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英怒火中烧。
这阵子,旗下有头有脸的角儿来找她谈合约的实在有点太多了。想到齐中衡在时下城娱乐星光熠熠的盛况,她不禁有些恼羞成怒。
凭什么到了他们夫妻手中,这些人就一个个开始不听话了?不就是管理个娱乐公司么,她就不信他们俩比不过老二那个死鬼。
她誓要把公司经营得比老二在时更加辉煌。
至于老二发掘出来的这群没眼力见的人,谁走她就封杀谁!
她倒要看看,还有谁敢顶风作案。除却姜傲年这个待宰的硬骨头,江城还有哪家公司敢收他们。
谁敢接手,谁就是和他们夫妻过不去。届时是福是祸,可怨不得他们。
看着立在眼前不卑不亢的于伟文,程景英心道:得亏你娶了个好老婆。
要不然,她绝对拿他开刀来一个杀鸡儆猴。
可惜油王家族却不是那么好惹的。前年冒险除掉老二一家时,听闻许国雄也在那架飞机上,可叫他们捏了一把冷汗,生怕不小心露出什么破绽,叫许家人察觉出猫腻。
还好,还好。
目送于伟文离去,程景英并未再起身相送。
黎湘莹却礼貌地将人送到了门口。
不是她执意客气,而是于伟文谦谦君子的模样叫她想起了自己的爸爸。
似乎是为了安抚儿子,于伟文轻轻拍了拍于艾风的肩膀。于艾风不知冲他说了什么,于伟文侧头微微一笑,看向儿子的眼神里充满了宠溺的爱意与纵容。
黎湘莹眼中一片酸涩,悄悄抬手擦掉两滴难以自持的眼泪。
看吧,这才是父亲。无论在外多么疏离,强势,到了自家孩子面前都是温暖柔和的,为什么她的爸爸就从不肯对她这样?
为什么宁可对别人的女儿好,也不愿多看她这个亲生女儿一眼?
就因为她的出身不够光彩吗?
可是,她毕竟才是他的亲生女儿啊!他怎么能对她、对她的妈妈这样冷漠。
曾几何时,她还怀疑过林致是不是也是他的私生,否则他为何要对人家那么好,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好。事实证明她想差了,她的爸爸就是宁肯疼爱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也不肯疼爱她。
黎湘莹恨得要命,妒得要死。
“没关系的爸爸,我会用行动向你证明我才是最值得爱的那个。哪怕是在同样的赛道,我也会比林致优秀一万倍,一定让你为自己疼爱错了人感到后悔。”她暗下决意。
天的尽头,残阳如瀑。
位于半岛南端的黎家大宅内,晚霞的光泽同样艳丽迷人。
大宅唯一的女主人端坐窗边,痴痴地眺望着天外广阔无边的迤逦风光,许是她的目光过于专注,竟显得有些怔愣了。
程景怡知道,她的心并不在天外,也不在这大宅,而是在某个永不归家的人身上。
“他今天也不会回来了。”她喃喃自语。
一天,又是一天。这样的空待她不知持续了多少年。
本以为先生的离世能令她偷来的爱情开花结果,谁知那个人却离她愈发遥远了。她知道,这是他的刻意。
和先生在时相比,寡居的日子愈发孤寂。常有别的太太邀请她出门走走,旅行,购物,开趴,开店,甚至是养养情人,可她却一个也不感兴趣。
她全部的心思都在他的身上,哪怕见不到,她也必须强迫自己时刻想着他。除了他,什么都不能占据她的心神。哪怕他心里没她,她也要心心念念地想他。
这份爱太沉重,叫她无暇顾及其他。
她不爱事业,不爱生活,唯爱他。
可她极致牺牲自我的付出却换不回他哪怕一丝一毫的回顾。
究竟为什么,一个男人会拒绝一个肯为他牺牲一切的女人的爱呢?仅仅因为她曾是他大哥的妻子吗?
可阿莹就是家民健在的时候生下来的啊。
想到那段与黎家和浓情蜜意的岁月,程景怡忍不住会心一笑,枯涸的脸上竟渐渐焕发出照人的光彩。
家和,家和。
他是她生命中的一束光。在她陷入婚姻的沙漠即将干渴致死的时候,是他带来金风玉露拯救了她。她像一株快被烈日烤干了的花,意外得到了他的润泽,才重新拥有了生机。
当初高嫁时,谁也没告诉她要嫁的是个不能人道的病秧子啊!
还好,她还有家和。
她永远忘不了初见时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艳。她心知有戏,于是愈发奋力诱惑。
“这都是你们黎家欠我的!”她咬牙切齿。
骗婚?哼,这就是代价!她势必要索取一点补偿。
她徐徐饮下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阖眸斜倚在藤椅柔软的羽毛垫上,深深地陷入了那段令她痴狂的回忆。
那是二十年前,一个不为人知的糜糜春夜。
夜色方至,一场如油的阵雨便惊醒了她体弱多病的丈夫,他开始痛苦地喘息。
黎家上下一片惊慌,连忙喊来家庭医生,不行,又七手八脚地把人抬上医疗车,冒着夜色冲进了急救室。
她陪护在外,一直煎熬到子夜,黎家人才姗姗来迟。
“阿怡,辛苦你了,这里有我们,你快回去歇着吧。”老太太贴心地嘱咐,“家和,去送送你大嫂。”
“诶。”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爽朗地答应。
早在三年前,程景怡就已经注意到了他。那是她结婚五周年的时候,热热闹闹的周年趴接近尾声时,他独自一人风尘仆仆从外赶来,笑着说:“我来晚了。”
她那时才知道原来丈夫还有一个留学在外的弟弟。
那么年轻鲜活的弟弟。
她在丈夫的介绍下与他握手,抬头时,恰好与他四目相对,他眼中那抹惊艳与**就这么忘了掩饰地闯进她的眼帘。
成婚前,她也是有过男朋友的,知道那种眼神的含义。那是男人看到心仪猎物时才会有的兴奋与渴望。
她知道她已被这个大胆的毛头小伙视为盘中餐。
按说,她应该感到羞恼才是。可五年的婚姻熬尽了她所有的端庄与矜持,以至于接收到这一信息时,她只觉身上有股火在燃烧,从身体最深处蔓延到四肢百骸,烧得她口干舌燥,心如擂鼓,却又极度兴奋,难以自持。
那一天,所有人都在夸她生如夏花,说不出的绚烂娇美。
她知道她又复活了。
她才二十多岁,本就应该是盛放的年纪,若不是不幸归属给了这么个丈夫,又岂会被生生熬枯了容颜。
整整五年,她的丈夫从不曾触碰过她,她甚至都快忘了和喜爱的人相拥是什么感觉了。无数个寂寞的夜里,她难以成眠,不得不拉开灯坐起来,一粒粒捡起被她故意倾洒在地的红豆。
刺目的灯光总能吵醒她沉睡中的丈夫。每次,她都很好奇他会怎么做,在亲眼见到自己的妻子这般作态时。
然而他每次都什么都没做,就那么冷冷地半倚在床头,沉默地看着她动作,目光平静至极,冷淡至极,她从中读出了嘲讽。
她的心在泣血。
她一定要报复!
听工人们说,二公子是个玩咖,换女友比换衣服还勤。
她心下了然,难怪他见她时会露出那般眼神。
她高兴极了,为自己的愤怒终于有了发|泄的目标。
她开始了有意无意的诱惑。
从最初借递东西的机会壮着胆子用指尖划过他的掌心开始,到后来愈加熟稔的言语调笑,他望她的眼神越来越火热。
她心知鱼儿已经上钩,待吞掉他只差一个机会。
一个机会而已。她从不心急。
她甚至会幻想那该是怎样的一个机会,他们会首先在哪里开始,在谁的房间?
只是再怎样也没有想到,这个机会居然是老太太给的。他们也并没有在谁的房间,而是在一辆最新款的超跑车上。
真叫人意外呢,程景怡抿着嘴微笑。
时间太久,她早已忘却了那个春夜的细节,只记住了车窗外那场淅沥不断的淫雨,还有车内二人意乱情迷时那一声声似有若无的喘息,和病床上她丈夫痛苦到压抑的喘息是那么地相似。
她终于成功报复了他。
数月后,她的小腹渐渐隆起;又过了数月,她顺利生下了阿莹。
她丈夫那张万年不变的棺材脸上,终于被她抹上了别样的色彩。他开始了无休止的狂怒,暴呵,诅咒,谩骂。这又加重了他的病情,令他成为急救室的常客。
直到彻底闭眼之前,他都是失态的。
她实在高兴极了。
她怀的可是黎家的唯一血脉,他哪怕再恼恨又能怎样,敢对她、对阿莹做什么,老太太第一个饶不了他。
她总算叫他也尝到了身在苦海无可奈何的滋味,连愤怒都不被允许。
她有时候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老太太早就看穿了她的那点把戏,只是为了黎家能有一个名义上属于黎家民的后代,才故意默许了他们的胡闹。
甚至还顺水推舟,帮了一把。
想到这里,程景英忽然明白了,她哪里是爱黎家和,分明是对黎家还余恨未消啊。
不过没关系,只要她还活着,只要黎家还有人活着,她总能继续报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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