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不了情

这样美好的早晨,可是有的人,却再也看不到了。

终于找到了那一方墓碑,碑上刻着“黎皖”两个字,是个女孩的名字。

照片上的女孩还很年轻,不过二十岁的样子,笑容也很灿烂,可是时光在这一瞬间仿佛被定格住了,任万千光华洒满尘世间,无声亦无息。

“小黎姐姐,我来看你了,这是你最喜欢的雏菊花。”舒莺漫缓缓地蹲下身子,将雏菊放在了墓碑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前几天我看到黎澈哥哥了,可是他像不认识我一样,我真的不知道,小时候被我当成亲哥哥一样的人,现在怎么会这么冷漠?”

她擦了擦墓碑上的灰尘,手指滑过女孩的遗像,耳边闪过一声鸟鸣,刹时便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很多年以前,爸爸还是台北市华美医院的院长,舒莺漫又总是喜欢黏着爸爸,所以她的童年基本上是在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里度过的。舒莺漫耳濡目染之下,从小便立志要当一个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黎皖是黎澈的姐姐,他们姐弟二人和做钟表匠的父亲相依为命,日子十分清贫。直到有一天,才十六岁的姐姐被查出患了白血病,被送往华美医院治疗。

舒莺漫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见到这对姐弟的样子。

那个男孩瘦瘦高高的,脸上却很干净,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黑色的短发有一绺垂在额头边,站在一棵榕树下,虽然眉目如画,气质温润,可是他的眼神却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忧郁,还有一点自卑。

刻在骨子里的、要命的自卑……

他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姐姐来医院的花园散步。黎皖是个很清秀很温柔的女孩,平时细声细气的,她喜欢和舒莺漫聊天,谈论一些冷门到不行的东西。黎澈与舒莺漫也渐渐熟络起来,他在她的心中一直是哥哥一般的存在。

“谢谢你。”

这是记忆中,黎澈对舒莺漫说过最多的话。

舒莺漫一直都知道,黎皖对丝裂霉素针剂过敏,平时也总是让护士注意,可是那天也不知怎么的,黎皖注射了护士送来的针剂过后就全身发热,产生过敏现象,没到半个小时就去世了。

“黎澈哥哥,小黎姐姐她怎么了?”舒莺漫拉着黎澈的袖子,死死地拽住不松手,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告诉她,不能松,不能!

看着被推出重症病房的黎皖,舒莺漫的大脑一片空白,这种感觉很绝望,就像小时候夫子庙灯会的时候,和外婆走散了,人山人海,却一个也不认识,一个也说不上话,小小的她被埋没在人群中,任她怎么喊叫都无济于事。

记忆里,男生的背影冷漠到近乎绝情,他一点一点地将她的手指拿开。

一点一点的,打碎了她最后的希望。

“拜你所赐。”男生的声音像世上最冷硬的寒冰,“走,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了。”

看着黎澈离开的身影,舒莺漫瘫坐在地上,双眼空洞,她捂着嘴巴,似乎不能发出一丁点声音。小黎姐姐走了,黎澈哥哥,也走了……她的世界就像被硬生生地挖空了一块。

这是一场重大的医疗事故。

舆论风波下,身为华美医院院长的爸爸不得不引咎辞职,而舒莺漫也陷入了无尽的良心谴责中,虽然赔了一大笔钱给黎家,可是她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小黎姐姐,也对不起黎澈。明明有那么多人,可是黎皖却再也回不来了,如果她当时能够仔细一点,再仔细一点,把那针剂多确认一次,黎皖也不会白白殒命……可惜没有如果。

“小黎姐姐,你一直都叫我去远处的世界看看,可是这五年,我去好多地方看了,”舒莺漫边说边把书包里的照片和车票拿了出来,“你看,我去过了阿里山看日出,去过了日本看樱花,还爬到了了西藏的珠峰大本营……”

舒莺漫的语气有些哽咽,她将一串风铃拿出来,轻轻地挂在墓碑的边上。

“金宝山墓园埋着很多台湾的名人,小黎姐姐,我记得你原来最喜欢听邓丽君的歌,有时候攒钱都要买她的CD,现在你和她长眠于一个地方,是不是能天天听她的演唱会呢?”

微风吹过,风铃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叮铃铃……”

随风而逝。

舒莺漫每年都会来看黎皖,每年都会从远方带一串风铃回来。台湾的老人说,风铃能够让死者的灵魂获得极乐与平静,到达天国。

“小黎姐姐,你能原谅我吗?”舒莺漫对着黎皖的遗像,低声说道。

她每年都会问她这个问题,可是能给出答案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当舒莺漫离开的时候,风铃还发出了阵阵响声,像离人喃喃的低语,最后风停了,一切归于寂静。

这时,从树影后面缓缓地走出了另一道身影。阳光正好,勾勒得他的剪影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柔和,这柔和就像三月的春风,却偏偏夹着点飞雪的凌厉。

那男生也抱着一束雏菊花,颀长的身材落下了一段阴影,他的背影明明那么清俊,可是手指却收紧了,看着舒莺漫离开的方向,像是失去全部力气一般,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手中攥着一封似乎看过了许多遍的泛黄信封。

这封信是黎澈在黎皖死后三年才收到的,黎皖的亲笔信。

良久,他对着墓碑,喃喃道:“姐,她又来看你了呢。”

目光直视着那遗像中清秀的少女,“不过你也真狠心,三年后才让我看清真相。其实从头到尾都不关她的事,不是吗?”他的语气渐渐地激动起来,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清雅温润,“为什么这么残忍的事情你要她一个人来承担?”

他像是在问黎皖,又像是再问自己,亦或是别的什么人。

最后,他抓了一把墓碑旁的泥土,看着泥土从他的指尖一点一地渗下去,心也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他喃喃道:“谁能告诉我,以后该怎么面对她?”

谁能?

***

下午回寝室的时候,丁叮已经插着腰守在大门口了。

“舒舒,你怎么才回来啊?打你手机也不接,我们都快急死了!”丁叮拿着一串牛肉丸,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是吗?”舒莺漫从包里摸出手机,屏幕是黑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就自动关机了,“不是跟你们说了我上午有事吗?”

“刚才你小叔……的室友打电话过来,要我们今天晚上就去九份,他们已经订好了民宿,今天在九份歇一晚,明天还要去淡水和北投呢!”丁叮说着便把碗里的另一串牛肉丸递给舒莺漫,“喏,刚从7-11便利店买的,怕你饿着,专门给你垫肚子的呢!”

“多谢,”舒莺漫有些疑惑,“不过怎么又多加了两个景点?”

“哎呀,莺漫酱,要玩就要玩得开心嘛!这么多问题干什么!”猴娃从床上拿下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旅行包,得意地拍了拍,“快看我的装备!”

旅行包里塞了一些化妆品的瓶瓶罐罐和两件cosplay的衣服。

“猴娃,你不会要在九份拍cos照吧?”

“这么好的地方,不拍不是可惜了?况且这两个人物我好早以前就想cos了,只是一直没机会,现在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摆在眼前,不用才是傻子呢!”她把旅行包关上,舒服地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你……”丁叮还想说,舒莺漫却制止了她:“算了,大侄女,二次元的世界我们不懂,还是老老实实地生活在三次元吧。”

“还有一件事,人家想先跟你打个预防针。”猴娃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那个,乔冰也要和我们一起去,然后,还有黎澈。”

“什么?!”

舒莺漫和丁叮手中的牛肉丸齐刷刷地掉到了地上。

***

事情的起源是猴娃还没旅游前就喜欢在脸书发一些状态,譬如:“太好了,周末去九份看夜景,cosplay走起!”(这个看起来还略正常)

又譬如一些看似文艺实则重口味的段子:“如果说世界是一个圆,九份就是圆上的一个点,点镶嵌在圆上,就像我有一条染色体,想送给你……”(拜托,这二者有联系吗喂!)

也不知怎的,乔冰上脸书的时候看到了猴娃的状态,不光跟她点赞,还主动问猴娃旅游的地点,沉浸在二次元世界的猴娃没有多想就告诉了她,乔冰问猴娃能不能带上她和黎澈一起,猴娃很爽快地答应了。

事后,猴娃想想又有些不对,不过既然答应了,说过的总要算数吧。

和茂思夜的室友们碰头已经是五点半,7—11便利店在学校车站附近,旁边还新开了一家西餐厅。舒莺漫听过许多台湾人自嘲说他们太懒,几乎每隔几百米就有一家7-11便利店,这些便利店于台湾人的存在,就像鸭血粉丝汤于南京的存在——都快成一种特色了。

舒莺漫和猴娃、丁叮一起过来,张筱烛她是认识的,另一个却让她很吃惊。

“怎么是你?!”

二人同时说出这句话。

原来,葛函就是上次在艺术楼前骑自行车将舒莺漫撞倒的男生。

把前几章人设和结构修改了一些,男女主的关系也改了,下面就不会大改了~更文继续,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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