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匿名人伤病缠身急送医任询无果
我一直是一个人住在公寓里。这套公寓有两间卧室一个客厅,我住在主卧。次卧有张床,但平常用不到,门一直锁着。一个人住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舒适自由,住久之后,会觉得屋里缺少生气,如果不打开电视或用用手机,时常会有种这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的感觉。
我觉得我肯定是不愿一个人的,不然怎么会心善到想紧紧抓住一个不明来去的人……
大四那年春天的一个晚上,为了按时提交论文终稿,我忙到半夜都没敢合眼,尽管我的大脑已经频频向我发出了投降信号,我还是顽强地持械冲锋。由于导师对我寄予的希望过于厚重,不停奋战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几晚了,我常常会困到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那天晚上也没有例外。
睡着后,我迷迷糊糊听到了一连串的敲门声,由于从来没有人半夜拜访,一开始我没意识到那声音来自现实,直到我觉得那声音的确扰我清梦,才迷迷糊糊支撑起沉重的身体,打开卧室门,仔细去听敲门的声音。那敲门声实在清晰,我疑惑地问了句“谁啊”,门外无人应答,但敲门声没有停下。
我觉得诡异,看了下手机,已经过了零时,这个时间不可能有干正经事的人找来,更何况我很少在公寓里会客,也很少有人知道我的住址。我把可能的人都想了一遍又都排除一遍后,心里更多的不是恐惧而是好奇,那敲门声坚实得不像是鬼魂所为,好奇之下,我凑近大门,再问了句“谁啊”。问后,敲门声断了,但依然没人应答,我透过猫眼瞅去,却在还没辨清门外是谁的刹那间失了神。
一个只存在于我记忆中的连具体长相我都没什么印象的人就出现在与我一门之隔的对面。
那瞬间,我的心就像被击中了似的暂停了跳动,整个人也仿佛因此而行为冻结,我的脑袋反应不出任何的内容,全被一种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充满了。这种复杂的感觉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一些片片断断的回忆便涌上心头。我想到了那天山顶的阳光,想到了穿过的树林,想到了冒出血液的巨石,想到了一串串奇怪的响声,还有全身的疼痛。
我记得那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我曾以为那是梦里的人。
我几乎是下意识开了门。
我觉得我还在做梦。
那一片片殷红是最先冲进我眼睛里的,他的一只胳膊上满是凝固着血液和黄色组织液的横向刀口,另一只手还在向下滴血,地面上已经聚成了一小滩黑红的血潭。我吓呆了,真的呆着一动没动。我仅能回忆起我记忆里有这样一个人,但无论身高相貌,无论背景身世,我都不知不晓。如今这人竟完完整整却一副狼藉的站在我的面前,就站在我家门口,任谁都没有办法快速接受。
“你是谁?”我这么问了一句。
我盯着他的嘴巴却没等他开口回答,而是因为看到了干裂与惨白以及他那随时都要休克的架势在慌乱与头脑一片空白下拨打了120。挂完急救电话,我仍然惊魂未定。我问他来找我做什么,问他伤的成因他都不肯开口,无奈之下,我把他请进屋子,从卫生间拿了卷纸并湿了毛巾,想着帮他先简单处理一下,但我压根没处理过这种情况,还担心自己操作的不好给医务人员添麻烦。稍微清理了血迹之后,我让他先躺在沙发上休息,间隙,我给白行发了消息。
半夜到访的伤者并没有按我说的躺在沙发上,他就端正地坐着,哪也没看,我故意把客厅的灯开到最亮,就站在旁边。他似乎没有要和我说点什么的打算,他的一只手还在不停的流血,我看他好像不知疼痛似的,可我看见他那样,却觉得全身痛得厉害。
“疼吧?”
我问他,但他还是没有回答。我心想他可能因为失血丧失了气力或者有点注意无法集中,就没再多问。过不久,他就歪到沙发上睡着了,喊也喊不醒,直到医务人员敲响了我家的门,把我和他都送到了医院。
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当医护人员问我他的一些信息时,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我随便编了些信息,比如他的名字:林。
那天晚上,我签了不少字,还垫付了不少钱,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到那人做完手术被安排进住院部才得以安歇。其实也不算安歇,天快明时我才在病房外找到了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我本来想好好思考下心中的那些关于他问题,结果实在困得不行,硬是连相关的梦都没做,一觉到天明。我是被护士叫醒的,尽管没有病的我为医院贡献了不少私房钱,但住院部的护士还是在不到七点钟的时候就把我叫醒,说是领导要检查,到处都要保持整洁卫生,言下之意就是我碍事了。
碍事的我只好收拾收拾回去病房,刚进病房时那人还正睡着,包扎好的手臂露在外面,我本来想趁机好好打量一下他,没想到我正盯着他脸看的时候他却醒了。那人睁眼时,我迅速移开了眼神,可还是慢了些。为了掩饰,我又看了回去,这才看清了他黑色的瞳孔——几乎读不出任何内容的眼睛。
“感觉怎么样?好点了么?”我问他。
他脸上满是疲态,面部表情都没有力气做的样子,我见他依旧不言不语,也再没什么问下去的**。帮人帮到底,看到他那副样子,我做好了等他恢复一些再交流的心理准备。在病房里晃了一会儿后,我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心想他也该吃早饭了,于是便随便道了声“我出去一趟”,打算到外边弄点吃的。谁知我刚扭头,躺在病床上那人竟开口了,我没听清他发的是“别”还是“叶”的音,反正我听到时心口一震,吓了一跳。由于没听清,我也不好让他再重复一遍,就又多解释了一句“我出去买早饭”,然后径直走出了病房。
走出病房,我心中竟升腾出了一种巨大的恐惧和不适感,我想大概是因为那个没听清的字害我心烦意乱,我怕他说的是“别”,那样会让我觉得他特别可怜,可我更怕他说的是“叶”,因为我印象里只有姥爷这么叫过我。
出了医院,才获得了一些逃脱的快感,借着一份在路上漫步的闲适,我又把当初在山顶和他初次相遇的场景好好回忆了一遍。可我没有回忆出一点点有用的信息,我能想到的就是躺在地上时的那种舒适与安心。
但奇怪的是,我似乎并不抗拒他的存在,不介意他半夜突然出现,不介意浪费心思,不介意花钱,不介意出门带饭,只是会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交流,不知道应该去了解多少。
买完早餐,我又回到了病房,那时他已经被护士扎上了点滴,我进门时,他正坐在病床上,眼睛看向窗外。
“诶。”我打了个招呼。
他随即看向我,大概是因为窗子大开,天光映了进来,我看他脸上稍有了些精神气,便帮他把病床上用来吃饭的小板子架好,把早餐端到他面前。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随便吃点吧。”说完,我就看着他,就等着他动筷子。可他一直没动筷子,只盯着板子上的食物看,看了一会儿又看向我。然后我才意识到我一直盯着他有点不妥,于是也扒拉起买回来的食物。
“你吃吧,没事儿。”我撕开了包装袋,掀开了包装盖,坐在一旁吃了起来,偶尔还往病床上瞟两眼,看见他也自顾自吃起来后也自顾自了起来。
一直到我清理完餐后垃圾,我都没再和他说一句话,其实这种互相不讲话的状态我很熟悉,我也很擅长维持这种冷漠的氛围,多少年来都是这样,这使我相信自己就是一个异常冷漠的人。而且我也不愿打听别人的**,就像我不想让别人打听我一样,如果别人问我父母的工作,家住在哪等等这类问题,我会很困扰。所以之后我只和他说了我的名字,并给他写了我的银行账户,至于他为什么知道我的住址,我没有追究。
再后来,我就自己一个人坐在了病房外,但每隔十几分钟还会去查看一下吊瓶里液体的剩余。不愿和我交流的那人吃完饭就又睡了,我坐在病房外要等的是愿意和我交流的那个人——白行,白行的父母亲戚大多都是从事医疗卫材等相关行业的,把他叫来能帮我解决不少问题。
收到我发出的“求救信号”之后,中午白行就赶到了医院。在病房落脚了没一会儿,又风风火火地出去找人交流了,也不知他和什么人交流了什么内容,只见他顶着少年模样却一副老成做派,我想插个手他都嫌我会帮倒忙。
忙了一阵子后,白行找我做了“报告”。为了方便讲述,我让他用“林”这个字做代号,以至于后来我俩都称那人为“林”。他说林胳膊和手上的都是刀伤,并且很有可能是自己造成的。其实这些我也猜到了,只是不方便去找林核实,我想他应该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就像我也有很多难言之隐一样。
但白行和我不一样,他年纪小,也大概没什么过分的“难言之隐”,所以他一开始找林问话的时候,那叫个雄赳赳气昂昂。
可在自信心经历了一番翻山越岭的起落之后,白行的脑袋上升腾起一片乌黑的云。
后来的几天,白行帮了我不少忙,店里有佳卉姐操心,我也因此有了空闲的时间去努力达成导师厚重的期望,林虽然不爱说话,但也不是不声不响,但就我和白行合成的信息来看,他的医药费铁定是还不上。
几天后,在白行的撺掇之下,身无分文抵债不能的林住进了我的公寓,另一间房派上了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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