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找到啦,可小方会计找不到了。好在,她是成年人,不会像果果那样让人不放心,四处去找喽。
葛老板却很担心,毕竟是半夜出去的,还是一个弱女子,会去哪儿了呢?岛上又没有亲戚朋友,是跟自己赌气藏起来啦?他焦虑不安地四处打听,眼瞅着快到中午啦,实在是无计可施一筹莫展,便请刘庆东帮助分头去找。
刘庆东沿着海岸线向西走,逢人便打听见没见到女会计,人们都说昨晚呆在家里,到哪儿遇到夜游的女子呀?他转念一想,会不会姑娘跟葛老板置气,坐毛永明的快艇出岛啦?他怀着侥幸的心理赶到卖泳具的铺子。
“绝对不会!”看摊的毛永顺非常肯定地说,“那么晚了,永明早收工啦。他晚上要照顾我婶,啥活儿也不会接的,而且昨天晚上我去给他家修水龙头,永明的确在家没出去。”
“哦,方会计能去哪里了呢?”刘庆东失望地自语道。
残疾人敏感地问,“你说的是哪个会计?”
“就是葛老板的小女朋友啊,和我一起来岛上玩的那个漂亮姑娘。”
“她呀!你咋不早说?我知道。昨晚我从永明家出来,在海滩上看到她啦,那姑娘心事重重的一个人溜达呢,不能说是溜达,她低着头在想心事,后来往坡上去啦。”毛永顺提供了重要的线索。
刘庆东往坡上望去,那里最抢眼的是望海楼高大的招牌,“往坡上去了?会去哪儿了呢?她人生地不熟的,也不认识谁呀?深更半夜的不会去岭上林子里的。”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一定去坡上哪一家了。
“会不会去望海楼吊唁大丫啦?她与她们很熟吗?再说,没听说慰问一晚上不走的呀。”毛永顺纳闷地呢喃着。
不管是什么情况,还是去问一问吧,受人之托的刘庆东又燃起希望,赶忙找到葛老板一同向望海楼赶去。
按照老辈儿传下来的规矩,办丧事人家的大门是敞开的,大厅设成了灵堂,正中的供桌上摆放着亡者的照片和花圈挽联,满屋全是黑白色烘托出肃杀之气。屋子里只有三个人,龟缩在沙发上的二丫、火盆旁烧纸的辅警和用剪刀剪扣子豁衣兜的樊老师。
这种场合怎能单刀直入呢?刘庆东与葛老板规规矩矩地向灵位敬香、三鞠躬,家属二丫鞠躬回礼,在她的眼神里闪过慌乱与惊异。也是,非亲非故,来岛上旅游的陌生人犯不着上门拜祭呀。
二丫的婶子樊老师和他们有过一面之交,见是他俩立即起身让座,热情地端来茶水,东拉一句西扯一句闲聊起来,没几句便汇总到大丫的身上,必须难过地落下眼泪,有的没的用纸巾沾一沾眼角。
表示惋惜与悲痛是悼念者的本分,两个男人长吁短叹地附和着,茶水是可以不喝的,可辅警毛永斌递过来的香烟是不能不接的。
“唉,这都是命啊,前些日子院子里跑来了麂子,老话讲,麂子入宅祸事必来,家里是要死人的,这不,大丫就出意外啦。很久以前发生过这种事儿,还不是死一个呢,接二连三地出事儿,这里不能再呆啦,二丫准备搬出岛子去沈阳住。”辅警给他俩逐个点燃香烟。
两位客人应该都听说过这个传说,唏嘘着点头表示理解,再说,即使不认同,谁又会跳出来驳斥呢?
“二丫,这些羊绒衫、羊绒大衣还烧吗?挺贵的,烧了怪可惜的。”挑着衣裳的樊老师有些舍不得,“大丫也没有啥病,属于突然没的,这些衣服挺干净的。”在凳子上叠着好几件羊绒和裘皮衣裳。
“二婶儿,烧了吧,烧了吧,看见它们我就想起二丫。”神经萎靡的家属未加思索回应她,似马上意识到说错了,“是二丫我孤苦伶仃一个人,再没有姐姐啦。”
刘庆东是个热心人,自来熟,想啥说啥,“带毛的不能烧,来世托生变畜牲,烧了多膈应人啊。”
“你那是封建迷信。”二丫不以为然地反驳他。
在她的坚持下,老师用塑料袋将衣服装起来,“那就一块儿烧喽,这得多用些酒精。二丫,这些鞋子呢?都挺新的。三八号的,谁能穿呢?”她逐个往鞋窠里看着。
刘庆东是吃豆子不嫌腥那伙的,“鞋子不能烧,鞋子,携子,对后代不吉利。”
“烧喽。”毛彩云不容置疑地决定道。
她二婶随声附和着,“是呗,大丫姑娘家家的,哪儿有后代呀?鞋子不能送人,留着可没啥用,烧了就烧了吧。还有这些兜子呢?”她走进里屋又取来些头巾围脖,把它们与羊绒衫放在一起。
刘庆东刚要说话,却被葛老板暗地里捅了一下,那意思是不让他再多嘴了。也是,自己多余掺和,人家的意思是全烧喽。
“大姐,请问昨天晚上方子柔来过吗?就是我那会计,跟我一起的小姑娘。”葛老板尽力地描述,怕人家对不上号。
樊老师茫然地望向另外两个人,“俺昨晚没在这儿,二丫怕俺休息不好血压再高喽,就回后港村家里住了。”
“跟你来的那个小女孩呀?她来过,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她怎么啦?”二丫顿了一下,像是等待对方的回答。
“那姑娘昨晚出去后一直没回来,不知去哪里啦?”刘庆东见同伴语塞,替他说明情况。
辅警停下手里的烧纸,诧异地回头告之,“她来时我在场,跟二丫说了几句话,便要回去,是二丫怕天黑不安全,让我送的她呢。我一直送到中心广场,看着她往宾馆走啦。”
“椰风小筑?”刘庆东追问他具体方向。
“除了那儿,还有哪家宾馆开着呀?”毛永斌感到老男人问得多余,咧嘴耻笑他,让追问者好不尴尬。
尴尬虽然尴尬了,刘庆东可把事情捋顺啦,小方来过望海楼,当晚就回去了,她不是藏在宾馆里,就是在广场到宾馆这条路上出事啦。
“吃午饭啦,包子和粥。”拎着食物袋的毛永顺走进屋子,原来他是来送饭的,“都趁热乎吃点儿,不能不吃饭啊,昨晚守了一夜了,明天还得出殡呢。对喽,永明让我问一下,明天咱们几点出发?用不用请徐道长吹唢呐?”
两个女的商量了一下,由樊老师回答他,“七点吧,亲戚朋友都是这么通知的,吹唢呐就不用了,老道就会吹喜庆的,办丧事的曲子他未必会哈,别难为人家啦。明天这么定的,二丫摔盆,说好了她六叔永胜的孙子打幡,喃留下烧枕头。”
“她妈那边用不用通知一下?”残疾人好意地提醒着。
“不用!她啥时候关心过我们呀?多少年没来往了,不用啊。”二丫的态度极其坚决。
毛永顺又问,“回来是在毛岩那儿办席吗?你这儿把所有服务员都辞了,也开不了席呀。”
又是樊老师回答他,“民宿都不干了,还留服务员干啥?过两天网箱一卖,二丫要搬走啦。明天是阴历十三,回岛的船开得太早,是早上七点,时间不赶趟儿,俺让俺家那口子在镇上订的饭店,完事儿去那儿吃,都安排妥当啦。”樊老师让他多弄些酒精,预备着烧衣服鞋子,毛永顺于是告辞张罗去了。
“没想到啊,这次回来永顺像变了个人,开朗大度,乐于助人啦。”樊老师待残疾人走后发出感慨,“以前因为小文的事儿,跟俺们像仇人似的,那瞅人的眼神冷得吓人。不道是这些年在外面见识多了,还是得了病啥都想开啦?”
“凭啥恨我们啊?是我抱他儿子上的矮墙,还是我让小文去欺负女同学的?没有初一,就不会有十五,谁想让他家孩子摔死呀?好赖是条生命嘛。”毛永斌颇有怨气地发着牢骚,“不是大丫劝我,我还真不稀得理他呢。我们是实在亲戚,爷爷辈是亲兄弟,他算什么?虽然也姓毛,却八竿子打不着。你们忘啦?过去他多牛啊,总跟我二哥唱反调,根本没把支书放在眼里。”
“好啦,好啦,人家不是不再对着干了嘛。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回人家帮了我姐姐,没永顺叔她都要寻短见啦。小文的死多多少少跟我们有关系,当年他家破人亡也够惨的。告诉你,我可跟他讲和了,你不要再起幺蛾子啦,你得识时务。”二丫不耐烦地警告他,那当叔叔的像很怕这个侄女,低着头不再吭声了。
刘庆东与葛老板看人家心情不佳,又在谈论自己的家事,外人不便再呆在这里了,便起身告辞离开望海楼民宿。
在下坡的路上,包工头闷闷不乐,一副心情沉重的样子,不知他在合计什么呢。“老哥,我这右眼一直在跳,从今天早上就没停过,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祸呀,我怕小方凶多吉少啊。”
“你是看到小方的披肩啦?奇了怪啦,怎么会在里屋呢?是她落下的,还是二丫也有一条同款的呢?”刘庆东的观察力不容置疑。
葛天明凝思苦想着,他猛然问了一句,“老哥,你穿几号的鞋?”
“四十号啊。”
“给你双三八的,你能穿不?”
刘庆东不禁笑了,“那不挤脚啊?我也穿不进去呀,而且我脚面子高,一般鞋不合适。要是非得穿小鞋,得踮着脚像跳芭蕾舞。”他突然领悟到什么,与包工头对视着,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用眼神交流着,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时,从坡下跑来毛经理,“葛哥,你去哪儿啦?我四处找不到人,给你打手机也不接。”毛岩看似累得不轻,满头的大汗,弯着腰喘个不停。
葛老板从手包里掏出手机,那是华为最新款,屏幕可以折叠起来,“哦,关机啦。昨天晚上我喝多了,跟子柔解释时来了个电话,没完没了的挺烦人,我就把手机关了。今天光急着找子柔了,也没顾得上开。老弟,你找到她啦?这丫头太不像话了,一天一宿跑哪儿去啦?”他那疲惫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愠色。
“她出事啦!快跟我走。”经理直起腰无比伤感地嚷着,不待那两个人多问,他转身在前向中心广场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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