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的时间,葛天明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什么人叫门也不开,应该是失去心爱的人伤心过度了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还是让他自己走出感情的困境吧。
第二天一早就要坐船离岛了,刘庆东走出宾馆,到商业街去寻摸些土特产,做为回去的执手礼。他先去各家卖海产品的商店看看,刚走进屋子就听到母女俩的对话。
“小丽,今天隔壁咋这么肃静?小国妈又出去捞海货啦?”
女儿回答她,“没有,永惠叔早早出岛上货去了,我婶儿自己看店呢。”
“她在家能这么消停?真是稀罕,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当妈的感到挺不可思议。
“她心情不好,连续两天碰到死人,感到晦气,打中午回来就犯病抽羊角风了,缓过来以后就不爱说话啦。超市下午才开张,刚才我过去时,她一个人趴在柜台上发呆呢。”女儿小丽详细回答着。
母亲闻听又急了,没好气地指责道:“小丽,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儿心?咋又给那疯子送饭去啦?别人会在背后说闲话,你想当一辈子老姑娘啊?”
“妈,你又叫小国疯子,多难听啊。人家有名字,大号毛志国。给他送饭怎么啦?我说过多少回了,我和他是高中同班同学,前后座,上学时他老帮助我。他成天坐在门外边,我能忍心瞅着他疯疯傻傻,饥一顿饱一顿的吗?”姑娘眼睛湿润了,声音也哽咽起来。
刘庆东看不得别人难过,赶紧挑了几袋鱿鱼丝和烤鱼片,几块特产咸鱼,结完账躲开了。他感到口渴,拐进隔壁的超市要买瓶水喝,神经失常的小国坐在门口,眼睛直视着沙滩,傻呵呵地笑着。
沙滩上也没什么可乐的,一个年轻母亲正带着孩子玩沙子呢。今天是阴历十二,是中潮,眼下正在涨潮,潮水一浪高过一浪。汹涌的浪涛卷积着白色的泡沫,在人们不易察觉下一步步逼近。
刘庆东走进超市,精神萎靡的女店主顿时兴奋起来,与他友好地打着招呼。
“大妹子,你咋闷闷不乐呢?不是要学刮痧吗?”
“啥也不学啦,心情不好。干啥都没劲儿,屋都不想出了,若是再遇到点啥事儿,还让我活不活啦?没脸啦,中午给人赔礼道歉去了,给最看不上的人说小话,我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苏桂红像受到了奇耻大辱哭丧着脸,“说我给人家放麂子,我拿啥放,那玩应是我养的啊?又不是猫啊、狗啊,听我摆楞啊?”
刘庆东听二丫怀疑过她,现在又亲耳听她矢口否认,难道用狍子制造恐慌的另有其人吗?为什么要故弄玄虚呢?谁又从中得到好处呢?始作俑者不外乎两种目的,一种是想破坏望海楼的声誉,另一种是为了施放加害毛家姐妹的烟雾,后一种将是太恐怖啦。
“二丫对你的态度不好啊?”刘庆东怕女人受到委屈。
“那倒没有,二丫今天对我挺客气,不像往常见面像仇人似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小国妈说话的语气柔和多了,“她让我把扇贝拿回家,再想吃打个电话就送来。还说要把望海楼兑出去,问我有想法没?她要现钱,首先可着我,价格好商量。”
刘庆东话里有话地问:“像变了个人吧?”
女人并未多想,还在讲自己的感受,“变化不小,可能是她姐姐出事后对她触动挺大吧?还有,今天她特别高兴,我去时开发游艇中心的小董在她家,两个人在谈论海田收购的事呢,二丫肯定是卖了个好价钱,乐得眉开眼笑的。”
“谁得着钱了不乐呵呀?钱是个好玩应。”是毛永顺走进来,“弟妹,给我拿个打火机,我这个打不着火了。”
刘庆东与他点头示意,又以香烟相赠代替握手了。
残疾人惋惜地叹着气,“老哥,没想到姑娘那么年轻就没啦,我听说她是被人抢劫杀害了,还有人说是为情所困,想不开自杀啦。我认为自杀的面大,我们岛子上可没有穷凶极恶的人。我还听说她的首饰全不见了,她男朋友怀疑是抢走了,毛永斌说是被海水涮没啦。你怎么看?”
“依我看啊,首饰是被人抢走了,小方会计的中指上有伤痕。如果说是被水涮的,我不信,手指放在冷水里一些时间,戒指会变松,很容易掉下来。只有在陆地上,被人强行撸下来,才会有伤痕。”
“你说的有道理,没想到老哥知识渊博,很有生活经验呀。”毛永顺对他非常地欣赏。
刘庆东谦虚地说,自己也是一知半解,瞎分析。还得等上级来进一步的勘察,才能下结论。
“老哥,你没合计合计那姑娘去望海楼干什么?非亲非故的,井水犯不着河水,两家根本不搭边嘛。这也不是啥西洋镜,跑去看热闹啊?”毛永斌像在考验刘庆东的分析能力,他自己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是呀,她也不是网红,跑去录段儿视频。”刘庆东刚要进一步与其探讨,突然从门外跑进来个孩子,圆头圆脑,正是薛大夫的孙子小年。
“喃们快出去看看吧!俺国哥出事啦。”他用小手指着屋外,脸上的表情极其惊恐,可怜巴巴地寻求大人们的帮助。
“咋啦?出什么事了?”屋子里的三个人被他吓了一跳,向门口望去果真不见了毛志国。
当他们跑到外面,向四下里张望,仍然不见小国的身影。还是孩子指给他们看,“俺国哥去救小孩了,被大浪卷走啦。”
可不是,海滩上有人奔跑呼救着,是那任性的两口子。茫茫大海只有汹涌的浪涛像脱缰的野马,前赴后继生生不息,将一切挑战者全吞噬了。
这回那个逆来顺受的丈夫可真急眼了,接连抽了媳妇几个大嘴巴,质问她让自己去取衣服的工夫,为什么不好好看着孩子?这么危险却没心没肺打什么电话?这下可好,儿子被潮水卷走啦!孩子妈捂着脸嚎啕大哭,再没有之前的飞扬跋扈,万念俱焚悔之晚矣。
“嗨,我要是没有半身不遂就好啦。”急得毛永顺直拍大腿。
刘庆东几乎是个旱鸭子,小河沟里还能凑合几下,这大浪滔天的有劲使不上啊。
“小国!”苏桂红像疯了一般奔过去,撕心裂肺地喊着儿子的名字。孩子的父亲指着深海处时隐时现的小黑点,告诉她孩子们在那里,不等他说完女人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渔家儿女岂是浪得虚名?不多时女人一手一个把两个孩子救上岸,顾不得精疲力尽,赶忙抢救做人工呼吸。还好,都没有太大危险,吐了几口浑水便苏醒过来了。
果果的父母跪在苏桂红的面前,哐哐地给她磕头,感谢她救了儿子的命。
哪儿还顾得上别人,小国妈急忙查看自己的儿子,看并无大碍这才放心。她搂着儿子激动地大哭。原本呆呆傻傻的毛志国却安慰起母亲来,说话唠嗑跟正常人一样,大家这才发现奇迹出现了,精神失常的人完全恢复啦。这几口海水喝得可值钱了,天大的喜事,好人有好报啊!
“妈,我像做了场梦。”
母亲激动得老泪纵横,疼爱地摸着儿子的脸,“梦醒了就好啦。”
“妈,我想吃焖子,吃烤肉,吃蚬子,喝啤酒,吃鹰嘴岩那儿的又大又肥的花蚬子。”
这个要求太好满足了,“儿子,现在快满潮啦,等明天妈给你挖去。”
毛永顺也跟着高兴,激动得流出眼泪,他望着西方发红的天空提醒道:“明天早晨要有大雾啊。”
“大雾怕啥?下刀子也得去鹰嘴岩挖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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