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云朵在天空中翻滚,阳光躲在云层后面,漏下一抹金辉,其中一片乌云被染成了玫瑰色。
迟航觉得车厢里有点闷,“我们下车走走吧?刚才的蛋糕呢?”
柳时序关了暖风,摇开车窗,朝路口指了指,那里躺着被遗弃的雨伞和蛋糕。
“蛋糕应该不能吃了,我们再买一个。”
他们下车,走到刚才那个路口,柳时序握住了迟航的手,迟航挣开他说:“我没事。”
柳时序不放,眨眨眼,凑到他耳边:“我就想牵着男朋友的手。”
“男朋友?” 迟航听到这个词,心跳漏了一拍。
柳时序说:“航哥,刚才你可是答应了,不是下了车就反悔吧。”
“我没……”
柳时序勾起唇角:“我知道你不是那么善变的人。”
迟航四下看看,好在没什么人,妥协道:“那就过完马路。”
柳时序如获至宝,欣喜若狂。
他在纽约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或漂亮俊美、或自信迷人,或幽默风趣、或热情昂扬,但他们总是复杂又多变,迷惑人的表面下,诡计、野心、嫉妒、争夺、算计暗流涌动,他不讨厌他们,常常和他们为伍,他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或许因为那些人都是镜子,在他们身上,柳时序常常看见伪装的自己,所以他没法真正被他们吸引。他很少见到像迟航这般纯真的人,他像格陵兰岛的雪花,晶莹剔透,孤冷清寒,在一片纯净的世界里孤独地飘扬,他想象自己化身一团火,把这片雪花点燃、融化,这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
“爱始于我们对一个人的印象开始诗化的那一刻。”
如果柳时序读过米兰昆德拉,他或许会意识到自己正一步步走进爱情的漩涡。
面包店亮着温馨的氛围灯,柔和的光线拂照在刚出炉的新鲜面包上,玻璃柜后面陈列着造型多样的蛋糕。
两个人凑在玻璃柜前,柳时序问:“航哥,你喜欢哪一个?”
迟航这么多年第一次为自己挑选生日蛋糕,心里无端生出兴奋和紧张,他的目光在巧克力慕斯、黑森林、覆盆子果酱、香草冰淇淋蛋糕上一一掠过,最后停留在一款方形的提拉米苏上。
“就要这个吧。” 迟航转头对柳时序说。
“提拉米苏”意大利语里面“带我走”的意思,柳时序眼眸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他在想迟航这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选择?
柳时序结了账,还附带买了两杯咖啡,“我们去附近的海边好不好?风和雨都停了,这会儿应该蛮舒服的。”
迟航说:“不回民宿吗,不是说忙不过来?”
柳时序说:“没事,东浩已经去上班了。作为高层,我决定偷个懒。”
听到柳时序以高层管理者自居,迟航噗嗤一声,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雨后空气清新,原本躲起来的鸟儿开始活跃起来,在被暴风肆虐过的樱花树指头欢快地叫闹,往海边走的路上春意盎然,连带着两个人的心情都雀跃起来。
海边有一块巨石,平坦开阔,两个人面朝着大海坐下。
柳时序解开蛋糕的盒子,一边插着蜡烛一边问:“航哥,你为什么选提拉米苏啊?”
迟航看着蜡烛上蓝色的数字说: “因为不甜。”
“全世界人都知道提拉米苏是什么意思。”
迟航装傻:“我不知道。”
柳时序笑笑,点燃蜡烛,“航哥,闭上眼,许个愿吧。”
跳跃的火苗在微风中摇曳,迟航照着柳时序说的,闭上眼睛,近乎虔诚地许了愿望,然后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哇哦,Bravo。”柳时序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谢谢。” 迟航有些感动。
“怎么谢我?” 柳时序笑意吟吟地看着他,像一只等待奖赏的大狼狗。
迟航把蛋糕最上面那块写着生日快乐的白色巧克力拿起来,喂到柳时序嘴边,“这块最稀有的给你吃。”
柳时序用嘴衔住巧克力,同时含住了他递过来的手指,他的手指立马就湿了,又感觉似被大火灼烧着。
“喂,我没洗手……” 迟航本想让柳时序知脏而退,放开他。
不料对方说:“我帮你洗。”
迟航的脸更烫了,他有些拿他没办法,故意板起脸:“你还吃不吃蛋糕?”
柳时序恋恋不舍地放开他,迟航立马挖了一勺蛋糕递给他,企图堵住他的嘴。
蛋糕入口即化,柳时序细细品味着滑入喉间的酒香和咖啡香气。
半晌,他忽然转头,神情严肃又郑重:“提拉米苏,是‘带我走’的意思。航哥,我会带你离开过去的阴霾。”
迟航与他四目相对,伸手揩去他嘴角的奶油,笑着说:“傻瓜,你已经带我走出阴霾。”
当他决定吐露心事,暴露最沉重晦涩的过去,当他攀上那个温暖的掌心,愿意被他牵起的那一瞬,他已经开始迈出阴霾。
“你是哪天生日?” 迟航问。
“7月31日。”
“七月的尾巴是狮子座。” 迟航默默地说出这句歌词。
“航哥,你也懂星座?”
“有一首中文歌是这么唱的。”
“嗯,我是狮子座,你是双子座,狮子是火向,双子是风向,我们天生就是一对。” 拜发小一个特别迷信星座的女朋友所赐,他对星座配对信手拈来。
天生一对吗?迟航被这个梦幻的词击中了。
柳时序则是情意绵绵地望着他,“航哥,还记得上次被爷爷电话中断的吻吗?”
迟航别开眼睛,“不记得了。”
柳时序把他揽过来,“那我现在帮你回忆一下。”
柳时序捧住迟航的双颊,迫不及待地含住了他柔软的嘴唇。
上一次的吻克制又绅士,他在他的嘴唇上轻拢慢捻,一直不敢太放肆,但即便只是最简单的亲吻,也足够让他回味无穷。这芳香又甜美的双唇时常跑进柳时序的梦中,他没敢说自己在梦里是如何蹂躏迟航的。
他终于再一次品尝到朝思暮想的甜蜜之源。
他用力又霸道地吮吸,咂出的声音又响又暧昧,迟航脸上的红晕从两颊爬到了耳尖,他还是不大会接吻,只能任由柳时序抱着他又咬又啃,“唔,痛。” 他含糊不清地抗议。
“babe,对不起。” 柳时序仍然不愿放开他,只是改为温柔缱眷、一下又一下的轻吻。
然后自然而然地,他撬开了他的牙关,滑入了他的口腔,唇舌交缠的那一刻,迟航的心跳再一次加速起来,他感受到柳时序的舌头像一只灵活的蛇,在他的口腔里游弋,一会儿舔着舌尖,一会儿又顶着上颚,甚至还会深入喉咙,他感到呼吸不适,终于调度起自己的舌头暗示对方出去。
“很好,babe,我喜欢你的反应。” 柳时序含糊地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迟航学着柳时序的方式,渐渐地有了一些技巧,也逐渐享受亲吻带来的曼妙的感觉。他们刚吃过酒味的蛋糕,口腔里充斥着甜蜜的芬芳,他们像采蜜的蜜蜂,互相停留在各自的花蕊上,享受浓郁的芳泽。
这算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舌吻,两个人忘情地相拥,在滔天的浪声中难舍难分。
过了好久好久,两个人都吻得口干舌燥,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对方,柳时序伸手擦掉迟航嘴角晶莹的液体,把咖啡递给她,“还好刚才买了点喝的,不然现在就要喝海水了。”
迟航捧着咖啡,仰头就喝了一大半,看了下时间,“现在都下午三点了啊,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去吃饭?”
柳时序又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角,迟航按住他的头,“你怎么没完没了。”
柳时序说:“你不喜欢?”
迟航说:“喜欢,但也要吃饭,走吧,我们找点吃的。”
柳时序一手提起蛋糕盒,一手搂在迟航的腰上。
迟航顿了一下:“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
柳时序眨眨眼,“什么约定?”
“你知道,韩国和中国都是比较保守的儒家社会,不像美国那么开放,同性恋还并不是公开可以讨论的话题,所以平时我们在公开场合也还是低调一点,可以不?”
柳时序落在迟航腰上的力度加大了,他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我们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迟航说:“是我的问题。可能这算是一种隐形的社会规范吧,大家顺服惯了,便会默默地遵守。况且我不大习惯在人群中特别突出,被很多人关注会让我有点压力,更何况是异样的注视。”
迟航低下头,像是在检讨自己,他觉得自己有点糟糕,一点不磊落,是一个不大合格的恋人。
柳时序很敏锐:“所以我们的关系也不能让金奶奶、李大婶、东浩他们知道咯?”
迟航有点心虚地对上他的视线:“可以保密吗?”
柳时序冷笑一声:“原来是见不得人的地下情人。”
迟航见他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心里有点慌张,便有些讨好地贴近他,仰着头对他说:“求你了。” 语气近乎撒娇,他自己听到都吓一跳。他不知道自己还有讨好型人格的一面。
但这招果然很有用,柳时序忍不住又抱着迟航重重地亲咬,像是在惩罚他的怯懦,最后他妥协道:“好吧,不过我不能接受一直不公开。”
“嗯。”
“还有,公开场合少掉的亲密时间,你要补偿给我。” 柳时序狡黠地说,像是一只设计了重重陷阱的狐狸。
“好吧。” 迟航只好自投罗网。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