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大火

银鳞蛇王缠住小青蛇,阻止小青蛇攻击韵霜。两蛇落地,各找主人。

金簪看向瘫坐在地上的夫人,缓声道:“国玺在哪?”

“呵,我的公公为什么会死,又是谁杀了他?”韵霜坐在地上仰看她。

起初的惊慌过后已然镇定,她的面上再无害怕。

金簪无言,凝眉道:“他,为……国而死。”

“那究竟是谁……杀了他?”韵霜站起来,直直地盯向金簪,眼里蕴含显而易见的执意。倘若她回答不好,兴许就走不出这道门。

公公那样的人,理应为国而逝。这是毋庸置疑的答案。

重点在于他是被谁杀死,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吗,真是她吗?

金簪暗吸口气道:“梵阳。此人已死。”

“死了?呵,”韵霜看着她冷沉的面色,再问,“这人背后的主子是谁?”

金簪无法立时回答她。梵阳杀凌少保时尚且还有主子,而这个主子不是别人。太女旨意也是从她手上出去。

“是你,对吗?”韵霜的眸色更利三分。然而,这种利色里依然有她生来就有的柔软。

金簪起身,冷静道:“我不想骗你。作为凌少保的亲人,你理应知道真相。彼时,我想救他,但是,梵阳假传旨意,陷他于危局而亡。”

“他假传旨意可是为了你?”韵霜进一步问道。这个答案很重要。

“不是,为他自己谋利。”金簪答完,心中悬浮的大石落定。她见韵夫人垂眸,反问道:“国玺在哪?”

“呵,你们来晚了。”韵霜转身回座,瞧向跟至桌前的金簪,似两人的位置在此刻调换。她握住主动权,而她处于下风。

金簪阻止欲要动手的银花,思索她话语背后的意思。

“谁拿走它,时隔多久,为何将国玺给他拿走?”

“我凭什么告诉你?我的公公为你而死,你有为他做什么?”韵霜勾唇,一算刚才吓唬人的账。此言语中,她似已窥见金簪的身份。只不过,金簪不点明,她也当做不知道。

“兵儒天下的印玺关乎天下志士的人心所向。”金簪对于韵霜这样真性情的女子,要找到说服她的点实在太容易,“若是凌少保在世,必会希望印玺归国所有,而不是被居心叵测的人拿走利用。”

“呵,不用拿公公压我。若是我公公走的路子真得对,天下何至于四分五裂。这种天灾**的大乱,非在一时一人,天意如此。”韵霜轻叹了声,扬手端起酒壶,自倒一杯,而后举杯洒在地上,“公公,九年多了,媳妇无能为你报仇。”

金簪默然,感叹道:“我会让凌少保看到他期待的盛世。”

“罢了。”韵霜搁下杯盏,落座道,“我可不想你再放蛇威胁我。我是个生意人,求得是平安和气。”

金簪对她的转变颇有些惊讶,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凌云的影子……柔软、随和,还有一股不到必要时不外露的锋锐,以及底子上的善良品性。

“三日前,月罗府季氏来人。”韵霜察觉金簪跳动的眼神,如意地笑道,“他们与公公有交情,十多年前就已相熟。以公公和云儿的消息,再有杀死公公的你的消息……换走印玺。”

“我?杀了凌少保?”金簪双眸凝厉,猛然看向酒盏。

银花在旁道:“没有下毒。我瞧见侍女在上酒时被夫人阻止。”

韵霜呵了声,扫眼银花,慢条斯理道:“兵儒天下!呵,天下如何本就与我等普通百姓无关。我想要知道,谁杀了公公、掬梅、殷罗等人。若是能替他们报了仇,也算是了此缘分。”

她倒一杯酒,一饮而尽,瞧向金簪道,“幸好,人不是你杀,杀人的人也不是为了你。不然,我就错杀了。”

金簪笑下,展颜道:“不巧,我百毒不侵。”

“无妨,我也没真下毒。即使下了,也备下解药。若你承认是你杀,杀得人是为你杀。我怎么也得做些什么。如此,才不枉费当年他爱护我这儿媳的心意。”韵霜云淡风轻道。

听得厅外喧哗,她扬声问:“外面何事?”

“夫人,凌度老爷带人来了。”小掬梅进来回话道。

掬衣已经在外大喊:“你们几位公子还不拦一下。”

“走开。”凌度一脸杀气,带的人踢翻拦道的梅兰竹菊等公子,直接闯入花厅。

他看向闲情靠坐的韵霜,气得两眼赤红。

近二十年过去,过往的年轻气盛早已被岁月磨平。

如今的凌度论风采气度,不及座上的女子,剩下得是被赶出绿风郡的愤恨和怨念。

一下进来三个男人,他们的目光落在金簪和银花处。银花毫不客气地撂倒这些眼睛不干净的胚子。

凌度面色骤变,独立当堂,冷笑道:“吕韵霜,好你个娘们,知道今天我来报仇,找了帮手?”

“无所谓帮不帮手。你想拿回城中酒楼的铺子吧?可以啊……你爹当年对我有恩……如今他过世,而我无能为他报仇,那他对我得那点恩义就报在你身上吧。

酒楼给你,为期三月。你我对赌,赌盈余。”韵霜放下酒盏,款款笑道。

“怎么个赌法?”凌度的眼神微亮。城中酒楼在他手上时日进斗金,倘若拿回来,绝对能盈余,甚至还能搬回郡府居住。

韵霜微笑道:“期限三个月,三个月内你经营的酒楼若盈利,无偿给你。若是三个月内亏损,你就要将酒楼还给我,并且支付我一千金。”她见凌度要炸,快口道,“这一千金乃是酒楼三月的租金。说起来,我也没占你便宜。”

凌度沉脸思考了下,咬牙道:“好,一言为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至于你凌度,呵……一会让掬衣带你签字画押,以此做凭,且让府君申大人作保。”韵霜三言两句就将凌度摆平。

凌度想起申丹的为人,应下道:“可以。这期间,你不能做小人,打扰我酒楼的生意。”

“自然。我韵霜做生意绝不是缺斤少两的人。”韵霜意有所指道,看着凌度收敛气焰,勾唇道,“凌度老爷,这是我对公公尽孝,而你没有第二次好机会,可要抓住哦。”

韵霜妩媚说完,不管呆愣的凌度,朝金簪和银花道,“两位姑娘见笑,被一只疯狗扰兴致。消息么,我确认过了,而你也不是撒谎的人。

你来赴宴的目的应该达到了,请吧。”

金簪确实急于离开。韵霜没有上来就下毒,先询问过再言明,说明她并不偏帮月罗府。

至于将国玺给月罗府,两方实力悬殊,聪明的女人不会硬要拿头撞墙,而且她自诩是生意人。

但是,韵夫人对上这位叫凌度的前夫,夫人的头够硬。

“银花,我们走吧。”

金簪语罢,向韵霜拱手,带银花离开花厅。

两人在众多目光下款步离开,正待出门廊。

小掬梅跑来道:“等等……夫人说,姑娘出门小心,府里没事,不代表外面安全。近来的北来客不止姑娘这一波,前前后后有三拨人。”

银花纳闷道:“什么意思?”

金簪肃容道:“假国玺惊动江南的一滩水,钓出真国玺。月罗府那边应该也得了消息,若是季飞扬知道我还活着,不难猜到我的行踪。

现在开始,我们要想办法反制月罗府,拿回国玺,绝不能让季飞扬打着轩辕金香的名号欺骗世人。”

两人踏出门时还听到中庭传来的呼哧声响。

银花见金簪回首,不由道:“姐姐,这位夫人不像是坏人。我们不帮忙吗?”

“你我是路见不平就会出手的人吗?”金簪镇定地反问。

“这……”银花想起北平安的事。追随金簪久了,越来越不冲动,反倒更喜欢作壁上观。

“何况,无论我偏帮哪一位都不合适。”

金簪率先出门,一眼瞧见街角闪过的陌生脸孔。“月影探子名不虚传。走吧,我们先回客栈。”

韵居内,凌度咬牙问:“老头子过世不是很多年吗?为何整这一出,莫不是你拿他做幌子诈我?”

“是啊。快十年吧,作为儿子,你记得要替他报仇吗?你又知道是谁杀了他?”韵霜问完就无奈地笑了,“算了。他有你这种儿子等于没有。条件么,我给了,应不应随你。此次过后,你我再无瓜葛。商场如战场,见面两不识。”

凌度怂她的底气,磨牙道:“好。我且问你,作为母亲,你有凌云的消息吗?”

韵霜想起月罗府说的“东暹王”,淡色道:“于他,你我都无权置喙,滚吧。”

“狠毒的女人。”凌度说完四字,任由后面的酒盏砸来,带人畅快地离开花厅。

掬衣令人将丝毯换掉,走近韵霜道:“夫人,为何给他机会?”

韵霜轻哼了声,无情道:“我不是给他机会,我是要让他连县府都待不下去,彻底成为孤家寡人。以他现在的名声,别说开酒楼,开金楼铺子都没人上门。你给我弄张帖子给申大人,告诉他,我和凌度对赌一事,请他作证。记住,大摇大摆派人上门送贴。我不能使坏,不代表别人不知道这是我和凌度的恩怨。”

掬衣想起现今城中商铺六成属于夫人,含笑道:“我懂了,夫人。”

“嗯。”韵霜应完,望向屋外发呆。良久后,她波澜不兴道:“掬衣,你说他……会恨我吗?应该……恨得吧。”

掬衣瞬间懂了韵霜的话意,安慰道:“母子连心。小少爷会体谅夫人。”

韵霜扯抹苦涩的笑,转首道:“无妨。恨我就恨我吧。若他来了,我将偌大的家业给他,够他挥霍。无论她要做什么都够使吧?若是不够,我再使使劲,将商号开遍江南。

南旋五郡三十六县,全有我的商号;卧秋、武阳两地也有分店……不妨开去学海府。

我不怕他恨我,只怕他不要我准备得这些赔礼。”

“夫人……”掬衣看着落寞的韵霜,不由湿了眼眶。

**

南旋境内道口,凌云仰首看向飞过头顶的南雁,取出哨子吹响,截下这封北上的消息。

他读取内容后,又将信筒塞回雁足,令它继续北飞。

沉吟一会后,他吩咐年有息:“年先生,请你即刻返回卧秋府,告诉仓鱼。国玺已经被月罗府探子从南旋带回。按时间推算,现在应该在卧秋境内。

若月罗府人要返回西北,必定渡洛川江,令仓鱼派兵封锁要塞,截下前往海辰和卧秋境外的商旅、渡人,务必拦下国玺。”

“明白。王爷你呢?”年有息担忧道。

“我独自去南旋,不用担心我。”凌云拱手送年有息,目送他返回卧秋府。

年有息离开后,凌云打马上路,飞快奔向南旋。

一处平山坳口,凌云选条近路前往南旋,而金簪带银花、袁珠等人追赶国玺,选了条月罗府探子供出的路。

两方再次错过碰面的机会。

两日后,凌云赶到绿风郡,入城的激动还未平复就听到一则消息:韵居起火,烧大半夜,应该烧死了人。

他再打听,得知韵居的主人是凌少保的儿媳,就是他的生母。

凌云直奔韵居,穿过一众指指点点的乡里,闯入韵居大门。

遍地焦土、裂石残木,甚至还有余火烟灰。

他寻见名唤掬衣的妇人,问道:“我……韵霜夫人呢?”

掬衣的脸上尽是灰黑,泪水冲出两道白痕。

她定定地望向凌云,丢下手里的水桶,本想说夫人不找侍夫,却从熟悉的眉眼里看出韵霜的影子。她不敢置信道:“你是……”

再及凌云的面容,揣度他的年岁。

掬衣捂嘴,泣不成声:“凌云少爷……你是凌云少爷,你怎么才来……夫人……夫人她……她……”

掬衣指向坍塌的屋脊残垣,失了声:“啊……呜呜呜……夫人……她……”

凌云转身就去扒灰烬,努力寻找那个未曾谋面的人影。

他至记事起就不曾见过亲生母亲,只从掬梅和殷罗的口中听过一二。那是个柔软的女子,笑起来时温婉如水。

“在这……”他从灰烬里拖出一道焦黑冒烟的尸首,论身量应该不是女子,继续巴拉残木。

掬衣跌撞过去,朝凌云痛哭道:“凌云少爷,你的手啊……夫人……夫人她这些年很惦念少爷,她总说要攒很多很多钱,这样才能弥补少爷。夫人……你看到没?少爷他是爱重你的。”

凌云无法理解拿钱补偿的事,只道:“挖啊,快找人来挖,其他人呢?失火的原因呢?”

“不知道。夫人只在秋末时间出府盘店,其余时候都待在韵居。

一定是凌度老爷。三日前,他带人前来,说夫人答应给他酒楼对赌,实则是要掏空他所剩无几的钱,为得是让他倾家荡产。”

掬衣哭泣道,“也有可能是……”

“是谁?”凌云的面沉如水,发定道。

“几个北来客,先后都来找过夫人,问得是一枚印玺。其中有两位姑娘,她们放出过一银一绿两条蛇吓唬过夫人。”

掬衣无措道,“有可能是她们拿不到东西,怀恨在心,烧了韵居,杀了公子们。”

“不,不可能是她。”凌云已经打听过韵居,知道韵霜夫人有十位侍夫。按掬衣的说法,两位姑娘极有可能是金簪一行人。若是金簪,已得知消息后送信北上,就绝不会再行放火之举。

“除她们呢?”

“没……此外没有了。”掬衣颤抖说完,扑向韵居的方向大哭。

南旋府的府君申丹疾步进院,瞧见这惨烈的景象,急问道:“人找到吗?”

“没有。”掬衣猛地跳起来,赶紧向他行礼,抹泪道,“我家少爷回来了。”

“少爷?凌……云,凌飞的孙儿?”

申丹看向翻捡残垣的高大男人,朝身后衙役道,“快去帮忙,务必找齐尸骨,寻人查问失火的原因。”

衙役入场,速度快许多。

半日后,凌云和申丹看向一众并列的烧焦尸首,良久无言。

掬衣辨认出小掬梅,另有几名女子尸首,但是人被烧的面部全非,很难认全。

凌云看向抹泪的掬衣,一把抓住她的衣袖,厉声问:“韵居的人都在这吗?”

掬衣颤了下,发抖道:“韵居上下一共三十口人,这里……”听得衙役报数,“应该还有五口人。”她的目光落在一只焦黑的手,上前一把抓起手上发黑的镯子,抹干净后露出黄金的色泽,“夫人……夫人啊……”

凌云愣住了,一口酸涩闷上喉口。他还没问:当年为什么不要我?如今,他面对得却是一具无法回话的尸首。

他跪在尸体面前,一时间哀恸入心,激得他两眼发黑,人差点倒了。

“少爷……凌云少爷……”掬衣赶紧去扶凌云。

然而,凌云摆下手,褪下衣衫披在尸首上。衙役们买了白娟过来给尸首们一一披上,再按顺序做好登记。

申丹叹了声道:“掬衣大家,你没认错?”

“这是夫人的镯子,不会有错。当年,凌老爷以凌老夫人的名义赠给儿媳,说是见面礼。这些年,年景不好时,夫人卖过许多东西,都不曾动念卖掉这镯子。”掬衣哭地瘫在地上,“夫人……夫人……”

凌云握紧拳,看着掬衣,想起殷罗和掬梅曾经提过她。

“掬衣姨母,为何你……不在府中?”

掬衣愣怔,一时颤抖地答不上来。

申丹替她道:“掬衣已经嫁人,平时住在韵居外自己的府邸。这事,老夫也知道。凌侄孙,莫要伤心过度……”胡乱揣测人。

凌云默然,轻轻地点头。他起身向申丹拱手,认真道:“无论如何事关这里二十五条人命,请申大人严查。”

“好。本官一定追查到底。”申丹叹了声道,“对了,你母亲留点东西在我这,我得交给你。掬衣,莫伤心,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活人能做就是替她们讨回公道,了了先人遗愿。”

“多谢大人。”掬衣抹把泪,看向凌云时垂落目光。

凌云离开韵居,沿路多听人提起大火。他来到传闻中的对赌酒楼,得知凌度老爷今日还没来店,就寻去凌度在五菱县府的老宅。

宅邸很小,纵向四间屋子,却住近十二口人。

凌云在屋外站了下,院里走出个年轻男子。

此人好奇道:“敢问公子在我家院外有何事?”

“你是?”凌云迟疑道。

“我叫凌不悔,家中老幺,你是?”凌不悔继续问道。

“凌云。凌度可在家?”凌云毫不回避道。

“……”凌不悔愣怔了下,刚要张口大喊,就被凌云钳制,失声叫道,“你……你来做什么,又要做什么?我家……不,爹真得没钱了。你母亲那么多钱,何苦再为难我们。”

“凌度在哪?”

“他……不是在城中酒楼吗?”凌不悔纳闷道,“父亲和娘亲、大哥大吵一架。爹带地痞打进城。这已经是好几日前的事,此后,我们听说对赌,找上门去被他轰出来,就再没见过他,他也没回来过。”

凌云再三确认他话里真假,见无欺骗,转身就走。

他回绿风郡的酒楼再找凌度,在他的房间查找,确定凌度昨夜未回……

这说明……凌度在昨夜也出事了。事情变得不简单起来。

凌云抽不开身离开绿风郡,帮着申丹的衙役们一起查找起火线索,再有安葬韵居被烧死的二十五口人,以韵居的钱银给下人安家费等。

诸事完毕后,凌云和衙役发现韵居的账册完好无损地藏在掬衣府。

凌云无法不怀疑掬衣。世上杀人的动机无非有二:名利钱财以及仇恨。

掬衣在凌云的施压下,以及对韵霜的愧疚等,终于说出口:“对不起凌少爷,我只是按那些人的吩咐,将韵居的账册偷运出来,可我不知道他们会放火啊。他们以我家人逼我,我也是迫于无奈。”

“那些人是谁?”凌云刚问到此处,横空一支冷箭射杀掬衣。

凌云追出去找,发现一道负弓箭的背影。

等他跟丢后再来问掬衣,只得两字:“季……商……”

申丹得知此事后,给凌云解惑。

“十多年间,你母亲不算富可敌国,也是一方豪绅。数年来,南旋避祸,未参与战乱。

她手中的商铺多为娘家那边的米粮布铺,加上我的支持,一直在外好卖,再有你母亲搞出来的海蝉绢,铺子名声在外,多惹人眼红。此次劫难,恐怕是富贵迷人眼,才遭了灾。”

“为何凌度也失踪?”凌云理清内中思路,想起离开的金簪,再及掬衣临死的话,恍然道,“或者……这是季氏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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