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慈从床上醒来时还有点懵,记忆中她好像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什么时候跑屋里来了。温吞地翻了个身,一张俊脸陡然出现在眼前——方觉槿回来了。
见男人还在睡梦中,林慈动作放轻,呼吸放缓。
她静静盯着方觉槿看,视线从饱满的额头滑到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到嘴唇上。她感叹于造物者的神奇,竟让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这么完美无缺。
暗自欣赏许久后,她小心翼翼起床成功。
天刚微微亮,墙上的钟显示时间七点一刻。秋天在不知不觉中离开南嘉市,冬天来了。
林慈站在阳台上,忽然吹来的风让她裹紧了身上的毯子。看样子,今年应该是个寒冬。
方觉槿已经习惯怀抱着林慈入睡,半梦半醒中察觉到怀中人不在,闭眼伸手捞人,没捞到,睡意去了大半。睁开眼睛确定人不在床上,他起身下床,拉开房门,女生正专心致志玩着一款画风治愈的冒险游戏。
“你醒啦!”
她放下游戏手柄扑进他的怀里,游戏里的小人失去操控,只能呆呆地站着不动。
原来是一心二用,他对此感到很满意。
“什么时候回来的?有睡饱吗?”
方觉槿全都如实告知:“凌晨四点多到家。飞机上差不多睡了五个小时,回家……”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已经将近九点,“回家又睡了四个多小时,完全够了。”
林慈欣慰,踮脚拍了拍他的脑袋:“我们阿槿做得好。”
“慈慈,我不是你养的宠物。”尽管他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十分配合地低头以及稍稍俯身。
林慈得寸进尺,将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方觉槿洗漱出来,林慈已经把早餐端上桌,很简单的豆浆鸡蛋和蒸包。男人照例把剥好的鸡蛋递给女生。
比鹌鹑蛋大那么点的土鸡蛋,是林慈奶奶特意送给没见过面的孙女婿。方觉槿收到时受宠若惊,追着问林慈他要回什么礼给奶奶才好。
林慈制止他既欣喜又紧张的来回踱步,说还没到时候:“这是奶奶偷偷塞到我包里的,千叮咛万嘱咐别让我爸看见。你也知道你在我爸那儿的好感度还有待提升。”
得到奶奶的鼓舞,方觉槿信心倍增:“你放心,我一定把伯父拿下。”
是很有趣的小插曲,眼下回归正题。
“等吃完饭我们就去静和寺。”
虽然方觉槿不知道林慈为什么突然要去寺庙,但只要她想去的地方,他都会陪着她。
静和寺虽处在闹市,但大殿内永远宁静平和。
林慈最痛苦的那两年,林省德和赵馨常带她来,寺庙里的每一尊佛像都曾听过他们的愿望。后来林慈好了,一家三口来的频次渐少,不过每到节日还是会来上香。
林慈跪在大殿之上,佛像的神情是亘古不变的慈悲,她虔诚的许下心愿:求菩萨保佑方觉槿,得偿所愿,一生顺遂安稳。
在她身侧,方觉槿跪在蒲团上。他没有来过寺庙,因为无人替他求,而他曾经每日每夜祈祷的父母之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如今不同了,有人将他放在心上。
来的路上,他问林慈为什么突然要来拜佛。林慈说,因为他的工作总是需要出差,她不放心,想求个平安符。
“……为我?”
“对,为你。”
在爱里长大的林慈知道如何爱人,而方觉槿,爱这一课题整整缺席了他二十七年的人生。好在还来得及,他有在爱里得满分的老师。
方觉槿学着林慈的模样,双手合十举放在额前,闭眼默念心中所求:求菩萨庇佑所爱林慈,无病无灾;愿我,能一直在她身边。
拜完菩萨,林慈走到大殿左侧,让师傅帮忙求个平安符。
红色的平安符小小一张,为了方便携带,师傅将其折成三角形,又嘱咐了几点注意事项。
回到车上,林慈要过方觉槿的皮夹,将平安符妥善放置在皮夹的透明层:“这样就不怕掉了。”
林慈下午还有课,吃过午饭后,方觉槿送她到学校。两人告别之际,正好碰上没课要走的薛敏。
薛敏是林慈本科时候的专业课老师,同时又和林慈的研究生导师交好,劝何琳这事儿大概率是导师告诉薛敏的,薛敏又告诉了孙淑文。
林慈向来注重**,薛敏知道,所以当孙淑文问她认不认识林慈时,她还纠结了一番——是糊弄过去呢,还是认真回答呢。介于日后可能有求于人家,她就了这个人情。
只是学校那么大,怎么就遇上了。
仍旧是二对一的局面。
眼神已经交汇,那有不打招呼的道理。薛敏自知理亏,没拿乔老师架子,亲切的跟林慈打招呼,顺带问候上方觉槿:“是你男朋友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薛敏的笑容更深了,形容男女相配的四字成语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什么郎才女貌、檀郎谢女、佳偶天成、天造地设……
方觉槿虽然招架不住薛敏的热情,但这番话说得他心满意足,对待陌生人一向冷淡的他,嘴角上扬,眼底掩饰不住的雀跃。
林慈还以为方觉槿不喜欢听好话,等薛敏跟两人道别后,她打趣男人:“没想到方总也会被糖衣炮弹迷眼。”
方觉槿挑眉,清朗声线带笑,他纠正林慈:“老师的话不是糖衣炮弹,是事实。”
“出息。”林慈被他逗笑。
方觉槿在去公司的路上接到老管家的电话。
“听老爷说您已经出差回来了。”
“嗯。”单调的音节听不出情绪。
“昨日下午夫人带了一位姓林的小姐回来,老爷也和林小姐碰上了。”
老管家起先并知道林慈的身份,只当她是孙淑文带回来的客人,然而客人把夫人气到病发,碰上老爷更是直言不讳。
他当时就站在方寺铭身后,细听客人为方觉槿抱不平。他对其的评价是有胆量,但是鲁莽。
既然一切与方觉槿有关,老管家就必须同他如实汇报。
两人前不久刚达成的协议。
老管家的儿子惹上了官司,在大家互不知道身份的情况下,他儿子的好友几经辗转找到方觉槿帮忙。
官司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老管家知道,肯定会找方寺铭帮忙,但等他从儿子嘴里听到的时候,事情已经顺利解决了。
不争气的儿子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方觉槿的人:“这次多亏了他,不然我就要吃上几年牢饭。”
“帮你的人姓方?叫方觉槿?”老管家大惊,勤勤恳恳大半辈子,没想到最后居然栽到了亲儿子手上。
方觉槿鲜少做赔本买卖,这不,找上了老管家。
“我爸若是知道我和你儿子这层关系,日后恐怕再也不会信任你。”方觉槿坐在方寺铭常坐的单人沙发上,上身微倾,双腿打开,双手交叠撑在大腿上。
他也不看他,自顾自地问:“所以要不要跟我合作?”
跟在方寺铭身边这么多年,老管家知道自己被重用的最主要原因就是背景干净,也不是没有人巴结,但他清楚明白一切都仰仗于方寺铭。
而如今,他审时度势——方寺铭老了,方觉槿才二十七岁。
“好。”老管家投诚。
“以后凡是和我有关的事情,都要如实告知我。”
传递消息而已,没什么难的,老管家慨然应允。
“问你唯一一个问题。”方觉槿起身,低头理了理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后,直视他的眼睛,“方寺铭什么时候知道方言礼不是他的孩子?”
老管家觉得为难,但对上那双淡漠的眼睛,牙一咬心一横:“在言礼小少爷死后不久就知道了。”
方觉槿一连说了几声‘难怪’,向来没有情绪的脸上流露出嘲讽,也有可能是他看错了,因为只一眨眼,青年神色如常。
“那位林小姐叫什么?”方觉槿还存着一丝幻想,只是撞了姓氏和性别而已。
“老爷叫她林慈。”
幻想破灭,方觉槿左打方向盘,实线变道。
昨晚林慈追问他什么时候归家,果然是有事发生。他自责自己为什么不多问几次,可又想起若非林慈想说,无论怎么追问都是徒劳。
但并非无解,只要那些人不再叨扰林慈。
车子一路狂驰到方家。
孙淑文不在家,本该在医院疗养的方寺铭倒是坐在客厅里看报。
见他进来,放下报纸,对他招手,说道:“觉槿,我们父子坐下来谈谈。”
方寺铭手背还打着留置针,没有出院,却在知道他出差回来后,特意从医院赶回来。
“我就知道那姑娘是个会告状的!”方寺铭看起来有些生气,眉头紧皱,“她都跟你说些什么?”他倒是先发制人,顺带又把孙淑文摘了出去。
方觉槿沉声:“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方寺铭显然不相信:“那你怎么突然回来?”
“因为我知道你们对她做了些什么!”遇着和林慈有关的事,方觉槿总会失去一部分理智,譬如他这句话,就在明晃晃地告诉方寺铭,这家中有他的人。
老管家紧张到汗流浃背,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被供出来,好在方觉槿继续说:“这些年孙淑文做了多少荒唐事,杀人未遂都能被你轻松揭过;还有老管家,来方家这么多年,没少帮孙淑文善后吧。”
“她怎么对我无所谓,但她偏不该把注意打到林慈身上!”方觉槿顿了顿,“当然,爸你也是!”
“孽子!”方寺铭没拄拐杖就站起来,整个人摇摇晃晃,幸亏有老管家在一旁帮扶。他那花白的头发根根倒竖,浑浊的眼里满是怒火。他重复喊道:“畜生!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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