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北是个疯子。

沈芫醒过来第一时间想的就是这个。她看了一眼躺在自己身边的BJH0121，机器人根本不用睡觉，就一直睁着眼躺到天亮。BJH0121见她醒了，立刻起身去准备早餐。

半个月以前，俞北擅自盗用沈芫的指纹让她和BJH0121登记结婚。根据最新出台的《机器人权利法案》，“自然人选择了机器人作为伴侣，就需要平等对待，不可以随意虐待、抛弃……”

沈芫看着跑出卧室的BJH0121，无可奈何地叹了叹气。

拿到结婚证的时候，沈芫气得没了脾气，呆呆站了半天。撕了也还是作数的，她就懒得再挣扎了。

“我可以接纳BJH0121，但是你要关掉它的记忆模块。”沈芫就提出了这一个条件。

俞北有些为难，BJH0121没了江禾的记忆，又要怎么讨沈芫喜欢呢。但她还是听话关闭了记忆模块，想着一步步来，现阶段沈芫能接纳BJH0121就是个好事。

“她的电源在右耳后面，只能识别我和你的指纹……”俞北又说，“当然了，你也可以登陆系统，删除我的指纹信息。记忆模块也可以在系统内开启……”

“不需要。”沈芫看了一眼她身后有些呆滞的BJH0121。

俞北解释道：“她预设是用记忆芯片的，既然你要关掉，我就下载了最初始的灵魂模块。她会给你洗衣做饭……”

“走吧。”沈芫拉着BJH0121，开车走了。

俞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决定去看看江禾。

“这几天连着下雨，真叫人心烦。”俞北蹲在江禾墓前，低声抱怨天气设定。

“我把你交给她了，但是她把记忆锁起来了。”

“也罢。你们两个人，都这个样。”

“小禾，我也很想你啊。”

沈芫洗漱完毕，BJH0121已经把早餐摆在桌上了。

她看着沈芫咬下第一口煎蛋，正要起身去拿牛奶，结果没撑住，刚跑出去两步，就直接倒地了。

已经是这周第四次了。

沈芫打电话给俞北，问她这个怎么回事。

“啊……这样吗？不可能啊，几十年前RCM内核研发出来之后，就已经不用充电了，她们体内都是有可以持续供电……”

“我要知道解决办法。”沈芫打断她。

“她一般昏睡多久？”俞北问。

沈芫想了想，说：“上次大约是五小时。”

俞北惊讶：“这么严重？是不是因为记忆芯片的缘故……”

“你问我？”

“我晚点去接她，这要回实验室看看才知道。”

“嗯。”沈芫挂了电话。

BJH0121躺在沙发上，不像自然人睡着了会皱眉。沈芫有一瞬间晃神，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眼角，那里有一颗泪痣，当她望向自己的时候，会动人几分。

俞北来接BJH0121的时候，沈芫还有工作要处理，就没跟着一起过去。

等到俞北的车子开走了，她又忽然觉得自己这样不对。她该陪着妻子一同过去的。

但这样的愧疚感也就是几分钟，随后她投入工作中，便又不再想这些了。

晚上，俞北送BJH0121回来，说是查不出问题，让沈芫每天睡前都让她进入休眠模式，白天应该就不会再突然断电了。

“你们研究所就这样？”沈芫嘲讽道。

“新的内核我们正在研发，按理原装就可以带动的，但BJH0121是个例外。”俞北也不饶人地揶揄道，“每天睡前让她进入休眠模式，早上再唤醒她。不是挺有意思的嘛……”

“她不是人。”沈芫冷冷地说。

俞北及时让BJH0121进入了休眠状态，将她抱到床上，才对沈芫说，“机器人也是人。最新条例多读几遍，你刚才那句话，足够她起诉你了！”

“可笑。”沈芫冷哼一声，将俞北请出了她家。

沈芫洗完澡进卧室，看见床上一动不动的妻子，转身换了外出服出去了。

她在自助机上买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

已经戒烟很多年了，她也没打算再抽，只是坐在公园，一根根点燃了由着它们，烫到指头了才掐灭了换下一根。

和BJH0121同居有半个月了，沈芫再没去过墓园，想江禾想得厉害的时候，就坐在这里。有的时候会买烟，像今天一样。有时候会买酒，喝完了再回家。

第二天一早，沈芫被闹钟吵醒，看了眼身边的BJH0121，依旧和昨天一样平躺的姿势，乖乖的，一动不动。

沈芫没有立刻唤醒她，而是起床洗漱完毕，又去厨房弄早餐。从前江禾还在的时候，早上总是赖床，等她做好早餐再催好几遍才会气鼓鼓地爬起来，但一看到一桌子的早餐又会高兴起来，黏着沈芫讲故事。

机器人没法吃人类的食物，但是俞北的研究所在尽力将其人性化，研发了1238种机器人食品，机食价格不一，越是昂贵的机食对于机器人越有用，可以提升机器人各种性能。

沈芫上周购买了十万机食，但是一直没机会弄给BJH0121品尝。

沈芫把早餐摆上桌，去卧室唤醒了BJH0121。

不知道是不是休眠时间太久，BJH0121睁眼的速度居然有些迟缓，这让她看起来更像人类。

“早上好！”BJH0121从床上起来，慌张地走出卧室，“我起晚了对不起。我这就……”

沈芫跟在她身后，看见她愣在了餐桌前，过了一分钟，沈芫正要开口，却看见BJH0121低下头，端起一个盘子，闻了闻。

沈芫疑惑：“不合口味吗？”

BJH0121回过头，笑着说：“谢谢，我很喜欢。”

沈芫盯着她眼角那颗泪痣，这是她和江禾唯一的不同。沈芫还因此嘲笑过俞北，说她研究所居然出了这么明显的错误。俞北当时忙没理她，过了几天突然打电话来说，每个机器人都有一颗痣，有且仅有一颗，是重置按钮，只由机器人自行触发。一旦触发，所有清零，包括婚姻也不存续。

“吃早餐吧。”沈芫替她拉开椅子。

“好。”BJH0121笑得很开心，“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