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茶话会

江瑞被她浓烈的渴望感染,心生动容的同时也有点羡慕。

过去,他沉湎于内心的创伤,屏蔽了对外界的感知,从未有过这般强烈的好奇心和蓬勃的生命力。

他凝视雪姐儿熠熠生辉的眸子,鼓励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雪姐儿轻点下颌,眼底漾开明亮的笑意,“我还年轻,日子长着呢,说不定走着走着,愿望就实现了。”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说悄悄话一般道:“两个哥哥因我退婚才有机会去码头干活,爹让他们一天给我30文钱,直到我出嫁,现在快有三两银子了,都算做我的私房钱,日后可充作路费。”

听着她话尾上翘的音调,江瑞由衷为她感到高兴,“太好了。”

这个世界的女子和哥儿,大多是没有私产的,尤其穷困的地方,身子还没长成就会被嫁出去换彩礼,村长是真的疼爱这个女儿,才会准许她攒私房钱。

雪姐儿腼腆一笑,平时在家里都没人听她说这些,娘还会生气,说她心野了,整天胡思乱想,还是瑞哥儿好,听得懂她的话,还支持她、为她高兴。

她来了兴致,接着道:“我听北边的商人说,皇帝陛下颁布了两条法令,一是废除强制婚配,准许大龄哥儿和女子自行婚配,二是减税,每户十岁至六十岁丁口,每人可减免百分之五的田税,至多可减一半。”

闻言,‘大龄哥儿’江瑞猛吸一口凉气,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忧伤地想:偏我来时不逢春,偏我去时春满城。

但凡早几个月颁布,他就不会费尽心思搞什么假成亲了,心塞。

“瑞哥儿,你怎的了?”雪姐儿见他面色古怪,一副吃了臭鸡蛋的表情,关心地询问。

江瑞咬紧牙,沙哑道:“我很好,好的不得了。”

雪姐儿狐疑地看着他。

冷静片刻,江瑞接受了事实,虽然阴差阳错,但结果是好的,他和岳不惑在一起很快乐。

“两条法令都好,女子和哥儿多了份自由,百姓也减轻了负担,陛下心里是有百姓的。”

雪姐儿万分赞同他的话,轻轻叹了口气:“这么好的事,偏偏很多大官反对,导致推行速度很慢,咱们这边的官府都没动静。”

江瑞奇怪地‘啊’了一声,“他们为什么反对?”

雪姐儿摇摇头,表示不知,她只能听到些表面的风言风语,很多事都不能理解。

两人转头聊起了别的,雪姐儿在码头上除了长见识,还听说了许多狗血八卦。

江瑞听的如痴如醉,秉着有瓜大家一起吃的精神,赶紧让阿牛去把月哥儿接来。

谁承想,被请来吃瓜的月哥儿,一来就贡献了个大瓜:表妹母女俩昨天被赶出去了!

月哥儿吐掉瓜子皮,咬牙切齿道:“这几天,她们跟疯狗似的处处算计我,打翻油罐子、摔碎碗碟、弄湿地板害爹亲摔倒,完事再把黑锅全扣我头上,说我败家又恶毒,让恒哥休了我。

最让人恶心的是前天晚上:表妹穿着清凉,硬要找恒哥出去,说是请教学问,我不同意,跟她争了几句,姑母就从房里跑过来,骂我粗俗没教养,我气糊涂了,脑子一热就对表妹动手了。”

江瑞惊讶地瞪大眼,微张着嘴,连手里剥好的花生都忘了吃,忙问:“动手了?打赢了吗?”

月哥儿抓走他手里的花生,一把塞进嘴里,边嚼边回:“那当然,打得她哭爹喊娘、抱头鼠窜,姑母急得直跳脚。”

说罢,他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江瑞和雪姐儿与有荣焉,大力鼓掌,掌声久久不息。

“干的好,对待恶人,就该比她更恶!”

“没错!”

月哥儿被夸得不好意思,擦了擦嘴道:“多亏了恒哥,他拽住姑母,还抽空拉偏架,表妹力气好大的,指甲还长,单挑我都不一定打得过她,母女俩一起上更是扛不住。”

闻言,江瑞和雪姐儿笑得差点呛着,缓了好久才问,“她们是因为和你打架才被赶出去的?”

“才不是呢!她俩最会装可怜了,哭天抹泪、要死要活的,公公只得叫我大度些,爹亲被姑母花言巧语哄骗,觉得我性子霸道不讲理,只有恒哥护着我,可我总不能叫他为我忤逆长辈,只好忍下这口气。”

说着说着,他眼圈通红,泛起水光,婚后日子不顺心,就像爬山时鞋里进了石子,外人看不出什么,只有自个儿知道疼。

雪姐儿心疼地抱住他,“这两个搅家精,不在自个儿家呆着,瞎跑出来祸害人!”

江瑞拳头都要硬了,数落他:“你怎的不来找我?白受这么多气!”

月哥儿憋屈道:“我心眼不够用,老是抓不到她们搞破坏的证据,无凭无据来找你告状,公公和爹亲肯定觉得我大题小做,不敬自己家亲戚。”

“还要什么证据!”江瑞头发丝都要被火烧着了,起身围着桌子绕了两圈撒气。

他双手叉腰,凤眸眯起,“我直接花钱雇几个痞子去碰瓷,先惹她们一身腥,再天天丢臭鸡蛋,搞得她们焦头烂额,自然没精力再欺负你。”

月哥儿表情呆滞,抽噎两声,“还、还可以这样吗?”

江瑞挥了挥拳头,凶巴巴道:“怎么不可以?咱们又不是县太爷,用不着给她升堂辩驳的机会,直接干就玩了。”

“早知道就来找你了。”月哥儿瘪瘪嘴,躲进雪姐儿怀里小声哭泣。

江瑞无声叹气,月哥儿父亲是夫子,教孩子讲的是君子之道,养的娇憨天真,遇上这种两面三刀的阴险小人,哪里会是对手。

他戳戳月哥儿哭红的脸颊,温声安慰:“别难过,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没办法呢?”

“嗯。”发泄过后,月哥儿身心轻松,积攒许久的怨气排空了大半。

雪姐儿转移他的注意力,笑道:“接着说啊,她们是怎么被赶走的?”

月哥儿扯扯自己皱巴巴的衣裳,语气有点一言难尽,“她们自己作死,昨日是恒哥爷奶忌日,姑母竟砸断了他们的牌位来栽赃我,说我对夫家不满,包藏祸心,命令恒哥休了我。”

“什么?”雪姐儿不可思议,“我捋一捋,你相公的祖父母,不就是他姑母的亲生爹娘吗,她砸了自己爹娘的牌位嫁祸你?”

“没错,就是这样。”

江瑞啧啧称奇,这个世界对祖先非常看重,初一十五、逢年过节都要拜祭,女儿毁坏爹娘牌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说出去要被唾沫星子给淹死。

月哥儿接着道:“当时屋里只有我和姑母,公公和爹亲看到牌位损坏,轻易就信了姑母的话,提起扫帚就要打我,连个反驳的机会都不给。

幸好恒哥发现破绽,牌位早上涂了广漆,干了后仍有气味,我的手上没味道,反而是姑母手上气味浓重,才洗脱了我的罪名。

公公没想到姑母会干这种事,当场被气昏过去,醒来后就要赶她们走,直接把她们的东西扔出去了。”

雪姐儿缓缓合上下巴,“这实在......太离谱了,她莫不是失心疯了,竟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糊涂事来。”

“狗急跳墙罢了,表妹两年前和姑父的友人之子订了亲,但那家人运道不好,家道中落了,表妹不愿嫁要退亲。

偏那小子情根深种不肯退,姑母私下约了人出来也劝不动,她气狠了,指着桥下说如果他从这跳下去,就相信他的真心,结果那傻小子真跳下去,溺死在了河里。

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官府虽然没定她的罪,但母女俩名声坏了,姑父愧疚难当,把她们赶出家门了。

后又来信,说是男方父母说儿子魂魄不宁,日日托梦,要表妹回去以未亡人的身份守孝五个月,一切一笔勾销,表妹不愿意,便想嫁给恒哥躲过去。”

原以为砸断先人牌位已经是极限,没想到背后还有人命官司。

雪姐儿喃喃道:“难怪她们一直赖着不走,还想方设法逼走你,这是要你腾位子啊。”

江瑞嘴里的瓜子一下子不香了,还有点反胃,皱眉说了句:“丧尽天良。”

就算逼死人有意外成分,可该承担的后果总要给个说法吧,一走了之,还想鸠占鹊巢,从头到尾都在害人。

月哥道:“她们说出这件事本是想卖惨,继续留在家里,公公和爹亲却直接断了亲戚关系,以后不准她们登门。”

“这样最好,以后你日子清净了。”江瑞想起寿宴那天见到的母女俩,看着都体面有礼,没想到内里如此不堪,后背倏然发凉。

他不禁道:“采荇和她们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只想做妾,勾引岳不惑被无视,中圈套以为自己得宠,也只敢在他面前翘下尾巴,还被自己骂得灰溜溜逃跑,从头到尾也没干什么坏事,只是一直倒霉。

“对了,差点忘了问你,采荇的事解决了没?她还要死要活吗?”

雪姐儿听不懂他们再说什么,连忙问:“采荇是谁?”

江瑞将事情从头到尾讲了遍,两人年纪小,心又软又干净,听完都感慨万千。

月哥儿握住江瑞的手,眼睛湿漉漉的,“瑞哥儿,那天我看她撞柱子,心里难受死了,觉得她实在命苦,你真好,不止没和她计较,还帮了她。”

雪姐儿也唏嘘道:“这世道,苦命人太多了,咱们也是幸运,没被战乱波及。”

三人有说不完的话,天南地北的乱聊。

下午,江瑞吩咐厨房准备了两桌席面,又让阿牛去把月哥儿相公请来,贵叔和村长回来没多久,岳不惑也到家了,几人热热闹闹吃了顿饭。

月挂枝头,江瑞躺在床上,眼睛咕噜噜转着。

有个理论是说的废话越多,幸福感越强,他今天说了超级多废话,兴奋到睡不着。

他爬起来,趴在岳不惑面前,悄声悄气喊:“岳~不~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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