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刺穿耳膜，程墨沿着走廊狂奔，肺部像被火烧一样疼痛。转角处，他撞翻了一辆医疗推车，输液瓶砸在地上爆裂开来，透明的液体四处飞溅。

"拦住他！7楼西侧走廊！"对讲机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程墨拐进一个应急楼梯间，三步并作两步往下冲。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苏玥惊恐的表情和他自己提出的可怕假设——如果他真的是林修呢？

六楼走廊空无一人。程墨喘着粗气，推开一扇标着"设备间"的门闪了进去。黑暗中，只有各种仪器的指示灯像野兽的眼睛般闪烁。他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冷静下来，思考。"他对自己说，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这句话莫名熟悉，仿佛他曾无数次这样自言自语。

程墨闭上眼睛，试图理清思绪。如果他是林修，那么真正的程墨在哪里？为什么要把程墨的记忆植入林修的大脑？而苏玥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他——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车祸"。

他摸索着掏出从资料室顺手拿走的U盘，上面贴着"LS-0420"的标签。设备间角落有一台旧电脑，程墨爬过去按下电源键。屏幕亮起的蓝光映在他满是冷汗的脸上。

电脑要求输入密码。

程墨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突然鬼使神差地输入了"SYNX-0815"。系统接受了。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SYNX是他公司开发的人工智能项目代号，0815是他的生日，但这台医院的电脑怎么会用这个密码？

没有时间多想。程墨插入U盘，里面只有一个加密文件夹。他尝试了几种常见密码组合都失败了，最后下意识输入"SuYue1123"。

文件夹打开了。

"见鬼..."程墨的后背一阵发凉。苏玥的名字和生日，他怎么会知道？

文件夹里是一系列扫描文件，第一份是一张结婚证书的复印件。程墨的呼吸停滞了——证书上是林修和苏玥的照片，日期是五年前。他的手颤抖着点开下一份文件，一份医疗报告显示林修在三年前被诊断出患有罕见的神经退行性疾病，预期寿命不超过两年。

最后一份文件标题为《涅槃计划-最终方案》，内容大部分被涂黑，仅可见几段文字：

"...鉴于林修博士病情恶化速度超出预期，记忆移植手术提前至4月20日..."

"...受体选择标准：年龄相仿，脑容量匹配，无重大疾病史..."

"...为确保人格覆盖成功，需完全清除受体原有记忆..."

程墨的视线模糊了。纸上的日期正是三个月前——他所谓"车祸"发生的时间。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每个房间都要检查！"

程墨迅速拔出U盘塞进口袋，环顾四周寻找藏身之处。这时他注意到墙上挂着一套白大褂和医生名牌。他飞快地换上衣服，戴上口罩和一副平光眼镜，在门被推开的瞬间转身面对一台复杂的医疗设备，假装在调试参数。

"医生，有没有看到一个三十岁左右，身高约一米八的男性患者？"保安问道。

程墨没有回头，只是摇了摇头，手指继续在控制面板上操作。令他震惊的是，他的手指仿佛有自己的记忆，熟练地输入一系列指令，调出了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界面。

保安嘟囔着离开了。程墨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操作的是医院最先进的神经影像设备，而这种设备的操作流程通常需要专门培训。

"我怎么会用这个..."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一种可怕的陌生感席卷而来。这双手看起来熟悉又陌生，右手无名指上有一道细小的疤痕——程墨不记得自己有这个疤痕，但他知道这是林修在一次实验室意外中留下的。

走廊上的骚动渐渐远去。程墨深吸一口气，决定冒险前往林修的办公室。如果他想知道真相，那里是最有可能找到答案的地方。

他压低帽檐走出设备间，尽量自然地融入医护人员中。医院平面图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仿佛他在这里工作多年——这又是林修的记忆。

林修的办公室在九楼研究区。电梯里，程墨看着镜面墙壁中的自己：深陷的眼窝，凌乱的头发，苍白的脸色。但更令他不安的是，镜中人的眼神中有一种他不熟悉的锐利和冷静——那是林修的眼神。

"你是谁？"他无声地问镜中的自己。

办公室门锁着。程墨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拿的，但它就那样出现在他口袋里。钥匙完美地插入了锁孔。

办公室里的景象让程墨的血液凝固。墙上挂着的照片中，林修和苏玥在某个海滩上相拥而笑；书桌上的相框里是他们与一个大约三岁小女孩的合影。程墨拿起相框，手指抚过小女孩的笑脸，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突然击中他的心脏。

"艾拉..."这个名字自动浮现在他脑海中，伴随着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小女孩在草地上奔跑，回头喊着"爸爸，来追我呀！"

程墨踉跄后退，撞翻了书桌上的文件筐。一叠纸散落在地，最上面是一份标着"程墨-背景资料"的档案。他颤抖着翻开，里面详细记录着"程墨"的生平：教育背景、工作经历、生活习惯、社交圈...甚至包括他喜欢什么牌子的咖啡，常去哪家健身房。

档案最后一页是一张脑部扫描图，标注着"记忆清除进度：97%"。日期是三个月前。

"他们抹去了我的记忆..."程墨喃喃自语，"然后把我变成了林修。"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钥匙转动的声音。程墨迅速藏到厚重的窗帘后面，屏住呼吸。

门开了，苏玥的声音传来："我知道他迟早会来这里。"

"我们得尽快找到他，如果媒体知道我们进行了人格覆盖实验..."一个男声回答，程墨认出是医院院长的声音。

"他不会伤害任何人。"苏玥的声音疲惫而坚定，"他只是... confused（困惑）。"

"不管他是什么状态，这都是严重的伦理违规！你丈夫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疯狂的！"

"我丈夫已经死了！"苏玥突然提高音量，"死在那个躯体里的是林修的大脑，程墨的记忆。而现在...现在我不知道那里面是谁。"

程墨的心跳如雷。苏玥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这不是记忆移植，而是完整的人格覆盖。林修知道自己即将死亡，于是策划了这个计划，将自己的大脑作为容器，清空程墨的记忆，植入自己的意识。

但为什么他现在会有程墨的记忆？为什么两种人格在他体内交织？

"监控显示他往东区去了，我们走吧。"院长说。

门关上了。程墨从窗帘后出来，双腿发软。书桌上苏玥落下了一个皮质笔记本。他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涅槃计划观察日志"。

最新一页的日期是今天：

"Day 89。主体表现出明显的记忆混杂现象，开始质疑自己的身份。林修的人格似乎在夜间更为活跃，这符合我们对他生前作息的研究。令人担忧的是，程墨的记忆恢复速度超出预期，两种人格可能正在融合，产生不可预测的结果。最坏的情况下，系统可能会崩溃..."

程墨合上笔记本，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如果两种人格都无法完全掌控这个身体，会发生什么？

他必须离开这里。但在走之前，他需要更多答案。

程墨打开林修的电脑，再次用苏玥的生日登录。桌面整洁有序，一个标着"涅槃"的文件夹格外醒目。里面是一系列视频文件，最新一个命名为"给未来的我"。

视频中的林修比程墨记忆中憔悴许多，眼窝深陷，但眼神依然锐利。

"如果你正在看这个，说明计划至少部分成功了。"视频中的林修咳嗽了几声，"首先，无论你现在认为自己是谁，记住：你是林修。程墨只是一个载体，一个空白容器。"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这是唯一的方法。我的身体正在死亡，而涅槃计划给了我的意识继续存在的机会。苏玥会帮助你度过适应期，药物会抑制程墨残留的记忆，直到我的意识完全掌控。"

"最重要的是艾拉...我们的女儿。她才四岁，不能失去父亲。为了她，你必须成为我。"

视频结束了。程墨呆坐在椅子上，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不是记忆移植的受体，而是人格覆盖的受害者。他的整个人生被抹去，只为让一个垂死的科学家继续"活"下去。

但为什么他还记得自己是程墨？为什么两种记忆在他脑海中交织？

窗外，夕阳将整个房间染成血色。程墨起身走向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将冰凉的水拍在脸上。当他抬头看向镜子时，镜中人正直视着他，嘴角勾起一个他从未有过的冷笑。

"欢迎回家，林修。"镜中人说道。

程墨惊恐地后退，但镜中的影像并没有同步——它依然站在那里，带着那个不属于程墨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