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夺村

凌云找到韵居幸存的另外五人,其中有一名侍夫和他的侍从,还有两位丫鬟。这四人能幸免于难,属实意外。

经过审讯后,侍夫和侍从半夜不睡,爬墙头去外面见人。回来的途中,他们发现韵居起火,高喊人来救。但是,他们怕被怀疑就躲起来,一直到衙役来寻才出现。

两位丫鬟是给门房送夜宵,途中发现有黑衣人倒油,双双害怕而不敢出声,因而躲过一劫。

从这些人的口中,凌云确认韵居起火是人为事件,加上掬衣的零星供词,矛头直至季氏。

韵居的管事当中另有一人和掬衣的身份并重,叫梁念卿,粱稳婆的女儿。韵霜感念粱稳婆的开导,遂用了梁家人来做管事。念卿的名字还是韵霜帮忙取。

起火那夜,梁念卿回家探母,因而躲过一劫。

小姑娘生的如花似玉,不仅嘴皮子利索,还是算账好手,深得韵霜的器重。丧事过后,小姑娘就把管理的产业交给凌云。

小姑娘说服凌云只用一句话:“那时候我还是个玉雪可爱的小丫头片子,夫人看着我说了‘念卿’两字。我的母亲告诉我,其实夫人是在透过我看着另一个孩子。”兴许凌云少爷是个姑娘,夫人也就不会那么排斥吧?

凌云无言,最终还是用梁念卿,令她和府君申丹那方合作,运转商铺经营日常。

至于城中酒楼的对赌,因凌度失踪,暂且作罢。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凌度在五陵县的家人来酒楼闹事,梁念卿请示了凌云,按他的意思将对赌持续在凌不悔等人身上。

结果,酒楼一月不到就亏损严重,购买的时蔬烂在店内,猪肉等物卖不出去后发臭。

凌家人不信邪,上街吆喝,半价出售。

然则,吃的人多,亏得也多。不出一月,凌家就将家底折进去。

凌不悔厚着脸皮来寻凌云,打着异母兄弟的名义来讨饶,其实还是想将酒楼据为己有。

凌云在暗中看凌家人一眼,只将对赌中的一千金免了,以此了结此事。至于旁的,韵霜不原谅这些人,他也不会擅作主张做什么。

上代的恩怨到这步,韵霜下的套也算圆满。凌度身后得一干人等不得不返回五菱县府讨活。

另外,年有息将事情办妥后顺带给凌云带来一人,名为隋峰湘。

凌云知道此人,乃是学海府前府君的门客,后来府君倒台,投靠张廷逸。此人……擅敛财。

凌云不想动韵霜留下的根基,将隋峰湘带回学海。

不过,梁念卿明确表示,所得钱银会运往学海,而申丹在此时也表示投诚。

申丹道:“当年,你祖父上京,老夫便托他向朝廷说和,以保我南旋无恙。一晃眼,二十年了。老夫腆着脸说这句:早就过来该退的年纪,奈何周边道府动荡,我想退却怕一府百姓遭受战乱,硬杵在这位置几十年,周旋于各府势力,只求南旋府平安。

如今,我儿申箐为南旋府司马,已可以守城。孙儿申天明打小练武,爱舞刀弄枪,若是东暹王不弃,让他随在你身边做个马前卒。

侄孙放心,往后无论你是北上、西进,所需钱粮,我南旋府一律供应。只不过,这人……我南旋府不出。老夫守在这任上,求得就是一个大家平安,也绝不会有谋逆起事之意。”

凌云现在不差人,只差钱银米粮。申丹的礼是送到点,而且他是南旋的定海神针。申丹在,南旋百姓的民心在,硬动南旋府不现实,如今南旋府不战而投诚,对双方都好。

若是攻打武阳府的张廷玉顺利,整个江南十二府只剩下洛川江中段的海辰道府。

“多谢申老大人。我在此立誓,但凡我镇守南境一天,必不叫人骚扰南旋道府。”凌云拱手,得了申丹欣慰的笑容。

一旁的申天明颔首,似乎与有荣焉。他与凌云已经打过一架,脾气相投,两人已有默契。

凌云将商农一事谈妥后,带年有息和梁念卿等人离开申丹府邸。

申丹朝申箐和申天明道:“此子非池中物。天明,以后跟在东暹王身边机灵些。如今,整个江南都已被他收入囊中,又有海外学海无涯阁的支持,获得天下儒士仁心,来日必是人上人。”

申天明撸把三刀短发,利落地笑道:“知道了祖父。我觉得东暹王挺有意思,就是性子偏软,他那么个身世,竟然没找凌家那些人麻烦。”

“你懂什么?如今他的身份一言一行都受世人瞩目。他不能做的事,自有人帮他做。申箐,不需要赶尽杀绝,但不能让五陵县得那些人打着东暹王的名声在城中招摇撞骗,再次复起。”申丹提点儿子道。

申箐明白怎么做了,当即遣人去警告凌不悔等人。申天明告别祖父、家母,握枪追随凌云而去。

凌云安排好南旋府的事已是半个月后,卧秋那边传来消息,一直没有月影探子和国玺的影子。

他带一帮人告别梁念卿,快马加鞭赶回卧秋府。

**

金簪带人一路北上。季氏的月影探子一直不间断地刺杀她们,再厉害的人也扛不住。

数日后,金簪心知中计,让银花先行准备,袁珠断后,而她将禹瑜藏起来。

这一路的追杀全是一名簪冠男子主持,被袁珠血战拖住。

季商看向垂死挣扎的袁珠,玩笑道:“呵,你的主子留下你逃了,何必再垂死挣扎。”

“呸,你想过去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袁珠咬牙苦战,终是因对方人数过多而力竭。

季商冷嗤一声,利声哂笑:“哈……我对死人一向珍重。江湖人有不杀无名之辈的说法,你叫什么?对了……在下月影探卫之首,季商。”

袁珠不答,强行断了刺来的剑,被另一人刺入肩口。

“啊……”肩上长剑被拔,她后退时跌倒在地。

“死了也无需名字。女帝陛下的人,瞑目吧。”季商示意手下了结袁珠。

长剑刺向袁珠时,斜来一杆长/枪打歪直出的长剑。

金簪飞步上前,穿过倒地的袁珠,握枪横扫退敌,而后提枪直取季商。

季商挪步后退,朝身后影探道:“上,杀了女帝者,主君赏金万两。”

金簪不躲不闪,举枪再次横扫,力有千钧,一棍打退一众刺客。

冷箭袭来,她旋枪抵挡,用刺穿的刺客挡箭,硬生生杀到季商的面前。

季商被下属猛得一拉,躲过死亡横斩。

他咽口吐沫,又往后退两步。

金簪笑了。原来是个脑子好使,手上没多少真功夫的家伙。

如今没有禹瑜拖累,金簪打起来不留余地,直将刺客碎骨裂颅,凶悍之气远胜虎狼。

季商看向倒下的自己人,飞快地意识到什么叫万人敌。此女的气势万夫莫当,枪/术手法凌厉迅捷,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力感之美。

他甩下脑袋,心里有点怂,暗道:不愧是从摩尔战场上下来的女帝。一个女人能战成这样,当真是不同凡响。

然而,季商想起季飞扬的宏图霸业,再及他的英雄气短全是因此女,咬牙道:“杀她身后的女人,绝不能放过她们。”

“卑鄙。”金簪磨牙,退后护住袁珠。

待她听到曲笛声,勾唇道,“袁珠,再撑一下。”

“好。”袁珠靠树举剑,抵挡意欲让金簪分心的刺客。

四面蝎蛇滚动,齐齐游爬而来。

银花意外出现,替袁珠挡下杀招。

“袁珠姐,我没迟到吧?”

“呵……刚好。快去帮主上。”袁珠喘息道。

金簪回头嫣然一笑,转眸看向惊慌避让毒物的刺客,以轻巧舞步越过这些人,一枪直取季商咽喉。

季商绕树而逃,没跑出两步就翻在地,抽搐起来。

银鳞蛇王从他的后颈游走而出,向金簪吐舌邀功。

金簪旋枪再取其余刺客的性命。

许多人见季商死去,纷纷逃走。金簪旋枪缩短,收入后腰。她看向银花留得活口,上前道:“运送国玺的人走哪条道?”

不过,这活口直接服毒自尽。

银花跺脚,气呼呼道:“这些人真是不怕死。月罗府的季氏真是心思歹毒,派来得全是死探。”

“罢了。袁珠,你怎么样?”金簪赶过去帮袁珠料理伤势。

银花运气吹笛,引导蝎蛇返回山林。

袁珠示意银花查看刺客尸首,摸出月影探子的身份令牌,以及季氏独有的“四”字烙印。

金簪接过令牌,叹道:“线索断了。若要找回国玺,还是要回洛川江。”她朝银花道,“他们暂时不会再来,你来照看袁珠,我去将禹瑜带出来。”

银花应下后,金簪回山中石洞,找到躲在洞窟的禹瑜,轻出口气道:“万幸你没事。不然,我都不好同北平安交待。”

禹瑜随她出去,环顾四周山野,一时沉默。四人汇合,禹瑜踌躇道:“主上,”她的目光落在重伤的袁珠处,鼓起勇气道,“其实,我认识这个地方,属于两府交界处。曾经我爹勘探地形来过,而我随起义军护送家人也去过。若是……”

金簪一下子想到此前交待清儒的事,找到起义军背后的供应粮草地。

禹瑜是禹季的女儿,与起义军后方势力有所关联,属实正常。

禹瑜抿唇,听得金簪说不必为难,下定决心道:“这里距离卧秋府城尚远,我们入山,我来带路。只不过,主上不可以说自己的身份,不然……”

银花迟疑道:“这都什么时候还管身份,先救袁珠要紧。姐姐,对吧?”

“是。”金簪喂点血给袁珠,将她背起来。

袁珠感激的眼眶都红:“主上,使不得。”

“你同银花一样,禹瑜也一样,叫我姐姐就好。我们过命的交情,不必管俗礼。若是觉得不合适,就当是为隐藏身份。”金簪温声道。

禹瑜暖暖地笑开,一时信心倍增。她觉得告知金簪等人安乐村的地点没错,先一步在前带路,领三人往深山凹谷去。

翻山越岭一日,在银花质疑禹瑜的时候,金簪望见山中炊烟,朝背上的袁珠道:“袁珠,再坚持下,马上就到了。”

袁珠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几人加快进山的步伐。

山坳中有一安乐村,村民自发组建巡逻队伍,建造防御栅墙,且村中有严密的巡逻机制和出入禁令。

禹瑜被安乐村得一名叫柏大的流氓拦道。她上报禹季的名号,那柏大不认,非要禹瑜当他夫人。

金簪差点就动手,幸得有旁人认出禹瑜。

安乐村人这才将四位姑娘领进村。

袁珠终于安顿下来。村里的赤脚大夫给她看诊治疗,又采山中草药敷贴伤口。

金簪在安乐村游走一圈,被数名青年拦道,其中那叫柏大的眼神特别不干净,嘴里吐出的话也是臭不可闻。

她不耐与这样的人纠缠,直接对击一拳,将这人打得甩手离开。

这帮人走后又来一波青年挡在金簪的面前,出口就道:“外来人,你给我们带来麻烦。”

金簪挑眉,这群人的重点在村子的安危,先前那帮人就属于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这安乐村说小不小,说大也没县府大,却也拉帮结派。村人多矛盾啊。

金簪面对这帮人的质疑,不慌不忙道:“我们确实遇到麻烦,不然,不会随禹瑜前来投奔你们。”

当中的青年一改此前的肃然,换脸笑道:“你放心,咱们村子是谁的家眷啊?”

众人应道:“青天伏龙大将军。”

青年拍胸脯道:“我叫李二宝,你们放心,咱们村讲得就是个义字。刚才,我们同你开玩笑呢,免得你以为我们都是柏大那样拎不清的玩意。”

金簪展颜,与这些人交流几句。

她有意道:“你们知道山外的情况吗?如今北地无人,已经不是你们父辈的时候。大家现在想出去就出去,便是过江生活也使得。”

北地常年战乱,人口稀薄,若要再兴,必然要迁移人口。

“怎么可能?天师道那帮人若知道我们家中还有老幼,肯定将我们扯到前面去应战啊。”有人道。

“天师道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但是,如今的他们已经龟缩一隅。现今的江北由楚大将军掌权,他最是仁心爱民。你们听过楚甲子吗?”金簪诱导道。

“听过。他带兵打败天师道,也是他杀了李大将军。我们与他不共戴天。”有人高喊。

一群人响应。

金簪半响无话,眺望此地的富饶山川,山地良田千亩,足以养活上万人。

若是持续让安乐村人壮大,不出十年,又是一支起义军。

金簪不可能让李云起之流死灰复燃,转眸问道:“咱们安乐村还有多少可参战青年?”

“你问这个做什么?”有人质疑她。也有人淳朴地回答:“咱们村里不论男女,成年后皆可战斗,总得来说有五千人战力。”

金簪在心中评估,这个人数已经不是小数。她琢磨怎么将安乐村收入囊中,扬眸望见盘旋的南雁,心下有主意。

**

季商死后,月影探子接到月罗府的命令,依旧未放弃追查金簪的行踪。

他们循足迹跟入山,被安乐村人发现踪迹。

金簪听得禹瑜的汇报,将季氏刺客的令牌落在山间,恰巧被村民巡逻时找到令牌。

村里人因这枚令牌召开会议。

有人道:“前些日,我们的人看到有人在渡口运货。现在又出现这些人,会不会是争对我们?恐怕来者不善。我们要不要趁机将他们……”

手起劈斩,意思将那些身份不明的人剁了。

李二宝道:“我不同意,我觉得是两伙人。早前,我见到像是北平安的人。若是他,应该投靠谁吧。北平安是北安阳的儿子,不至于出卖我们。现在山里出现得这波人,应该是循着禹瑜她们过来。

我认为,我们还是先解决令牌的事。令牌上面有季字,恐怕是西北月罗府的季氏。”

“我就说那些姑娘肯定会带来麻烦,山中的暗探就是追踪禹瑜她们过来。”

“你们说西北月罗府的人为什么追查这几位姑娘,像是不死不休?”

……

金簪光明正大地杵在门外听着,里面的人也不赶她。此时,她转脸看向堂中一大群男男女女,拉扯唇角:“因为我们的队伍里有人长得如花似玉,而月罗府的季飞扬好色成性,被他盯上,不得到不罢休啊。”

说话最忌半真半假,一时间不好让人分辨。

堂中有女子参会,闻言高声道:“簪儿姑娘,你放心,我们一定护你们平安。我最讨厌这些不要脸的男人,自以为有点什么就觉得天下女人都要喜欢他们。”

金簪朝这位女子举手,赞道:“说得不错,就是这样。”

有人同情金簪一行人,就有人觉得她们是麻烦。

金簪又道:“你们说得北平安……既然他在外奔走,不妨找人接触他,了解下外面的实况。若是月罗府的兵马翻过秋山,横渡洛川江到了这,我们也不得安宁啊。”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说她危言耸听,有人觉得这是未雨绸缪……最终由一名胡子发白的老人做决定。

此人名唤李老,乃是李云起的叔祖。

李老高声道:“簪儿姑娘说得不无道理。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则无患。柏舟,你的水性好,与北平安又有交情,翻过山到渡口守着。

若是北平安出现,你再试他一二,若是他……你就跳江逃生吧。”

名唤柏舟的人应道:“好嘞。”

李老看向金簪道:“簪儿姑娘,进来说吧。依你看,我们该如何?”

“此地原是安全的。但是,月罗府的密探上山,被他们找到就是迟早的事。若是你们说的北平安在渡口北上,他有办法的话,就可以让我们大家都北渡避难。”金簪言道。

“疯了吧。我们都是些什么人?北上定会被人当反贼剿灭啊。”有人哼道。

金簪明眸善睐,淡定道:“慕容反贼火烧京都,天下已无大周。李云起……大将军的事过去多年,百姓忙于生计,谁在乎大家是谁。我们又是群妇孺老幼,怎么看都像……逃难的吧?

山中生活虽安稳,但是真清苦。

当年上山为得是什么,不就是求好日子。依我之见,待联络上你们说得北平安再议。至于村中的防卫,加强些便是了。”

迁移百姓一事急不来,得一步步来。金簪心道。

“说了等于白说。”有人嘀咕道。

李老颔首道:“我等明白簪儿姑娘的意思。但是,此地我们住惯了,舍不得搬。何况,哎……”李老的目光穿过大堂门,望向不远处的仓库。

那里米粮成山,一年一年的替换,本是给起义军准备,如今用不上了还累积起来。

金簪已摸清此地的情况,也知道此事。

她退一步道:“若是北渡不行,我听闻学海府出一位东暹王。此人仁善有名,善待百姓,不如寻他合作。一来解决李老的顾虑,二来也能多知道点外面的消息。”

此言一出,许多人对南面的东暹王起了兴趣,远比北渡安生的想法好。

金簪听他们议论,不免气短。

北上边境终究要靠北地人镇守,这些南人全是故土难离,不好办啊。

可是,这安乐村是块肥肉,吊在眼前吃不到,实在舍不下。

金簪自忖缺人缺粮……想要安乐村的人能北上落户。

她思考着:若无良策,只能行诡诈之道。只不过,一用此道,死伤在所难免。

金簪思定后将目光落在当日调戏人的村中无赖柏大身上。她利用柏大骚扰禹瑜的时机将月罗府影卫的消息透出去。

“影卫说:找到我们就能赏金万两。不知道村里的人会不会把我们供出去。”

禹瑜接话道:“姐姐放心。这里的人最是团结、讲信义,绝不可能这样做。”

金簪瞥见溜走的柏大,朝禹瑜道:“好,我信你就信他们。”

饵已下,接下来就是钓鱼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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