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秋意回到祝府不过半日,便接到了暗卫组织的密信——让她三日之内将秘宝送往城外破庙,交接给影卫。她将密信烧尽,指尖捻着灰烬,眉头微蹙。玄色锦袍的势力刚在青龙山折损人手,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这三日,怕是不会太平。
正思忖着,云袖匆匆进来:“姑娘,虞府派人来报,说虞世子伤势加重,高热不退,请您过去一趟。”
祝秋意指尖一顿。虞观恒医术高超,怎会连自己的伤势都处理不好?她心头掠过一丝疑虑,却还是起身:“备车。”
她依旧穿了月白襦裙,肩头的伤口被布条缠紧,外面罩着浅碧色比甲,清冷的眉眼间没什么情绪。抵达城郊医庐时,医庐的门虚掩着,里面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焦灼。
“祝小姐。”虞府的管家见她来,连忙迎上来,“世子爷从早上就开始高热,胡话不断,府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只能劳烦您来看看。”
祝秋意没说话,推门走进里间。虞观恒躺在床上,脸色潮红,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眉头紧紧蹙着,气息急促。他身上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过,却依旧有血渍渗出来,显然是牵动了伤势。
她走到床榻边,伸出手,刚要探他的额头,手腕却被虞观恒猛地抓住。他睁开眼,眼神清明,哪里有半分高热胡话的模样?
祝秋意心头一凛,抽手想退,却被他攥得更紧。“你装的?”她语气冰冷,眼底闪过一丝愠怒。
虞观恒没有松手,反而坐起身,后背的伤口牵扯让他闷哼一声,脸色白了几分,却依旧握着她的手腕不放。“我若不这么说,你会来吗?”他语气平淡,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执拗。
祝秋意用力抽回手,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虞世子有话不妨直说,不必用这种手段。”
“我想看看你。”虞观恒看着她,目光坦诚,“也想问问你,秘宝打算如何处置?”
“这与你无关。”祝秋意别过脸,“合作已了,世子伤势无碍,我便告辞了。”
“有关。”虞观恒叫住她,“那木盒里的不是金银珠宝,是前朝的兵符密诏,对不对?”
祝秋意的身体猛地一僵,回头看向他,眼底满是震惊:“你怎么知道?”
“我祖父留下的古籍里有记载。”虞观恒缓缓道,“兵符密诏能调动前朝残余兵力,若是落入野心家手中,必会引发战乱,这也是我追查秘宝的真正原因。”
他顿了顿,又道:“玄色锦袍的背后是太子党羽,他们想要密诏,就是为了夺权。你把密诏交给你的组织,就不怕他们也有私心?”
祝秋意沉默了。组织的指令向来不容置疑,可经过青龙山一役,经过与虞观恒的合作,她心里第一次对组织产生了怀疑。
“我知道你有你的使命。”虞观恒看着她,语气柔和了几分,“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所坚守的使命,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祝秋意没接话,只是转身走向门口:“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不管你,谁管你?”虞观恒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你肩头的伤还没好,又要去送密诏,那就是羊入虎口!”
他起身想追,却牵动了后背的伤口,疼得他弯下腰。祝秋意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冷冷道:“虞公子还是先管好自己吧,你能治好自己么?。”
“你若肯留下来,便能治好我。”虞观恒抬头看她,眼底的温意像浸了月光的水。
祝秋意终于回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虞公子莫非搞错了?我一个背地里杀人不眨眼的心狠手辣的女子,怎会治病?倒是你,能救天下人,却连自己都治不了吗?”
“意意,我能救世间万千人,可唯独我的心病不能解。”
这声“意意”太过突然,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祝秋意的睫羽微不可察地颤了颤,眼底是掩不住的诧异,连握着门框的手指都下意识收紧。她从未让任何人这样叫过她,这两个字,带着一种陌生的亲昵,让她有些无措。
“难道虞公子有心上人?”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气依旧冰冷。
虞观恒没有回答,只是抬眸看着她,目光专注而灼热,仿佛要望进她的心底。
“我的心上人啊,说自己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可只有我知道,那只是她的伪装。”
他一步步走向她,后背的伤口隐隐作痛,却丝毫没有停下脚步。“若不是她身上背负的担子太重,她也只想做一个安安静静的官家小姐而已。”
祝秋意的心跳莫名加快,她下意识地后退,后背抵住了门板,退无可退。她看着虞观恒越来越近的身影,看着他眼底的温意和笃定,心头那道坚不可摧的防线,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八年暗卫生涯,她习惯了伪装,习惯了冷漠,习惯了用“心狠手辣”保护自己。可从未有人像虞观恒这样,一眼看穿她的伪装,一语道破她内心深处的渴望。
“你……”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医庐的门突然被踹开,几个穿玄色锦袍的男子闯了进来,为首的正是之前在青龙山侥幸逃脱的头目。“祝小姐,虞世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落在祝秋意身上:“交出兵符密诏,饶你们不死!”
祝秋意瞬间回过神,眼底的慌乱被警惕取代。她握紧袖中的柳叶刃,挡在虞观恒身前:“你先走。”
“要走一起走。”虞观恒拉住她,将她往身后一带,“你肩头有伤,我来挡着。”
他虽后背受伤,却依旧抽出了床头的短刀,眼神锐利,丝毫没有惧色。祝秋意看着他的背影,心头五味杂陈。她知道,此刻不是纠结儿女情长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摆脱这些追兵。
“左边三个,右边两个,速战速决。”祝秋意低声道,身形一动,柳叶刃出鞘,直刺为首的男子。
虞观恒也不含糊,挥刀迎上右侧的两个锦袍男子,虽动作不算利落,却依旧沉稳有度。两人再次并肩作战,默契比之前更深了几分。
医庐狭小,打斗声震得窗纸哗哗作响。祝秋意肩头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浸透了比甲,却依旧招式狠辣,招招直指要害。虞观恒看着她浴血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下手也愈发凌厉。
一番缠斗,两人终于将锦袍男子全部放倒。医庐里一片狼藉,祝秋意靠在门板上,呼吸急促,肩头的伤口疼得她眼前发黑。
虞观恒走到她身边,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语气带着一丝责备:“说了让你别逞强。”
祝秋意没有推开他,只是闭上眼,语气疲惫:“兵符密诏不能落入太子手中,我必须送到组织手上。”
“你组织的影三,早就投靠了太子。”虞观恒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去送密诏,就是自投罗网。”
祝秋意猛地睁开眼,眼底满是震惊:“你说什么?”
“我查到的消息,影三是太子安插在暗羽卫的内鬼,之前你的任务多次泄露,都是他做的。”虞观恒看着她,语气沉重,“你不能去。”
祝秋意的心头掀起惊涛骇浪。影三是组织里她最信任的人,没想到竟然是内鬼。那她坚守的使命,她付出的一切,难道都只是一场骗局?
她靠在虞观恒怀里,身体微微颤抖。八年的伪装,八年的隐忍,八年的孤独,在这一刻,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虞观恒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作温柔,语气坚定:“别怕,有我在。兵符密诏,我们一起想办法,绝不能让太子的阴谋得逞。”
祝秋意没有说话,只是任由他抱着。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药草香,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声,让她那颗慌乱不安的心,竟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知道,从虞观恒叫出那声“意意”开始,从他看穿她伪装的那一刻开始,她与他之间,就再也回不到单纯的合作者关系了。而影三的背叛,组织的谎言,也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使命和未来。
夕阳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医庐里的药味依旧浓郁,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在寂静的暮色中,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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