女人的人情。

“江江是表姐的唯一的徒弟，师徒关系算不得外人，您不必把这点事放在心上，太见外了伤感情。”兰城明确表示不需要我退还他表姐代付的医药费。

“那阿姨只能谢谢你表姐了。”我猜这笔医药费数目一定不少，我本该斩钉截铁的拒绝兰城表姐的好意，可我的穷苦出身令我无法坦然说出拒绝二字。

“阿姨，我刚刚来时已经问过了医生，您的病只要好好休息一阵子就行。”兰城妻子似是怕我尴尬言语间开起了另一个话题。

“那就好，说实话我真的吓了一跳，我这个人身体一向很好，三十几年来从未生过一场大病。”我越想这码事越觉得后怕，人的生命实在太脆弱，我昨天差一点点就再也无法见到江江和阿丽。

“小贤，你陪江江去表姐家里一趟，我留在医院照顾阿姨。”兰城从果篮里取出一个苹果坐在病床前削皮。

“可是……”江江似乎还是不放心我的身体。

“医院里有我和姨妈陪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你们两个都认识两年多了总得见一面。”兰城开口安抚忐忑不安的江江。

“早去早回。”虽然我不希望女儿和那女人见面，可我刚刚接受了人家支付的医药费，哪好意思得了便宜卖乖，那未免太有失体面。

“兰城，你身边有没有什么靠谱的小伙子？如果有的话可以考虑介绍给我们家江江。”阿丽借机和蓝城套近乎。

我知道妹妹阿丽是为了江江好，可我并不希望女儿嫁到青城，我希望家里未来能有一位上门女婿，只有这样才可以如我所愿安享晚年。

我理想中的生活就是江江娶到家里一个上门女婿，两个人共同生五六个孩子，最好有男也有女。小夫妻接手我的食杂店继续经营，我则负责料理家务和为他们看孩子。

我知道我理想中的生活很难实现，除非是家境十分贫穷的男孩，否则有哪个愿意做上门女婿？况且我弟弟阿金还惦记着江江结婚的礼金，这么一看娶一个上门女婿就更加不现实。

“那得先问问江江的意愿，如果江江同意我当然愿意为她效劳，只是据我所知江江目前还不想谈恋爱。”兰城将削好的苹果递到我手中，我见兰城对我这般好心里很感动，我丈夫一辈子都没有为我洗过一次水果。

“我怕她错过最值钱的年纪。”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阿姨，我这次来是有正经事跟您商量。”兰城取下背包从里面抽出一份合同。

“你这是……让我写借条吗？你刚刚不是说……这次的医药费不用我们来还吗？”我见兰城拿出一份合同情绪突然变得无比紧张。

“阿姨，这和医药费没关系……我听图书馆的领导说了江江身上最近发生的事儿，听说你们家里为了给江江舅舅的孩子凑钱买学区房，准备收30万礼金把江江嫁给一个二婚带孩子的老男人。

我父母和我表姐父母以及我们表姐弟聚在一起开了个会，我们决定赞助江江舅舅这30万的房款，另外再准备20万给您做养老储备金。

我和我表姐开出的条件是五年之内你们家不可以再逼江江相亲、结婚、生孩子，我们会把江江留在青城让她上学并培养她写作。

如果五年后江江的写作没有什么成绩，我和表姐承诺给江江介绍一个家境优沃的男生作为结婚对象，我可以书面保证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如果您同意就签下这份合同，我明天就可以先付给您30万，另外20万五年到期后一次结清。

您既然可以为了给弟弟30万卖掉江江的一生，何不将江江50万的价格‘卖’给我们5年，您今天可以考虑一晚，如果同意的话可以打我这个电话，但我们有个大前提就是不能让江江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易。”兰城从衬衫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放到我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