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等

皇后话还未说完就见着气氛不对,婉言脸色稍好又闷闷的沉了下去,连容徽都呛嗓,拍着胸口,像是甜酒饮急了。

皇后留下这二人,原意便是如果二人有意那么自己也尽力说服皇帝,如果无意说开了也好,结果是神女有意,看着小姑娘目光炯炯,后面的话也都难讲了。

景宴脑子转得飞快,果然这玉泉宫来不得,这不是玉泉宫,是温泉宫,还是一锅沸水。

“儿臣对柔嘉公主就更没有印象了,而且三哥也都还未娶正妻,景宴还是想再缓两年。”景宴腰弯的更低了,面中诚恳,语态恭谨。

“本宫今日叫你来便是早于你相商,你父皇政务繁忙,若是真心定,一道圣旨便再无回转的余地,景宴提前好好想想。”皇后沉吟片刻,正色说道。

景宴知道今日无论如何都是躲不过去,皇后的意思已经明了,好言相劝,自己再不做决断怕难收场。

“景宴有孝心,怕是今日骤然来也是没有头绪的,且还未与母妃商议吧?”容徽咽下清水,缓了缓胸中翻涌而上莫名的涩意,手中的杯具握的她手生疼才状似随意地说道。

容徽开了口,皇后挑眉,今日自己这妹妹倒是几次三番另自己意外,从前自己与官眷议事这人也就是在旁吃些点心瓜果,从不插嘴议论,今日倒为景宴一再开脱。

哪怕是容徽从前经常在她面前说景宴地好话,皇后都要生疑了。

“是,容徽郡主猜到景宴心中所想,儿臣还是想要再问问母妃意见。”景宴如临大赦。

容徽此话不能由景宴来说,否则便显得辜负皇后与皇帝一番好意,前者是关心后者是君意,现下景宴两边都不想开罪。

“那景宴回去再想想,可要快些,不能学你三哥。”

这句话就是带着几分玩笑了,皇后终究是看在景宴年少,平日里容徽也没少说好话,这事就暂缓几日。

婉言一颗心七上八下,她背对着景宴,难道心有所属便是这样一件让人痛苦地事吗。小姑娘面色又沉了下去。

“景宴吃了午饭在走吧。”皇后吩咐下人上殿。

景宴刚舒口气,心又提起来,席上还得提防。

容徽坐在对面,看景宴明显松口气又一口气倒不上来,心中虽不愉眼中却有了一丝笑意。终究是十八岁的孩子,比前世好猜一些,忆起前世,容徽又心中一紧,感觉呼吸不畅。

她手上择了果子要吃不吃,低下头去把方才的橘皮放在鼻尖,慢慢压下了心中的痛涩。

景宴坐在席上,对面是容徽她不愿去看。右手边是婉言,小姑娘此刻默然,想来还在伤心。

京中时新的瓜果如今价格疯涨,因着有些富商听闻齐国南下的消息就开始转移资产,更有甚者年初就跑走了。

矮几上几串提子挨着一小把香蕉,景宴端起食盒,递给孟婉言,眼中戚戚然带有两分赔罪的意思,用手指推着食盒慢慢靠近了婉言的食盒。

婉言看着那一串提子,又看看“弱小”的景宴,破涕而笑,景宴心内稍安。

婉言可爱,景宴一直不愿辜负她一片赤诚,无论是前世或是今日,她笑时是活泼可爱,不笑时又恬静动人,景宴希望婉言时时刻刻都能开心快乐,不要再与这个伤害她的人再有牵绊。

更何况婉言前世救了景宴的命。

赵国灭国一战,景宴从城门一落之后掉在了城墙边的尸体山上,她死前想要用火来掩盖身份,谁知埋在了铁桶之下,虽然面中烧伤过半,却被婉言捡回一条命。

三天之前,景宴躺在榻上,她想到所有人,这一世无论如何,至少都要让婉言有一个好的归宿。

婉言点点桌面,表示知道了,知道他的歉意,知道他还会对自己好,但只会是兄妹之间的好,婉言知道这个人,像知道自己一样。

只是手指离开台面放在膝上渐渐握成拳,哪怕表面装作再懂事,心中也难以放下。

宫女上殿撤下瓜果摆盘,换上温酒、蔬果肉类,漆盘勾云纹花边,一叠一叠摆放井然。

容徽眼见二人和好,又看婉言心有不甘,小姑娘毕竟是宠着长大的,瑞王教导再好,小女儿家的心思不难猜。

容徽也知道二人关系好,她今日特意进宫为的就是清楚二人意愿。容徽甚至连等皇后转而告知都等不及了,这一年景宴十八了,距离自己再次见她又过了十年。

前世自己在寒山寺外追悔莫及,好不容易重来,再一次看着她长大,太久了。

她的死是她每晚的噩梦,无论前世还是这一世,但是她却固执的每晚睡觉前都要想她,想她如何一颗真心错付,想自己如何害了景宴受伤,燕国灭国,最终逼得景宴上了高台。

前一世的过错她无力补救,这一世她既然做到了重来,就必然不会有相同的错误。她想,只要是景宴想的,她都会补偿给她,但若是她不想...容徽不敢想这样的结果,那般只会让容徽惊恐,她做的一切都没了意义。

饭后,婉言与景宴二人出宫,皇后独留了容徽,聊起了容徽异样。

姐妹二人虽亲近,但实则不是亲生姐妹。

皇后柳清漪是柳家长子柳长基之女,而容徽,柳韫颐是次子柳金逸的次女。一般人家表亲姐妹不会如这二人一般,实则是柳金逸年轻时寡势,家中并不富裕,柳父早早去世,柳长基因得二皇子江林重用,朝中颇有威势家资颇多,而柳韫颐得柳长基喜欢,常常与清漪作伴,柳清漪在闺阁中的那些史论闲谈也统统进了容徽的耳中,渐渐的姐妹二人十分相像了起来。

“你莫不是知道些什么,今日特意留下来,偏还骗我看什么林间行野图,定是知道什么的。”皇后一半揶揄,一半玩笑的笃定自己这妹妹必是憋了什么坏招。

容徽坐在席上,没有向寻常一般靠着姐姐坐,也没有讨好的上前牵牵姐姐衣袖,示意她放过自己,就坐在下面一杯热茶都快喝完了。眼中神色暗淡,皇后瞧着与往常不一样。

“没有知道些什么,只是希望景宴能选得自己喜欢的...至于这图,是我闲来无事随手画了给姐姐看的,可是一番好意。”容徽放下热茶,转头看向皇后,眼中深邃又有...哀伤?

“姐姐日日在宫中,这宫里虽大,但是困着姐姐,容徽也很不忍。”她语气淡淡的,却是有着情深。

容徽一番话说完皇后都顿了顿,容徽常来宫中自己都很欣喜,二人性格相仿又一同长大,虽然年纪隔了七岁但容徽懂事很早,莫约十来岁二人就能一同谈天说地了,在那之前,清漪看到了容徽的许多不易,给予了许多长姐的偏爱。

皇后摸了摸华贵的隐囊,摸索着华贵的织线编起的属于皇后的牢笼。皇后也时常想自己被囚于宫中做着许多不愿做的事,做着与闺阁之中截然不同的自己。

但又只得笑笑,若是寻常百姓女子如此想也就罢了,自己已然占据世上最好的生活,若还是出言生活不易,未免太不知收敛。但自己的妹妹心疼自己,希望她不常来的日子里自己也能欣喜。得知这一点,她柳清漪又能度过许多这宫中寂寞的年月。

容徽知道姐姐从来懂得自己的好意,她从来都没有瞒过她,但是自己今天心中所想,还不能说。

“你日日来,我便日日欣喜。”皇后温柔地看着容徽,像是看她的妹妹又像是看另外一个自己。

容徽坐在席上,侧着身,殿外的阳光一点点漫进来,快要到了她裙边,金色的午后阳光罩染在席上,皇后着看自己这个妹妹,眼光更柔,语气更亲。

皇后知道妹妹有话没说,今日她既然铁了心要到宫中来,那就只当是陪伴自己的就好,清漪从来都这样纵容她。

长街

景宴陪着婉言离开月泉宫,一路上婉言话少了许多,快要走到长街时,婉言脚步慢了下来。

这一条长路,如果是按照往常,婉言念念叨叨许多最近发生的趣事,会走得更慢,只是今日小姑娘没了心情,一张手绢被拧的抽丝,眼眶红红的,低着头将景宴甩在身后。

到了分岔口,景宴还未张口与她言说自己要去看望母妃,小姑娘闷闷的转过身,红红的眼圈,一双瞪圆的眼睛和红彤彤的脸就对着景宴。

“景宴哥哥,如果有一天真有喜欢的女子,要告诉我。不许骗我,不然我就...我就...”

“好。”

景宴语气中隐有笑意,威胁人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这样好的婉言,让景宴忍不住想摸摸她通红的脸蛋,长街的风有些大,景宴袖口中抽出手帕,隔着手帕用手捂着婉言的脸蛋,拍拍她的头。

景宴温声说道:“我要去看望母妃,长街风大,快快回去吧。手帕未有花纹字样,放心。”

婉言看着景宴眼中的关爱,确无半点男女之情,这长街的风着实很大,慢慢的透过了心口。

“要告诉我,不许骗我!”小姑娘再次强调。

这人的好她会永远记得,只是像昨日入宫前的夜晚里,那些种种羞怯不安和满心相许都要寄予别人了,她还舍弃不掉。

婉言的手来回摩挲这条纯白的锦缎,就像这条锦缎无字无花一般,她们的名字放在一块也无终无果了。

婉言一人迎着寒风走在长街上感受到背后有一道目光,温柔的,包容的,让她想要亲近的。

她捻着锦帕,慢步走向西侧门,她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景宴见婉言走过了转角,背影暗淡。她也回过头看向方才从玉泉宫中走出来的路,心中复杂。

才第三日就碰到了柳韫颐,日后又该怎么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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