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云遮月，雾重重。
刚送走了秦有昌，盟主还坐在椅上，桌上的茶还未亮，他无意往门边看了一眼，接着他眼前一亮。
一袭紫衣的女子跳跃着跑到盟主赤延面前，一副开朗的样子，“阿爹！我回来了。”
站在盟主身后的闻人掠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他唇染笑意。
在看到紫衣女子那双眼睛后，盟主笑呵呵地说：“我去让厨房备菜。”在他笑呵呵地转身时，他的眼中掠过一丝高深莫测。
“掠，去吩咐厨房。我要和赤纱单独说说话。”
盟主赤延未叫身边的侍女，反而让他去吩咐，闻人掠一下明了，无声地点头。
“赤纱，在尚书府生活，落九天没有对你如何吧？”盟主赤延满是慈父的关怀。
赤纱笑了笑，“阿爹不用担心，他对我很好。”
话锋一转，赤纱故作不经意地问道：“阿爹，落九天想和你结盟反元，你会答应么？”
盟主突然坚定道：“不可能，我答应过颜夕从此远离政事，盟主这个位置，我也是被逼坐上来的，否则我们过得注定是在江湖浪迹漂泊的日子。”
盟主话语一顿，突然大笑道：“不知道你这次回来是否只为问我一个问题？”
“阿爹？”赤纱不解。
“呵呵，赤纱的眼睛你是易容不到的。”赤延笑得有些玩味。
一袭紫衣的女子微蹙眉，“阿爹……我是赤纱啊。”她不着痕迹往赤延靠近，眼神一凛，突然从袖中飞快取出一把剑，飞速向盟主袭去，这是她喂过毒的剑，她知道赤延不易骗，不过，凭这张脸，她还是会得胜的，紫衣女子的唇角弯起一丝鄙夷的笑。
盟主赤延三两下就把紫衣女子的剑反击到掉落在地。
“阿……爹，我……我是赤纱，我不是想杀你。”紫衣女子突然眼中蓄泪，她断续地说了几句，突然趁赤延看到她脸心软时再一次袭击。
这是他珍爱的女儿的脸，若她女儿含泪，不管再怎么样，他都会有心软的一刻，彩月，早就知道了，看着倒在地上不断流血的赤延，彩月笑了，“看来，赤纱就是你的弱点。我也算替我师妹婉玉报仇了。”说完，彩月越过赤延，离去。
闻人掠来到，他没想到盟主竟然没制服那假冒赤纱的女人，见盟主如此，闻人掠飞快下令关上庄门，捕杀彩月。
庄门关到一半的时候，月起门门派的人突然冲了进来。
杀戮开始。
闻人掠穷追了彩月出庄，他的身后，遍地横尸。
冬天没有鸟，没有鸟鸣，集庆城之外十分的静，只有风声，显得寂寥。
“你们出来吧。”赤纱勒紧马绳，马走得慢了许多。
听到赤纱这么说，杨赢扭头看后面，见两个高瘦的男子从一棵树后大大方方地站了出来。
“这是尚书大人的命令，我们只是奉命保护你。”其中一名男子解释道，他们二人并无要退去的意思，站在原地一副山动他则动的样子。
赤纱弯唇，“我只是让你们现身保护我，躲躲藏藏我看不惯。”
两名男子一愣，随即以行动回答赤纱。
“杨赢，你先回庄，让我阿爹先给我备菜，我现在策马的速度的话，等到家不仅天黑了，骨头也会散的，”赤纱各扔了两个水壶给阿灰和杨赢，“你还是先回告知我阿爹我回来的消息吧。”
听赤纱这么说，杨赢本不想遵令，但觉在尚书府时，看出落九天待赤纱不薄，也就作罢，心觉有落九天所派的侍卫保护赤纱小姐，他也放心。
杨赢如此想着，不想违赤纱的意，也就答应了。
于是，他策马先一步离去。
从树后出来的那两个落九天的人将手放在嘴沿边吹出一个口哨，两匹马立即从他们身后冲出来，二人抚了下马背，上马骑到赤纱后面。
又是赶路。
从这里到赤令山庄的捷径还需半日才到得了，赤纱心中十分受不了半日都坐在马背上，可又是矛盾地，急切地想回到家。
百无聊赖中，赤纱想着以杨赢的马速，肯定已经到了赤令山庄，赤纱回头问两名男子，“有没有方法更快到赤令山庄。”
“刚才的分岔路右转，穿过即刻到。”左侧的这名男子冷冷地回答道。
落九天的人都是这么冷冰冰的么？赤纱眨眨眼睛，突然眼睛一亮，“刚才！？你说即刻就到？”
“嗯。”男子淡淡地答道。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赤纱恨不能扯着男子的衣袖问，要是她知道那样的捷径，她就不用再折回去了，落九天的人真是冷冰冰！
赤纱在心中嘀咕了一句，掉转马头。
当赤纱到了庄门口的时候，她没有看到阿爹笑呵呵地等她。
杨赢不可能还没到家，赤纱从庄门口感觉到里面异样的气氛，或许是心理作用，有种不安在她心中跳跃。
“你们已经执行完你家尚书大人呃命令了，你们可以走了。”赤纱回头对两名男子说。
两名男子看了眼赤令山庄内，点头，掉转马头，离去。
踏入赤令山庄，赫然血红的一幕让赤纱的脑中嗡嗡地震。
平日里守在庄门口的人倒在离庄门口不远的血泊中。
阿爹！
赤纱疯狂跑去盟主赤延的寝室。
“啊！”赤纱短促地低呼，奔跑中她脚下踢到了什么，低头看到一具尸体，是生人的面孔，这条抄手游廊看去，还有看着她在这个时代成长的人的面孔，他们的脸被血污得有些模糊。
赤令山庄被血洗了么？
赤纱在成地的尸体中看到了从前与阿黄扫地的阿灰，看到了年迈的管家，看到了傻傻地侍女阿圆，看到了马夫大成……
在进入盟主赤延的寝室时，赤纱害怕，她迟疑着没进去，寝室的门是开的，赤纱望去，里面，没有阿爹。
跌跌撞撞，仿佛虚脱，赤纱往内厅去。
尚书府又来了一名朝中之臣，落九天正在内厅等他，并未出去迎接。
尚书府的门前，落九天的近身侍卫急急忙忙下了马，匆匆跑进尚书府内，直向落九天所在之地。
朝中之臣与落九天并坐。
“尚书大人！”落九天的近身侍卫在落九天面前屈膝拱手，欲语，但在看到与落九天并坐的朝中之臣后，说到嘴边的话停在嘴里。
见一向面色平静的近身侍卫现在这样的匆忙，落九天淡淡地问道：“何事？但说无妨。”
侍卫低眉，凝重道：“盟主赤延于今日凌晨，死了。”
赤令山庄的内厅，一名穿着黄衣的男子一脸颓然。
杨赢的旁边，是阿爹！赤纱脚似被灌铅，移步艰难，她不知道她是怎么来到盟主赤延的身边，她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
“赤纱小姐，我赶来时，庄主还在弥留之际，他不肯说是谁血洗了山庄。”杨赢声音哽咽，“庄内没看到掠公子，他应该无事。”
掠没事啊，那，他现在可好？
泪滑落，赤纱觉得身体有种麻木的感觉，一举一动好像都是被别人操纵，“阿爹他，不想我报仇，不想我干涉江湖之事，连他是宋朝的大臣也不告诉我……真是，真是过分。”
“赤纱小姐，你觉得，是谁杀了庄主？”杨赢的腰上别着一把剑，那是他从死去的兄弟阿灰腰上取来的，阿灰最终有捍卫山庄的机会，而他杨赢，誓要终生效忠庄主和小姐，如今连谁杀了庄主都不知道！
经杨赢这么一说，赤纱抬起头，想到了什么。
听到赤令山庄被血洗的消息后，他疾步而来，一改往日姿态闲雅的样子，他踏过一具具冰冷的身体，在寻找他日夜想见的人，他知道若她知晓这样的消息，一定会从尚书府赶来。
“小纱！小纱！”那曾经如夏日清风般的声音如今是这样的急切，生怕他口中唤的那个人会离他而去。
杨赢看向赤纱，“是赫连大公子的声音。”
赤纱侧头，见一袭白衣的男子站在内厅门前，他棕色的眼瞳在看到她的时候掠过一丝释然，“小纱。”随即白衣男子看到了嘴角溢血的赤延后，沉默了。
打击对赤纱来说有如天泻洪水，见赫连重初来到，下意识地说：“赫连重初，阿爹他不想我报仇，可是我……”
“赤纱……”赫连重初带着疼惜的唤，他握住赤纱的肩，“如果你下定了决心，我会和你一起做你想做的事。”
赤纱擦去眼泪，她知道阿爹不会想她哭。
赤令山庄从此空无一人，赤纱葬完她的阿爹后，悲恸了几日，但脸上却是没有表情显露出来，表面看起来，赤纱唯一的不同就是话语比以往少。
她正和赫连重初同一辆马车，马车的去向是未储山庄，赤纱之所以答应去赫连重初那里，是因为她不想再触景伤情，每每看到山庄，就想象得到当日的血腥惨状。
马车一路顺利行驶。
“阿爹逝世的消息一出，群雄又争霸江湖呢。”赤纱唇边有一丝嘲讽的笑。
赫连重初看着赤纱的下巴削尖了许多，又听出赤纱嘲讽的语气，心中一疼，轻唤道：“赤纱，报仇是一条不归路。”赫连重初感觉到赤纱想要报仇。
“……不归路，从出身在江湖开始，就是一条不归路吧。”赤纱从唇边扯出一道笑容，看着马车窗帘外的秃树枝。
春天，就要到了呢，那会是怎样的一场动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