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没啦。”

“当……当然不是！”

宿琉殇示意他继续，容菘却好似有些难以启齿，大抵也是因为这段回忆对于他来说是痛苦的。

好半天，容菘才继续道：“我在外面打工，很多时候会忙到深夜，也是因为如此，我有段时间没有关注到母亲的状态……”

所以，当容菘的母亲第二次晕倒的时候，容菘依旧是接到医院电话才知道的。

那个时候，容母的状态已经接近半瘫痪，路走得歪歪曲曲，容菘多次提醒过母亲不要出门，但容母有时候还是不听。

还好这次她也没听。

容菘急急忙忙赶到医院的时候，容母还没醒。

医生提醒容菘不要再让容母一个人呆在家里或是出门，很容易遇到意外。

容菘鼻子一酸，透过玻璃看着在病床上昏睡的母亲，小声问道：“那……住院的话要多少？”

“说不准，先交一千吧。”

容菘摸了摸手机，什么也没多说，转头去了楼下办理住院。

又过了几小时，容母醒来就看见正在换药的护士，问她：“容菘呢？”

“你儿子吗？刚走。”

容母不说话了，望着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因为容母住院，容菘干活就更卖力了，私底下还瞒着母亲把休学改成了退学。

容菘知道就凭自己每个月那三瓜俩枣的钱肯定是不够住院费的，于是就起了贷款的心思。

容母看着日渐憔悴的容菘，说不心疼是假的。

她其实后悔过那天出去，要是不出去就这样死在了屋里，容菘说不定现在还在学校做题，备战高考。

明明她只是觉得好久没有给孩子做饭了，想着反正菜市场只隔着一条街，杵着粗树杆子应该能走过去……

当然，这些容菘都不知道。

容菘思来想去半天，还是去银行贷了款。还好那时的他成年了，要不然还得等不知道什么时候。

容菘就这样背上了债务，私下又同时打了几份工，偶尔还在网上帮忙代写。

这种程度可以说是拿自己的命来换钱了。

起初，容菘还每周都会去看一两次母亲，后来，容菘工作太忙，每次回家都太累了，竟是再也没时间去看望。

隔壁床的患者是个喜欢八卦的婆婆，她看着容母整天都望着窗外，似乎在期盼着谁来，以为她是遭了家里人嫌弃，还安慰了她几句。

容母也只是笑笑，自嘲似的和她说：“我这身体，家人能让我住这么久的院，已经是很好的了。”

一晃两年过去，期间容母昏过去三次，都是从鬼门关里强拉回来的。

容菘的债务也是越欠越多，他总是期盼着老天能对他好一点，哪怕能让母亲好一点也行。

但估计是上天太忙了，命运没一次眷顾过他。

……

故事讲完，窗外的雪也是越下越猛，看情况今晚是停不了了。厚雪压弯了槐树枝桠，有些槐花落在了地上，又为雪地平添了一层装饰。

屋里，宿琉殇淡淡地喝了口咖啡，随意问了句：“你还欠多少钱？”

容菘摇了摇头，他已经记不清了，短信催他还，他就还，月月如是。

宿琉殇把最后一点咖啡给解决完，这才慢慢起身，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下一秒，宿琉殇和容菘就瞬移到了容母病房。

此刻已经是深夜，病房的灯已经关了，容母平躺在病床上，眼睛闭着，眉毛微皱，不知道睡没睡着。

容菘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母亲了，下意识想靠近一点，却被宿琉殇拉住：“她们看不见我们的，就在这看一眼吧。”

他怕容菘没忍住去摸容母被容母察觉，毕竟孩子和母亲之间是有常人没有的羁绊在的。

但容菘显然是误会了什么，脸刷的一下子更白了：“我是死了吗？”

宿琉殇：“……不好意思，我从来没干过勾魂这档子事，只是给你套了个隐身而已。”

容菘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奇事，不过，宿琉殇会让他过来，是不是也说明他有办法呢？

想到这里，容菘这小傻子的眼睛又亮了亮：“所以您真的有办法对吗？只要母亲能好起来，我没什么问题的。”

宿琉殇却摇了摇头：“有办法，但能帮助你的不是我。”

容菘歪了歪头，不是他，还有谁？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听“咔嗒”一声，病房门缓缓打开。

进来的是一位头发披散，穿着紫色长裙的女孩，她左手手腕上缠着一个金色小铃铛——不过这个铃铛中心显然是没有东西的，发不出声音——右手手上还拿着一本较厚的咖啡色日记本，好看的凤眼里仿若有璀璨星辰。

见到宿琉殇的那一刻本就不多的严肃瞬间就没了，仗着普通人看不见她，立马跑过来抱了上去。

“哇宿哥，好久没有看见你了呜呜呜，我们都说你被那个千年王八给压榨死了呜呜呜呜呜。”

宿琉殇深知这孩子劲大，本想在容菘后面躲一下，不过慢了一步。

他也没挣扎，就这样由她抱着，听了她这句话也是哭笑不得：“哪有的事，要被我上司听见了指定又要说你。”

小女孩嘿嘿一笑，没忘记来的目的，转头对着还在发呆的容菘伸出手：“你好呀，我叫云梓。”

容菘这才缓过神，连忙伸手：“你好你好，我叫容菘。”

“所以要让我帮忙看的人是哪一位呢？”

宿琉殇朝容母的病床抬了抬下巴，云梓立马心领神会，走到容母身旁，不动声色地掀起了被子一角，替她把了把脉：“嗯……身体还真不怎么好。其实这事好办，不过，得看你母亲愿不愿意了。”

“什么意思？”

云梓收回了手，把被子重新盖好，轻轻碰了一下铃铛，一眨眼，他们就又回到了庄园。

一天下来体验了两次瞬移，容菘还在想之后自己可不可以把这些都写成小说，一定赚钱。

宿琉殇一眼就看穿了容菘的想法，拍了拍他肩膀：“我可以帮你获得一份薪资还算不错的工作，但前提是你今天所见到的一切都要保密。”

容菘：“……谢……谢谢。”

云梓在翻手上的日记本，听着他们的对话偷偷憋笑了一会，好容易忍住后，她翻开一张新页，问容菘：“容母叫什么名字？”

“姜鸢。”

名字说出来的下一秒，只听一阵沙沙声，日记本上自动浮现出“姜鸢”二字。

等名字逐渐清晰，云梓再次合上笔记本，抬头又一脸严肃地看着容菘：“我可以帮助姜女士好起来，但是首先这必须是要经过姜女士本人同意，其次，本次所需的代价是要姜女士自己来支付。”

容菘急忙开口：“可是，我母亲手上没有钱啊……”

话还没说完，宿琉殇在一旁提醒他：“注意，支付的不是钱，而是代价。而且，这场交易的确是需要姜女士自己来支付。”

就像占卜者为他人占卜所需支付的是自身精神力，被占卜者则需提供金钱或是其他回馈来保证能量的平衡。

云梓可以帮助姜鸢重获健康，但代价是需要姜鸢从此失去五感中的一感。

容菘听到这个交易，有点皱眉，不是不愿意，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姜鸢能好起来，只是……

“我妈妈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其实她很要强，失去的如果是触觉还好，可如果……”

如果是视觉，听觉呢……

云梓和宿琉殇对视了一眼，耸了耸肩：“还是等明天去问问姜女士吧。”

宿琉殇：“那今晚就先休息吧。”

说完，他就看见容菘先一点头，而后开始往外走……

宿琉殇又拉住了他，有些无奈：“以往这种暴雪天都是会封路的，你以为你能走回去吗。”

云梓：“今晚还是先住宿哥这里吧，不要客气，宿哥这里的客房很多的。”

“有……有多少？”

“不知道，我没住过，顺口说的。”

……

翌日，等容菘收拾好后宿琉殇就照昨日一样，一个响指把他们传到了医院附近的小巷。

三个人出条小巷本来也没有什么，只是云梓一个小姑娘在天寒地冻的天气里穿着一件紫色长裙，还丝毫不觉得冷，有些人觉得稀奇，就多看了一眼。

宿琉殇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件黑色外套，递给了云梓。

云梓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宿哥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不知道我不会感知冷热嘛。”

宿琉殇：“……”不要就不要。

云梓本来想着如果宿琉殇执意要给她，她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然后，她就看见宿琉殇一脸冷漠的……把外套变没了。

云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