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不可泄露,每次穿越刘庆东都遵循着这一原则。“将军,你不是会占卜吗?可以预测一下此次去双岛的吉凶祸福呀。”
“哦,原来是为了这个呀,看把你急的,我当你是担心个啥呢。”毛文龙开朗地大笑道,“我动身前已经起了一卦,是关于讨要粮食供给的,此去双岛会晤必定是大吉。奇门遁甲里八门分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中宫戊己土,这八门是随时变化的。我们从皮岛出来时以甲为主,甲木在东方,居伤门适宜讨债,收敛财货,利于谈判,这下朝廷拖欠江东镇的钱粮很快会补齐的。而阻挠者在西方,就会来克我们,而我们可以退到休养之地,保存实力。所以就要退至坎宫,坎为水生甲木,庚辛又能生壬水,克木的力量就削弱啦,原本之位震宫中地支的卯木是不能动的,将被西面的惊门收获了。所以我们东江镇不能跟朝廷硬磕,上善若水,以柔克刚,加强北边海岛的军备,这件事我已经派有杰和他弟弟去办了。我相信,即使袁崇焕再霸道,也不至于赶尽杀绝吧,毕竟我们东江镇的作用不可小觑,缺了我们他那说得天花乱坠的大计更是遥不可及的。什么事都不要急,耐心等着吧,一旦战事不尽人意,又该走马换帅啦。”
听他滔滔不绝的一番阐述,同样忧心忡忡的老者也是一块石头落了地,豁然开朗起来,“这么说此次赴约必将一帆风顺喽,我还担心姓袁的会对你不利呢,人家毕竟是太子太保,领兵部尚书衔嘛,最近皇上又赐给他尚方宝剑啦,皇恩浩荡,宠爱加身啊。”
“好让人艳羡呀,我也有尚方宝剑,不过是先皇所赐,不知与当今皇上所赐的有何不同呢?”黑脸将军不无讥讽地说,然后招呼众人来到船头,他指着一张桌子上的物件,“刚才本都督正要隔空取物,却被丈宁老的跌倒打断了,现在我们继续,看看能从袁督师那里抓来些什么。”他将右手伸进红布下面,刘庆东看那布下盖着个大木盆,毛文龙在里面哗哗地攉拢着水。
就见他嘴里念念有词,“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来喽。”他从红布下抽出手张开了给大家看,是湿漉漉的一把米,“想啥来啥,我正要去讨粮食呢。这家伙跟我哭穷,其实粮食多得很嘛。回去吧,好借好还。”他又把手攥紧放回木盆中。
如法炮制,第二次抓出的是几枚钱币,“哦,欠我们的军饷这几个怎么能够呢?还是先放在你那里吧。”他又将手放回盆里。
有两个水手打扮的老头子看他一掏一送,像是在变戏法,言语滑稽逗得他俩笑得合不拢嘴。
一个说“大都督,既然能把钱粮抓过来,我们何必还要去求他呢?牛逼哄哄的,真把自己当个人啦。”
一个讲“不求咋办?那小猴子有权啊。再说,你以为是你们家五个人啊,岛上十几万口子吃喝,一把一把的不得把大都督累个好歹的呀?”
“李景先,你居心险恶呀,想活生生把我累死吗?不看在当年你给本都督推荐皮岛做为立足之地,我非得怀疑你是后金派来的。还是徐六仁义呀,知道疼我啊。”毛文龙开着玩笑。
“谁让你那么有本事的,会奇门遁甲,不光能排兵布阵,还能隔空取物。我的意思是,你把这一手教给大家伙,几百上千人都去抓,每个人只要抓几把,不就解决岛上的饥荒了嘛。”姓李的那位很有想法。
黑脸将军放声大笑道:“哈哈,李景先,你想得美,这法术借来的东西是要还的,不还就不灵啦。”
对方却不以为然,“你总是找借口,这发财的手段可着自己用,就是不想外传呗?小气。”
另一位水手立刻反驳他,“我们大都督可不小气啊,他把马上步下的武艺全都教给义子义孙们啦,如何制作火药和地雷,还有下毒、解毒的法子,大家不会这些咋能挡住后金的铁骑呀?”
“唉,这些都是逼出来的。”毛文龙踌躇地环视众人,“我祖父从事盐运而定居杭州,父亲为监生,可人到中年便过世了,家贫不能自给,随家母住在舅父家。本都督少不更事,不喜读书,惟喜兵事,曾狂言‘不封侯,不罢休’,如今看来哪有那么容易呀。后来承袭伯父世袭海州卫试百户,李成梁大人任命我为内丁千总,凭着真本事武举考中辽东第六名,升任辽阳千总、守备,打败了蒙古鞑子晋升万户,两任经略熊廷弼、袁应泰赏识我委与重任,在山海关造火药,授游击将军。辽东巡抚王化贞王大人招我至他帐下,令我深入失地夺取了镇江堡。”
他望向长着弯眉毛和一字眉的青年,“永诗你还记得吧,那时我们一百九十七个人乘坐四艘沙船入海,还有永喜的父亲,不幸牺牲了的孔学礼,沿着海岸线隐蔽航行两个月,是他徐六告之我们镇江堡内空虚,出其不意攻占了城堡,可万万没想到,明明是大捷,却险些成为别人嘴里的大祸。若不是内阁首辅叶向高上疏说情,九千岁给我们撑腰,我差点儿锒铛入狱。孤军作战不易呀,咱曾一度被东夷追着打,一起出来的老哥们相继殉国了,直到进驻皮岛后才站稳脚跟,后金人不识水性,又没有像样的火器,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他们若是敢来,地雷、三眼铳、弗朗机、铜炮、铁炮招呼着,必杀得狗日的片甲不留。”
将军又念动咒语,“咦,我摸到了什么?剑。”他从红布下面抓出一把宝剑,剑身图纹清晰,花纹细凿,一面刻着腾飞的蛟龙,一面刻着展翅的凤凰,还纹饰着北斗七星,剑鞘上镶嵌的宝石在艳阳下光彩夺目,“尚方宝剑!这是万岁赐给袁崇焕的,呃,看上去和我的那把差不多啊。”
“那还用说,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坐在长凳子上的老者开口道,“我听说是当今皇上把王之臣和满桂的尚方宝剑要回去,又转手赐给姓袁的了,他们两个的也是先皇所赐,自然与贤婿的一样喽。我沈世魁做了一辈子的买卖,在世面上阅人无数,还没见过这么办事的呢,给出去的东西还带往回要的,这事儿办得挺磕碜。”
毛文龙吃惊地瞅着老丈人,颇为顾忌地压低声音提醒他,“嗨,丈宁老,你这心直口快的毛病是要惹祸的,隔墙有耳啊。哦,原来是他们的剑啊,如今朝廷这么缺钱吗?我说三番五次地来查我的花名册呢。原来是一样的呀,看看就行啦,物归原主,回到你的主人那里吧。”
他正欲把宝剑送回去,却被老者喊住,随即发出连声的呻吟,“哎呦,又抻着啦,疼,疼啊。”沈世魁本意要拿过去细看,却动作猛了些,又牵拉到受伤的脊背。
做女婿的赶紧上前问询,见他痛苦的表情也着急起来,他吩咐着人群中的一位男子,“刘五,刘兴治!快把沈太爷送进舱去,让你二哥给瞧瞧。”他回头安慰着老丈人,“刘兴祚的医道高明,想当年治好过皇太极母亲的病呢。”
那矮墩墩的男子不敢怠慢,上前去搀扶老者,“五啊,我走不动啦,你们把我抬去吧。”病人现在是疼痛难忍了,真可谓是寸步难行啊,他又向女婿提出要求道,“让永诗、永喜帮着抬,他们办事稳当。”
还没等老者再选别人,刘庆东抢着上前抬起一个凳脚,被抬的人看他如此主动,并没有说什么,任由几个人将其抬入船舱。
进入昏暗的舱内,来到一扇门前,木门关得严严实实的,里面没有半点儿声响。叫做刘五的小伙子敲门喊着二哥,听里面有人答应,便推门将春凳抬了进去。
房间里住着位个子不高,长着大饼子脸的中年人,从床榻上凌乱的被服看,好似刚睡过午觉;可从这人焦虑的眼神中,丝毫没有大梦初醒睡眼惺忪的感觉。船舱内空间狭小,把老者抬进去更显得局促了。
做弟弟的说明情况,这位便动手检查,上上下下又是按又是捏,只疼得病人哎呀嗨呀地一通呻吟。随后便拿出火罐,从上到下沿脊梁拔了一溜,等待片刻卸下去,沈世魁感到稍微有所缓解,可还是疼得不敢下地。
“永诗、永喜,你们先把沈太爷抬出去吧,我随后就到,跟大都督有话要讲。”他接着喊住弟弟,让其留下帮他拿药箱。
几个人听从饼子脸的吩咐,将只顾哼哼的沈世魁抬了出去。刘庆东走在最后面,他本打算咨询下老者的病情,看看人家要采取什么方法医治。房门却被里面的人紧紧地关上了,厚重的木门非常隔音,他们兄弟的谈话一般人是听不到的。
可谁也没有料到门外的这位不是一般人,乃运转员出身,有着非凡的听力,百米外的蚊子嗡嗡声能听得真真切切。
就听里面的哥哥抱怨着,说是毛文龙为人处世不地道,自己是主动弃暗投明,装死弄景,抛弃一切荣华富贵跑来皮岛,发誓要为国家效力,可那厮却说是他临阵劝降之功。真是颠倒黑白,冒功邀赏呀,气煞人啊!还时不时拿自己取乐,非得说他们哥几个是高丽人。
做弟弟也随声附和,对毛文龙极为鄙视,痛恨其私吞粮饷,向后金倒卖武器、粮食、丝绸,虚报战功,把手下人都认做干儿子干孙子,专权霸道。更有甚者,还妄言“牧马登州取南京易如反掌”,真是大逆不道,有反叛之心。
当哥哥的认同弟弟的看法,还说上个月去宁远,袁督师也对姓毛的厌恶至极,与自己秘密交谈之际,恨他占着茅坑不拉屎,耽误其平夷大业。人家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内心里却有解除其兵权之意。饼子脸对弟弟惋惜道,三弟兴基、六弟兴贤他们留在岛上,未能一同前来,人微言轻,只怕我俩不能为袁督师分忧啊。即便这样,也要尽绵薄之力。此次会晤,不能让毛文龙肆意妄为,漫天要价,有损督师的威严。
“是呀,二哥,刚才在甲板上那家伙还作妖呢,把督师的尚方宝剑偷来了,又是贬低,又是炫耀,根本没把督师放在眼里。他老丈人更是无法无天,竟敢评议朝政,嘲讽当今皇上。”
“哼,沈世魁性情狡黠,乃市井小人,做过买头牙行。但不要小看了这种人,常年与买卖人打交道,脑袋灵,心眼多,毛文龙所做的许多事都是他背后出的主意。他不是腰痹症犯了吗?正好!借此机会将老家伙支走。”最后大饼子脸还叮嘱弟弟,到了双岛要随机应变,见机行事,听从袁督师的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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