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白老师,好久没来看您了。”时辰跪坐在一块毫不起眼的墓碑前,建在最角落。
“对不起,白夜他…我还是没找到…也不知道白夜还有没有来看您。”
“对不起。”这句话就连时辰自己也听腻了,每次来看白止,都要说上好几遍,估计白止也快听的不耐烦了。
每次到这里,仿佛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其实也不过是些家常话,没什么意思的琐事。时辰跪了有小半个小时,絮絮叨叨的说了大半个小时,嗓子已经有些哑了。
他起了身,似乎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鞠了三下躬。
“老师.…我,我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来看您了,我…去抓坏人了…”情绪一直没什么起伏的时辰突然有些哽咽,他记得,白止那段时间出去的频繁。因为正是调查的关键点,所以格外忙。每次一出门,时辰准要抓住他的衣角问他去哪,他就说这样淡淡回一句:“老师去帮你抓坏人。”
一想到这儿,时辰就彻底止不住眼泪了,他本不是爱哭的人,现在却哭得眼尾发红。
“希望,希望我再来的时候,还能和今天一样“他抿紧唇,憋着眼泪,把一直捧在怀中的满天星放在墓碑旁。
墓碑上刻着:‘白止’
儿子白夜立
人在黑暗中久了,总归还是会惧怕阳光的,时辰明白。
临走前他本想擦拭着石碑上积的薄灰,却发现墓碑格外干净,灰也只是极浅一层,然后,他就在墓碑的一角发现了一片花瓣,也是满天星,但是是白色,他也本想买白色的,却不料已经买光,只好买了束淡紫的。花瓣还未干,花应该已经被保洁员清走了,只疏忽的留下了掉落的残花。
只有时辰和白夜才会给白止买满天星。
他果然还在R城!!!
时辰简直受不了这种激动却又纠结的心情,他本想埋在深暗处的过去,.因一片花瓣又快有翻涌而出的趋势。
————
“老板,纹身”时辰前两天在网上预约了家人少的纹身店,离他家不远,好在环境不错。老板是个中年人,相貌平平,唯有那双眼睛还不错,眼里却像是经历过事的。
老板指了指一旁的沙发,“先坐会儿,前头还有个人儿。”声音倒是格外的温柔
时辰点了下头,掏了烟:“不介意吧”也见老板没说什么,就掏出火机点烟,狠吸了一口,眼尾的红还没消,看上去有几分楚楚可怜。
“老板店开了几年了”时辰等了会儿,实在没劲,打算闲聊几句。
老板原本坐在一旁画设计图,听地开了口,刚也乏闷,放下笔,答:“老店了,开了快十年了。”去年刚搬到这儿来的。”的确,店面很新。
时辰有些半信半疑,毕竟老板看上去是在不算大。于是又问了句:“大学毕业就干这个了”
“没,没上大学,之前给别人当小弟,混社会的。“说到这儿,老板笑了笑,似乎在嘲笑自己年少不懂事。
时辰怔了下,重新观察了下,果然胳膊上有条刀疤,腿上还有洗纹身的痕迹。他没接着往下问,怕触及别人的**。
“后来,后来老婆被仇家打死了,就不干了,外头找了个挺有名的纹身师当师父,然后就开了个纹身店,挺好。”老板也点了只烟。
时辰没想到他会继续说下去,勾勾唇,露出许些歉意的笑“不好意思。”
老板摇摇头,挥了几下手,没什么表情,专注的抽着烟。
那边似乎完事了,传来了收拾仪器的声音。很快,门开了,出来了一个男人,很高,戴了一个黑色鸭舌帽,只在帽檐的阴影下露出一双眼睛,眼睛上挑,到眼尾才微微显露出一点双眼皮,眉眼离得很近,眼睛平直,眼神极具攻击性,让人望而止步。
时辰盯了他几秒,他似乎也有察觉,扭头望过来。
对视的那一刹,时辰的心倏地一跳。
熟悉却又陌毛
那人皱了下眉,时辰波澜不惊的掩下讶异的情绪,弯起眼尾,眼神显得暖昧不清,好像就是只是为了看帅哥,引起他的注意力,然后再撩他那么一下,看看对方是不是gay,能不能来一炮。
那人眉头皱得更深,移开了目光
纹身师紧跟着那人走了出来,边摘下手套边不厌其烦的重复这注意事项,“这次补完应该至少会持续大半年,近期不要碰水,忌辛辣,忌酒,忌烟…”
这种注意事项连时辰这种没纹过身的都烂熟于心。
时辰见那人挥了挥手,放了几张红钞在前台,出了门。时辰似是不经意的向外瞥了一眼,亲眼见到那人完全把纹身师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出了门就点了根烟。脸不红,心不跳,甚至一点也没故意避开纹身师的目光。
时辰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按灭手中的烟,起身,走进房间。
单看神情,谁也不会知道一脸平静的时辰在心里把那人的眼睛勾勒了好几遍。
原来是来补色的。时辰默默在心里小声嘀咕…
没一会儿,纹身师推门进来了。“您预约的手机号是”时辰报上去。那人拿着手机在一沓纹身手稿中翻了半天,挑出两张,先拿了张给时辰,问:“这个字体您选一个。”一张纸上写满了各种字体的48゜34’,时辰没怎么犹豫,指了个用罗马数字写的,把最后的‘’’改成了一个小小的月牙。
“这个吧,这个能遮着疤吗”时辰说着还向他指指自己眼下的疤
纹身师似乎没想到他会纹在眼下,毕竟脸部纹身在国内还不能被普遍接受。
“可,可以”纹身师愣了了一会儿回答。
“好,那先这这个”
纹身师戴上了一副新的橡胶手套,做完了其他的准备工作,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示意他躺在床上。纹身师这才有机会看那条疤。那疤在他左眼下两厘米左右,从眼中的位置一直划到眼尾,疤已经泛白微微下凹,带着岁月的痕迹。纹身师有些摸不透,这疤至少有五年了,也淡化了很多。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现在才想要遮注它。
时辰听见金属椅脚在瓷砖地上摩擦,感觉到纹身师坐得离他更近了些,他用有些颤抖的手攥紧了床单,这种在未知的黑暗中被人接近的感觉实在是令人恐惧
然后,他感觉到纹身师开始在它的皮肤上打底稿,冰冷的仪器触到了他的皮肤,那块金属在他脸上寻觅了很久,时辰攥着床单的手捏的更紧了,他害怕下一秒,那仪器就变成把尖刀,朝他眼球刺去。他缺乏安全感,这让他变得有些神经兮兮。
他深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放松下来。
纹身师显然误解了什么,“第一次纹身吧,不用紧张,痛肯定是会的适应就好了。”他不是怕痛,他怕的是陌生的未知。
下一秒,微微的刺痛席卷了眼周的神经,然后渐渐麻木,越是往后就越是疼痛难耐。但跟之前时辰受过的伤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好了。”过了一会儿,皮肤上冰凉的仪器移走了,只剩阵阵刺痛。“先不用睁开左眼,过个一两天再试探着睁开,不要沾水。”纹身师又将那索然无味的注意事项重复了一遍。
时辰应了一声,然后缓缓睁开右眼,眼前是纹身师举着的镜子,他看到了自己的脸,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左眼下的纹身很好的遮掩了伤疤,技术不错。纹身周围一片都泛着红,围着都有些凸起,线条附近似乎还在向外渗血,有些吓人。
纹身师又给他覆上了一层保鲜膜,接着拿起另一张手稿,“这个纹身是今天接着纹吗您要是受不了可以下周再来一趟。”
“没事,就今天吧,受得住。”不过是停留在皮肤表面的疼痛,他可不想浪费时间再来跑一趟。
“好,您稍等。”纹身师拖着椅子坐到电脑前开始制稿,等了有一会儿他才想起来,问了句:“您要纹在哪里”
“脖颈侧面,然后一直沿到肩上的那种。“Falling into darkness. Feeling light. Find you .Forget past.”纹身师又念了遍向他确认,也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纹这么个阴暗,意味不明的句子,但他觉得和时辰说不上违和,对方总给他一种冷淡的,颓丧的感觉,这些并不来自于他的外貌,明明是很张扬,媚惑的长相,但每次他看他的眼睛,总是没来由的想到这些完全相反的词。
他得到了时辰的默认后出去抽了根烟,放松了几分钟。时辰趁着他出去,也躲到厕所潦草的抽了根。纹身师回来后把刚刚做好的稿印了出来,转印在时辰的脖颈上,开始勾线。
因为纹在颈侧,倒也不必闭眼了,时辰放松下来,任由纹身师摆弄他,这与刚才反差实在有点大,纹身师有些惊讶。
纹了两个多小时,痛变得有些难耐,时辰不是一点不怕疼,只是对疼痛不太敏感和在意,刚好他见纹身师也有些面露倦色,便挥挥手,暂停了,说自己要上个厕所,然后躲进厕所又抽了两根烟,站在窗前散了好些时候的烟味才回去,他自己烟瘾的确有些大,是该控制控制了。
又纹了一个多小时才纹完,纹身师起身活动了一下发酸的手腕又开始重复注意事项,时辰没打断地,边往外走边听他说完,然后又特意去找老板道了别。
离开纹身店之后,他拐进了一家便利店,随便挑了个帽子和口罩戴上,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着实吓人。出了便利店,他就被初秋的风吹了个满怀,他懒得整理额前肆意飞扬的碎发,任它们飞舞,然后有些黏腻的又黏在额前,搔弄的他有些痒。他站在路边挥了好一会的手才打到辆出租车回家了。
时辰忍了半天的烟瘾,回了家先点了只烟,抽了几分钟,想起自己刚刚才决定少抽烟,有些烦闷的起身去厕所照了照镜子,他没在意那些注意事项,尝试着睁开了左眼牵动了附近的肌肉,又有点刺痛,伤口可怜巴巴的渗出点血来。
有点疼,他猛吸了一口烟
然后再缓缓吐出几个烟圈,镜子被烟拢着起了雾。他把不太情愿的把烟按在洗手的瓷台上捻灭。
他突然就看不清自己了。
“你越是和他们一样,哪怕是相貌,审美,服饰,纹身,无论哪里,只要有那么一丝的相似你就会轻而易举地融入他们。”
北斗总是这样说。
可惜没人教他该怎样理智的切换两个相差甚大模样,索性他也就懒着再区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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