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时间终于熬到了下课,班里的人群稀稀疏疏终于散了去,林北极一个人坐在班里。
夜逐渐凉了些,晚风携滚滚暮色而来,夜色点染迢迢星河而去,班门外,林晓初的身影走了进来。
“林晓初!”
空荡荡的教室里,天花板只打亮了一盏灯,林北极忍着喉头滚动着的哽咽,张着双臂冲过去要抱林晓初。
林晓初其实不是一个很喜欢肢体接触的人,尤其是拥抱,她从来不和别人拥抱过,这一回她也毫不意外的抱着双臂挡在胸前,浑身上下写满了拒绝。
林北极记得的,她赶紧也收住了手上求拥抱的动作,可下一秒,压抑在心里的情绪一瞬间化作了两行清泪,一瞬间涌了出来。
“……”林晓初看到了她的眼泪,顿时愣住了,像个人机一样呆呆地定在原地,连呼吸都不敢多有,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赶紧关心起来,下意识伸手抱了抱林北极的肩,又忍不住收回手去,双手无措地在空中移来移去,不知要放在哪儿。
“怎……怎么了?”林晓初虽然看起来很平淡,眼底小心翼翼的探询之色却尤为明显,一双眼睛柔如秋水,却闪动着一抹明眼的波澜。
“李消怡她……”林北极的情绪一瞬间涌上心头,心里的无力感充斥了她的浑身,只是她见了林晓初,心里便卸下了所有担子,她忍不住垂头将脑袋靠上林晓初的肩上,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里滚落下来,一滴一滴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林晓初还是搭上了她的肩安抚着她,不再多问,只是静静陪着她,直到走廊上的灯都暗了下来,整栋教学楼只剩下了她们教室这一盏灯光,独独打在了她们两个人身上。
“我们……”林晓初看了一眼窗外,又把视线转回到林北极身上,语气依旧平淡像个人机,却隐着浓浓的柔意,“我们边走边聊吧,待会儿宿舍要关门了。”
哽咽依旧在林北极喉口翻涌,每一口唾液滑过喉腔都似乎在吞噬着伤口,刺痛感在林北极喉咙里不停滚动,她乱了频的呼吸使她有些说不出一段完整的话来,她只是眼眶里窝着碎泪,不停点头回应着林晓初的话。
那天夜里,教学楼的小道上不再像以前她们挤着回宿舍那样嘈杂,她们回去太晚了,人群早已散得只剩一两个人影,整个教学楼静悄悄的,仿佛除了树影“沙沙”的响声,就是林北极她们的脚步声。
而此刻,林北极却只能听到自己内心翻腾的委屈,似海浪击打礁石般在林北极脑中凌乱而嘈杂。
林晓初一路上没有问,不过她心里似乎有了些自己的猜测,眼睛沉沉地垂在地上的影子里,像能透过黑影看出林北极的心事儿似的。
或许是身边有了林晓初在,又或许是晚风轻抚带给她的温柔与舒心,林北极走了没几步,心里的海浪波澜忽然止了下来,阴霾也散去了许多。
她静下来,无奈的语气里似有一抹无力的怒意,她紧紧攥着林晓初的衣角:“李消怡她今天当着全班人的面吼我……”
“啊?为什么?”
“我只是用她对我的方式对我而已,她生气了,就给我扣上了一种‘没边界感的帽子’,说我开玩笑碰她就是不尊重她,可是她也没有多尊重我吧……”林北极越说下去,声音里参杂的泪意便越是浓烈。
林晓初没有接下去问,只是在一旁静静地陪着她,也许她也听出了林北极有些错的地方,却不想再让她的情绪变乱吧,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倾听着。
林北极咽了口口水,又接着哭诉起来,她的情绪还是失控了,趁着现在人少,她的声音响彻了整条空荡荡的路:“凭什么这样对我!凭什么把错全部推到我身上!为什么我要遇到这种人!”
林晓初以前是不喜欢这样引人注目的声音的,不过此刻路上没有人,林晓初没有阻止她,静静地陪着她发泄出来,却也悄悄环顾着四周。
“林晓初,我该怎么办啊?”林北极声音弱了下来,眼里的泪干成了痕,神色异常平静地落在地面上。
“李消怡她……她是有点强势了……”林晓初思考了会儿,还是沉沉叹了口气,回道,“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啊。”
“你遇到过这种人吗?”林北极侧过身,看向身边的林晓初。
林晓初垂着脑袋,眼睛定在前方的一处,平静地摇摇头道:“没有。”
“那……如果你遇到这种人,你能接受得了吗?”林北极圆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林晓初的反应,眼底闪过一抹紧张与期待。
“接受不了。”林晓初语气带着强烈的肯定。
林北极听到了她的回应,眼底的希望瞬间黯淡无光,她想:连林晓初都接受不了这样的人,我又该怎么办呢……
之后的时间,如她所愿,她们终于回到了那冷冰冰的氛围,这样的僵局持续了两天,想到要等到放假还需要熬几个月,林北极撑不下去了,她受不了这样的环境,受不了身边坐着这样的人,她总会胡思乱想,心思全然没法集中在自己该注重的地方,全都用在了内耗上。
她终于自己先去找了班主任,请求老师帮她换同桌。
不过林北极自从初中以后就开始在心底对老师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她从不敢和老师说话,更何况是这样向老师提要求呢?
不过比起要一直忍受着李消怡的这样的人,林北极还是努力说服自己跨过心里那道坎。
她鼓起勇气来到办公室门前,猛吸一口气,深深憋住,紧绷的右手在门前悬了好一会儿,直到那口气憋得她发晕,这才吐了出来,敲响了办公室的大门。
“进。”屋内传来班主任的声音,肃穆却又有些柔和。
林北极小心翼翼推开门,脑袋顺着逐渐敞开的门缝中探了进去,继而身体再跟着脑袋侧进门缝来,半个身子已经进了办公室,一只脚却还是迈不进门来。
班主任朝林北极看了过来,放下手上的笔,提了提眉眼,露出柔和的神色,问道:“怎么了?”
看到班主任的态度很随和,林北极悬在心口的石头一瞬间落了下来,她后脚跟着前脚一步步进了办公室,浑身还是透着拘谨,却还是鼓足勇气靠近了老师的座位。
“我想……换……换同桌……”林北极声音里的小心翼翼把自己的音量压得越来越弱,心虚把她的身子压得越来越低,她不自觉抱着自己的胸口,浑身似乎要缩进缝里。
“换同桌?”班主任瞥了一眼桌面上的座位表,又把视线落回林北极的眼睛,“为什么?”
只在她们对上视线的一刻,林北极就收回了视线,垂落在地上,双眼像失灵的指南针。
“嗯……”林北极开始克制不住自己支支吾吾起来,毫无底气,因为她知道老师一定会更向着成绩好的学生,“就是……和李消怡性格不合。”
“可以,”没想到班主任就这样答应了下来,不过下一秒,她的话却给了林北极一道难题,“不过要有同学愿意和你们换,因为同桌已经固定了。”
有人跟她们换,怎么可能?
林北极把班里熟悉的人在脑子里翻了个遍,唯一能想到的便是简灿和李椋了,不过李椋的同桌是她上个学期的好朋友,她怎么能拆得散呢?她只能把目标转向了简灿。
“据我所知,班里有两个同学想换同桌的,一个是何蜜,一个是方婷。”老师接着说了起来。
何蜜,方婷?
这两个同学在班里被全班人当成怪人。
何蜜不爱说话,就算是和她交流她也是扭扭捏捏的,不过有的时候会摆出很拽的表情,但即使是这样的外表也掩盖不住她心底的弱,太多人给她起外号,阴阳怪气地叫她“蜜姐”,不过是嘲笑她表面的强与心底的弱不成正比,太多人欺负她了,她也从不敢反抗。
虽然林北极并不觉得她奇怪,可只要她和何蜜有一些交流,便会引得全班同学拿自己取笑,听到那些人阴阳怪气地说:
“你蜜姐刚刚和你聊了什么呀——”
“你怎么会和她扯上关系了?你不觉得好好笑吗?”
“你居然能和她交流?你太‘厉害’了——”
“……”
全班同学都这样对何蜜,自然引得越来越多的人加入。
即使在林北极看来,何蜜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反应比较迟钝,有些社恐罢了,怎么在她们眼里却成了个怪人呢?
反而是那些同学,在林北极眼里她们甚至不如何蜜,只是一些拿好欺负的人当话题,通过贬低她们引出笑柄,来讨好那些不好欺负的人,只是一群为了融入一个群体而牺牲那些无法反抗的人的“霸凌者”罢了。
不过,虽然林北极并不想加入她们,但她还是和何蜜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她也不想因为何蜜而让自己被别人说闲话。”
至于方婷,林北极和她认识的时间不长,只记得别人对她的评价是个和她一说话心就很累的怪人。
林北极知道,如果和她们两个谁扯上关系,班里人的闲话一定会牵扯到自己身上,她最烦这样的闲言碎语了。
看来只能找简灿了。
林北极想到,以前简灿和她说过,她和现在的同桌没有什么话题,只是普通同学偶尔交流罢了,不过在林北极眼里,她却觉得她的同桌很好相处,至少比李消怡好多了。
于是到了下课,林北极便边求边拽着简灿出了教室,她抱着简灿肉嘟嘟的手臂,撒着娇:“阿灿——阿灿——阿灿——”
“干什么啊?”简灿做着嫌弃的表情,却没有推开她,眼眶里兜着宠溺。
林北极本是有些活力的,却在脑子里闪过李消怡的瞬间,满脸不自觉露出怒与倦意来,藏都藏不住,她僵住了笑,沉下声音来,对简灿道:“阿灿,我想换同桌,我不喜欢李消怡。”
简灿眼里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担忧,却更多的是冷意,她沉沉叹了口气,回复道:“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啊。”
“我可以和你坐同桌吗?或者周子怡(简灿的同桌)?”林北极抬眸紧紧盯着简灿的眼睛,满眼盛着期待,却闪着退却。
“我想一下吧……”简灿躲开了她的目光,垂下脑袋沉沉看着地面,思考了会儿,又回道,“我现在还不能给你答复。”
林北极听到了她的话,心里忽觉一阵强烈的失落,她觉得应该是没什么可能了,她细细想了想:也是,全班人看着李消怡这样吼我,和我做同桌,一定也会引起别人的闲言碎语的……
自卑感将林北极紧紧笼罩着,此刻,她觉得全世界都在嫌弃她,她感到无力,却又无法改变什么。
也许……林北极转念一想,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这几天,林北极也察觉到李消怡和她坐在一起的尴尬,每次一到下课李消怡就躲到别的地方去,要么是厕所,要么是装出格外猛烈的热情,去找钟恩聊天。
她也受不了这样窒息的氛围了吧?
虽然林北极早已对这种氛围麻木,可也许利用李消怡受不了这样的氛围这一点,她们能彼此相互妥协些。
于是到了晚上,林北极便在熄了灯时,缩在被窝里,静静等着时间跳转到凌晨一点,才终于把聊天框的这条消息发出去:
【李消怡,很抱歉我当时是有些没有分寸感,我只是喜欢和我身边的朋友这样热情,我以为所有人都能接受,如果触犯到你的边界了,那我跟你说声对不起。不过你那天当着全班人面这样吼我,让我很下不来台,我不喜欢这样,我们本来可以平静些沟通的。不过如果你想换同桌,现在老师只给了我们两个选择,你的两个舍友,何蜜或者方婷,你想一下吧。】
消息发送出去,林北极释然地松下手机,不过内心却有些一上一下的,她担心看不到李消怡的回复,却又害怕李消怡的回复会只是几个冷冰冰的字,不过这么晚了,还是把担心留到明天早上吧。
林北极关上手机屏幕,正要闭上眼睛,谁料下一秒,手机振动了她的床板,屏幕上亮起了李消怡的消息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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