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果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很像他们play的一环,绝望地把头迈进校袍里,艰难地挪到角落里:“我来打扫卫生的,不用管我,不用管我哈!”
谢因假装没关注到萧循弯弯绕的小心思,开门见山道:“兰掌司那边处理地如何?”
萧循适才收回对谢果审视的目光,很有条理地汇报道:“回禀仙尊,据晏清司调查,这些被浊灵附身的大多数是新入门三到五年的弟子,结丹时日尚短,而流光祭又是很难得的表现时机,为了进境,被浊灵蛊惑。”
“这些浊灵起初在这些弟子身上表现并不明显,但修炼时一旦有任何道心不稳的风吹草动,这些催生欲念的声音就无孔不入,大多数是因为想要提高修为的执念……经由十二司师兄师姐们合力结阵清洗,浊灵的迹象已经消失了。”
“另外,篁岐司经过排列组合,试出了几种法器搜寻浊灵的新思路,目前在整个扶摇四处巡逻,没有异动……只是,兰掌司说,幕后之人如此大费周折打开结界放进浊灵,应当,会有更深的谋划,还是不能松懈。”
“兰掌司还连夜推出了一些新政,奖罚分明,十二司……我从未见过这么团结一致的时候。仙尊,浊灵入侵的损失已经降到最低了,掌司说这里面一大半是您的功劳。”
兰棹辞做事果然又快又狠,谢因很满意,险些忘记要为这些点灯熬油加班的倒霉弟子们默哀。
也不知道晏清司的加班待遇如何,不过就谢果那个没上过班的德行,恐怕做不到什么共情。
萧循见事情已经汇报完毕,眼睛又不由自主地扫向谢果,险些要给小姑娘的脸盯出个洞来,谢果只想在一个安全的角落静静观察这个人,谁知道怎么招他惹他了,平白无妄之灾啊!
可萧循在想的其实是另一件事:这个人眉眼间与师尊有些相似,他们是什么关系?
这小孩儿脑子里的晚间剧场从小情人到私生子打了个转,却冷不丁听到谢因的声音:“那么你呢?”
萧循一愣:“我,我吗?”
“我记得,你是儿时被渡,咳,我捡回扶摇的,那时我刚刚云游归来,将你带回来之后,就在水月洞天闭关,这些年对你很少管教。”
谢因的睫毛向目下扫出一片深黛色的影,他的瞳色被长明灯熏成一碗流光的琥珀,漫不经心地从下向他飞掠的一瞬,群鸟振翅、狠狠撞向他心头。
“浊灵既然专爱找年纪小、道心不稳的小弟子附体,它们有来找过你吗?”
谢果不禁睁大了眼睛,大哥有你这么直球套话的吗?你当是HR的入职面试,考验心理素质来的?
这人就算见过也只能说没有啊!
但显然萧循的心理素质比他的废物点心作者强一些,没有因为谢因的突然发难而感到愤怒,或许只是有一点难堪,他垂下眼睛,没有直视那双仿佛能看穿他的眼睛:“如果没有仙尊解救,我当时应该饿死,冻死,或是死在山下飓风狼妖的利爪下了。”
说着,他低下头,声音也沉了下去:“弟子纵是难雕朽木,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万不敢心怀怨恨。心无怨念,不敢有恨,自然清净,没有见过蛊惑我心的浊灵。”
浊灵又怎么能蛊惑我?能蛊惑我的只有……
谢因没有表情,只是将手里那张账单揉吧起来,又展开,反复数次。
那手指很漂亮,却也很细瘦,没有那么有力,只有两惯常与剑柄摩擦的两处有些薄茧。但萧循就是感觉被他攥住了什么,甚至有些窒息。
不行,他要主动说些什么才行。
萧循的眼神有些颤动,不知为何,语气变得急切起来:“仙尊把我交给玉衡真人,但玉衡真人平日事务繁忙,相处时间……也比较短,但这不是借口,弟子天资不足,不得要领,擂台上又……这才用了些狠辣招数、伤了同门,让晏清司跟着丢脸,我辩无可辩,还望仙尊降罚!”
他垂首跪了下来,随着这个动作,耳边鬓发十分恰到好处地落下去一绺,谢因这才注意到萧循而后有一条狰狞的伤疤,像一条炸了刺儿的龙,从锁骨没入他的领下。
这样的疤痕,与那日在淮宜楼,玉衡险些招呼在他身上的水龙招式极为相似!
谢因眉头一皱,他忽然觉得那道伤疤十分地滚烫,像八年后的一道绳索,又像落在他心上的一道鞭痕。
鬼使神差的,回过神来的时候,谢因的手已经落在了萧循颈间。
“仙……仙尊?”萧循的伤口被谢因轻轻一抚,顿时浑身激灵了一下,一张极为无害的脸上几分震惊,几分惶恐,但微红的耳廓又难掩暗爽。
谢因只觉得一股热意从他覆在萧循身体的手掌上飞速地攀升,那截雪缎似的腕子又可疑的浮现出绯红色,顿时怀疑那倒霉的炉鼎体质又要作怪,毕竟那说不出来的bug小猫也不在身边,真烧起来了谢果怎么办?
预备赶紧把手收回去。
“师尊。”谁知萧循先一步判断了他的动作,竟眼疾手快地抓住谢因的手腕,一面眨了眨一双充满水汽的眼睛人畜无害地望向谢因,少年人手腕上的力气却一点也不小,让人无法轻易挣脱。
“师尊的手,好凉。”
他似乎是刻意把“仙尊”说作“师尊”,万人敬仰人人都能放在口中的的渡云仙尊,此时是他萧循一人的师尊。
观剑台时,谢因确实承认了他要收萧循为弟子,但眼下萧循不敢尽信,只敢这么小心翼翼地试探。
谢因试图抽了抽手腕,谁知这废物渡云的身体真是要灵力没灵力要力气没力气,少年人明明看起来毫不使力,却让他完全挣脱不开,谢因叹气,干巴巴问:“你这伤怎么回事。”
萧循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颈间的伤口骇人,立刻放开谢因的手,有些慌乱地理了理耳鬓碎发:“弟子仪表不堪,惊扰了仙尊。”
演技好烂。
谢因默默吐槽,又或者说是烂到刻意,烂到让人无法忽略那么烂的演技,烂得恰到好处——谢因要是没注意到这道伤疤,他可能还会演得更拙劣一点。
于是谢因也就如着这小子的意,顺水推舟地问了:“有人欺负你?这样的伤疤,不是普通弟子能打出来的,有仙长罚你吗?”
“没有!”萧循回答得倒快,“即便仙长罚了,也是弟子无能该罚,这些年来弟子不服管教,未跟随仙长悉心学习,又因怕被同门欺辱而学了些旁门左道,丢了玉衡真人的脸,是弟子的错!真人是最记挂仙尊您的,连弟子偶然拾到仙尊的东西,玉衡真人都会从弟子屋里寻去保存起来,亦是怕弟子坏了仙尊的名声,玉衡真人要打要罚都是为了仙门脸面,当年仙尊既将弟子送与玉衡真人处,弟子理应服从玉衡真人管教。”
这话说得既谦卑又动听,甚至他的目光对上谢因时,仍是一片乖巧与懵懂:“仙尊让弟子做什么,弟子便做什么,送弟子去哪里,弟子便去哪里。”
什么意思,为什么还有点小流浪狗撒娇和责备的意味。
可惜谢因完全不吃这套,只要炉鼎体质不发作,装个把高冷古怪的真人师尊谢因还是手拿把掐的,此时已经狠狠握住高岭之花的命门,又是一派流风回雪、出尘淡漠的高人模样:“这样啊,那为师便顺了你的意,你自己去找兰棹辞坦白吧。”
“私通魔界,偷放浊灵,还想祸水东引到晏清司长老身上,萧循,”谢因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眸中如秋水泛涟漪,“年纪不大,装傻的水平倒很高明,谁教你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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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不可方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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