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说说看。”
“其一,这次时疫闹到现在,起因在于水灾,若水灾不去,连年闹起来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而水灾不可控,可控的则是排水,只要水可以及时排走,也便不会有疫病滋生了,只是朝廷考核并没有排水这一项,想必大人并不想花费官中的银两,小女愿为大人分这份忧,且小女也认识在这方面颇有能力之人,只要大人愿意,一切皆由小女安排妥当。”
“其二,这张九村一应药材需求都要从永宁镇走,虽说两个地方离得很近,可偏偏并不在一个地治,倒叫河间赚了这份钱财,大人便甘心?故而我所说的这进项,便是小女愿将汪家药材生意做到这张九村,并让利给官中,大人您看可好?”
妙清喝口茶,又慢悠悠道:“今年灾情这么严重,想必张九村的税赋很难收上来吧?”
“你想本官做什么?”尹县令看向妙清。
妙清笑笑,道:“第一,自然是将这胡柏办了,倒是不拘什么理由,只是出售劣药这一出,可让小女子更好接手,至于他骗我的银钱,也不用他还回来了,想必我给他的生药材是没有全用掉的,追回那些便可。这是名正言顺的事儿,并不需要大人昧着一丝良心。”
“这第二嘛,小女做生意也不是做慈善,既答应向官中多交些税银,那么也望着官中多给些支持,如此,一是张九村的药材由汪家专卖,二是给个与官中合作的名头,也让小女多赚些钱不是?”
“这便是小女盼着的双赢,无需大人行一点不义之事,小女出了恶气,也做了生意,大人也可以治水之功,兼着纳银之功,一并报上去。至于那些乡老如何,但凭大人自行处理。这些年大人一直在地方上辗转,与这些地头蛇相斗,想必也是如履薄冰,何不趁此机会,再拼一把,向上走一走呢?”
“你倒是会做生意,那三日后,本官便要看看你的那一剂良药。”
待妙清与小程哥出门来,妙清呼出一口气,小程哥陪着妙清走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小姐今日倒有些老爷的模样了。”
“是吗?”
“我曾有幸跟着老爷跑过两次,老爷也是如此,谈生意的时候从来都愿意让些利,这才能让汪家生意越做越大,我也见过很多盯着一点点小利的人,往往没做几年便也败了。”
“倒希望如你所说,这次可以牵上这条线,将汪家生意再扩一扩,弥补弥补往日我急躁犯下的错。”
“小姐预备如何,尹大人只给了三天的时间,怕是药材都运不过来吧。”
“这我也虑到了,尹大人不过是要一个确切的承诺,毕竟今日聊的事儿不宜白纸黑字写下来,我料定准备三日的货量也便足够了。明日我便去杜家买药材解近渴,你则去安排我们家最近的药铺去调些药材。等胡柏那边的事儿结了,他那儿的药材回到我们手里,想必便无妨了。”
“那制药……”
“少不得还要麻烦吴大哥了。不过也要麻烦小程哥你,咱们今晚就连夜赶回永宁镇吧。”
于是两人回到旅舍,直接取了马退了房,便往回赶。
这杜家原还不愿卖药材给妙清,也是多亏吴洪从中斡旋,才顺利拿到了药材,又因吴洪连日研究这药,早对方子烂熟于胸了,妙清只加价雇了几个年轻人力,便也顺利赶制出了熟药。
尹县令想必这三日也是睡不大安稳,待妙清一早将药呈于他眼前,中午晌的时分,他便带着人马杀到了张九村,与乡老密聊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胡柏便被人押了出来,直接被尹县令带走了。
村民见胡柏的药摊子都被砸了,自然是议论纷纷,没到傍晚,关于劣药的传闻就愈演愈烈,最后竟传成了胡柏当年在张九村混得差,心生怨恨,便打算用这毒药,灭了一村子的人。
显然胡柏这个没什么根基的人,已经成了乡老们的弃子,而尹县令也由着谣言四散,于是胡柏便是彻底倒了台,成了村民们唾骂之人。
接下来便是妙清上场了,由尹县令出面,带着一帮乡老,义正言辞地痛陈胡柏的可恶,又声泪俱下地诉说自己如何遍访名医,找来了汪家小姐,这位小姐如何是位活菩萨,愿意仍按低价将好药卖给各位乡亲。
凡此种种,村民刚受了一顿好骗,这下有官府作保,还能有错?只一个劲儿直呼青天大老爷。
尹县令吃着了甜头,又唬住了乡老,很是快活了几日,便催起妙清排水工程的事儿来。
妙清也不含糊,她早已将张九村的情况绘于图纸之上,叫人送到了杭州苏家,苏老伯便派了弟子过来,让妙清想用多久便用多久。
眼下疫病刚到尾声,妙清自己倒也不急,待等正式入秋再启动这排水工程,不过药铺的事儿,妙清倒是急切不少,在她看来,这才是真正能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
德润自然也老早便接到了消息,见妙清此役打了胜仗,他也不吝赞赏,并承诺将张九村的这间铺子交给妙清经营。
约莫三个月的功夫,天气渐凉,时疫早已过去,汪家新分号也红红火火开了张,疫病肆虐期间这铺子已经积累了极好的口碑,又是这村中由官府指定专卖的生药铺子,生意自然是好得很。
即至临近年关,张九村的新排水系统也竣工了,妙清的小铺子又得了个慈善名头,于是她决定干脆再坐实这个名头,选择在年前向村里发放了些御寒的药包,这自然又赢得了一轮交手称赞。
话说两头,这尹县令傍上妙清这位财神爷,给自己的政绩簿子大大添上了几笔,年节下倒是在州府长官那儿得了大大的赞赏,一帮子小县令中,他更是大大地抬了头。
妙清预备着和小程哥等人一起回平江过年,而德润也早早做了盘点,直接北上,打算和妙清汇合后一起走。
这事德润没有提前告诉妙清,故而当他出现在张九村妙清的铺子中时,妙清正在后堂和一帮子伙计吃烧鸡。
待德润由阿诺引进后堂来,大家并不知晓眼前这位是汪家当家的,妙清只顾着谈天说地也未注意,直到阿诺快把她后背戳个洞了,妙清才回头拉过她来。
“怎么了?”
“哎呀,小姐,您看看谁来了!”
妙清定睛一瞧,一骨碌站了起来。
“三叔!”
“小鬼头,你就是这么开铺子的?”
“哎呀,这不是要年关了,大家乐呵乐呵。三叔您怎么来了?”
“我过来瞧瞧你,也瞧瞧咱们家的新铺子,顺便就带着你一起回家。”
“那好啊!来来来,我先给弟兄们介绍介绍。”
语毕,妙清便拉着德润,“添油加醋”地给一群吃得满面油光的伙计们隆重介绍了这位大当家的。
伙计们倒也自在,寒暄一轮便都续上了酒肉,德润挠了挠头,看向妙清。
妙清大笑,拍拍德润,道:“三叔跟我走。”
于是带着德润和阿诺往内室走。
妙清在这张九村置了宅子,也是个前店后宅的样式,等几人穿过一道内门,拐过隔断,忽觉安静了下来。
“倒没见三叔这么腼腆过。”妙清调笑道。
“你知道的,我不大应付得来这种。”
“小姐,三爷好一顿赶路,赶紧让三爷好好歇歇吧。”
“你倒会做人,那还不赶紧让罗妈妈她们准备茶水点心?”
“早吩咐下了,我让她们给送到小厅上?”
“去吧。”妙清想了想又道:“还有,收拾间屋子……”
“知道!”阿诺没等妙清说完便应道。
“三叔,一会儿您是歇歇,还是逛逛?”
“你便带着我瞧瞧仓库吧。”
“得嘞。”
一行人也没瞧多久,德润本就舟车劳顿,没一会子功夫也就回去休息了。
妙清倒是精力充沛,又拉着阿诺跑去村里集市上给德润买东西,要说这哪是买东西,变着法儿花钱买高兴才是真。
趁着德润在的机会,妙清也向他表达了想再开几间分店的想法。
“三叔,这是个好生意,张九村地方忒小了,就是全村人都来我们汪家买药材,也抵不上首府一间铺子,眼下我和尹县令也商议过,他现在是知州眼前的红人,知州也有意参加一份……”
“这事还要从长计议,一个小村子,确实没法和一整个州比,可其中的利害关系也不是可以同日而语的,譬如有没有其他竞争对手,他们就不会与这知州合作吗?人家若已有根基,我们贸然插手进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三叔考虑的是,这事儿倒也不急,开了年我就预备各地考察起来。”
“还有人手,也要考虑,我们汪家在这一带并没有什么积累,能不能找到靠谱的人也很重要,宁可不贪多,也不能踩错了步子。”
“三叔说的是,不过说到人手,我倒是有个人,想引荐给您。”
“哦?”
“当日和那姓胡的斗,还多亏了他,是个极聪明极靠谱的人才,只是眼下他一家子是人家的家生子,不好往外出跳。”
“若真这么好,就是多花些钱也是无妨。”
“就知道三叔明理!他们一家子给那杜家压制了许多年,空有一身本事,没处使,憋屈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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