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林大夫医者仁心,这点钱财只是捐赠,若有看不起病的穷苦百姓过来,请您用这笔钱为他们医治。”
岳不惑态度尊敬,语气带着歉然。
闻言,大夫脸色温和下来,“算你一片善心,老朽就不与你计较了。”
他颔首接过银票,收起药箱离开了。
江瑞目送大夫离开,觉得他走路姿势怪怪的,好像有点瘸?
他猛然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虎哥,你怎么能对老人家动手?散架了怎么办?”
“没有的事。”岳不惑抵抗不住少年怀疑的目光,无奈道:“你落马后一直昏迷不醒,我送你来诊治,大夫居然说你只是睡着了。
我反复和他解释你是落马摔到了头,他还一口咬定你是累得昏睡,情急之下,我上前理论,他以为我要打人,受惊吓摔倒,自己扭伤了腿。”
“哈哈哈哈......”想象着当时的画面,江瑞趴在床上笑得直抖。
“不许笑了。”岳不惑俯下身,手肘和膝盖撑住床板,脑袋轻轻去拱少年的脖颈、胸膛,两人玩闹起来。
他耳根微微泛红,也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到医馆之前,他已经做好殉情的准备,想着要和瑞瑞一起埋在老家,就埋在弟弟梨哥儿旁边,连用什么材料的棺材,选哪几样的陪葬品都想好了。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幸好,只是他太过紧张。
江瑞摸着他粗硬的发丝,用笑意未散的声音道:“多亏你拉了我一把,而且那片草地应该下过雨不久,撞上去不是很硬,估计是冲击加上太疲惫,昏睡过去了。”
“没事就好,你睡了快两天。”岳不惑顿了顿,把让他以后别逞强的话咽了下去。
“那我们现在在哪儿,离黑龙潭还远吗?”
“伏川镇,就在平舟县内,离黑龙潭只有一天路程。”岳不惑直起身子,严肃地看着江瑞,“熊川已经去找李才他们了,你先养好身体,不急于一时。”
“都听你的。”江瑞凝视他眼下的青黑,鼻子酸酸的,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岳不惑肯定担心坏了。
喝过药,江瑞又睡着了,醒来天色昏黄,确认他彻底没事后,岳不惑便背着他去了镇上最好的客栈。
伏川镇不时有买卖茶叶和漆器的商队经过,客栈修的还算舒适。
岳不惑使了银子,让店小二拢两个火盆,再去最好的酒楼叫桌席面来。
听到酒楼两个字,江瑞下意识咽口水,吃了四五天干粮,又昏睡两天,他快饿疯了。
经过漫长等待,饭菜终于送来了,香味瞬间溢满房间,江瑞几乎喜极而泣。
“哇,这个酸汤猪脚好好吃!黄焖羊肉也好吃,软烂入味!”
“合胃口就好,慢慢吃。”岳不惑忙着给他布菜,自己反而顾不上吃。
两碗饭下肚,江瑞饭饱神虚,慢悠悠喝着煮猪脚的酸汤,嘴馋了就拿起筷子叨一口。
饭菜撤下,岳不惑用热水帮他擦身,换了身干净衣裳,才美美睡下。
第二天醒来,江瑞身体恢复大半,只肩膀还在疼,不过伤口已经收拢结痂,问题不大。
才吃过午饭,李才和熊川就找过来了。
汇报消息前,岳不惑让熊川去门外守着,以防隔墙有耳。
“郎君不必担心,江老爷在金银寨极有威望,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没有生命危险。”
李才以为自己喂了颗定心丸,江瑞却悲痛地闭上眼,满脸的生无可恋,“就是这样才糟糕,他要是过的凄凄惨惨戚戚,官府那边还能自圆其说,过得这么滋润,猪都不会信他是被迫的。”
“这倒......也是哈。”李才挠了挠后脑勺。
岳不惑捏了捏江瑞微微鼓起的脸颊,随即转眸看向李才,“说说其他消息。”
“是。”李才应了声,整理好思路后开口:“情况有点复杂,先说金银寨的大当家包有金,他曾是远华寺的武僧,七年前得罪了来礼佛的贵人被责罚,因此心生不满,一夜之间杀掉贵人一家十六口,还俗当了土匪。
此人武艺不俗,极爱与人切磋,还懂点用兵之法,屡屡逃脱围捕,而且他与其他占山为王的土匪不同,天南地北四处乱跑,简直滑不溜手,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久,四个月前才带着江老爷和两百多名手下过来投靠。”
“原来如此。”岳不惑心中疑惑解开,“我之前派人去找岳父的行踪,消息差异很大,变化又快,真真假假始终慢上一步。”
“还是个风一样的男子。”江瑞吐槽。
“接着说三当家包有铜,此人原名邓成,以前是西北昭毅将军的副将,颇得器重,后被发现贪赃枉法、私卖军械粮草,被判斩首后逃狱,那时兵乱四起,他也在其中搅弄风云,险些成了气候,如今战乱已平,便带着千余残兵龟缩在黑龙潭附近。”
岳不惑眉头紧皱,“一千余人?平舟县没有上报朝廷吗?”
事情比他预想的要严重许多,本以为土匪最多两三百人,没想到人数翻了快十倍。
这么多人不事生产,只能靠烧杀抢掠过活,定然会威胁到周边百姓的安危。
李才拎起茶壶,灌了两杯热茶润嗓子,“估计没有,邓成在这盘踞至少三年,官府也不曾派兵围剿,而且他们之前只是偶尔抢劫过路商队,闹的不大,或许平舟县官员认为他们不成气候吧。”
“不对劲。”岳不惑神色陡然凝重,“一千余人的队伍,每月光口粮都要几十万斤,加上盐、药材、布匹、武器损耗,一个月少说要两千两银子,不频繁袭击商队、甚至攻打县城,他们饿都要饿死,要么财力通天,要么就是有不明势力在暗中供养。”
江瑞吸了口凉气,“谁会养这么多土匪?”
岳不惑提醒道:“是叛军余孽,他们的战斗力是普通土匪不能比的。”
李才惊得站起来,“这威胁性也太大了,平舟县官员都是睁眼瞎吗?我和子良打探半个月就能查到的事,三年了他们都没有发现?”
“是没有发现还是蓄意瞒报,谁能知道?”岳不惑思忖片刻,压低声音道:“平舟县山林多田地少,一年的税收不会超过一千五百两银子,是个名副其实的穷县,若有人能每月出两千两银子供一只队伍,收买几个官员岂不轻而易举?”
李才烦躁地抓抓头发,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无力地坐了下去。
江瑞举手发言,“我有个问题,包有金手下只有两百人,还是过来投靠的,而邓成手下有一千余人,怎么包有金成了大当家,邓成只混得个三当家,还排在我父亲后面,连姓名都改了,把权力拱手让人,未免太大方了吧。”
“这么一说......确实很奇怪,可惜当时我们没注意,就没刻意打听。”李才面露懊恼之色。
三人想了会儿,都没什么头绪,只能暂且搁置。
岳不惑道:“我们首要目的,是把岳父从这团麻烦里摘出去,先想办法混进金银寨和他接触,了解情况再说。”
李才有些为难,“金银寨管理严格,除了有详细的名册,等级制度依照军队,包有铜自封将军,又给骨干分封不同武职,层层督管到位,生人混进去马上就会被发现,我和子良也只是在里面躲躲藏藏地偷听。”
岳不惑沉吟片刻,有了主意,“那日埋伏我们的土匪,几乎被我和熊川杀光,我们可以假借他们的名义,正大光明去投靠。”
“对啊,包有铜既然接收了包有金,说明他是想扩大队伍的,我马上去查那伙人的底细,确保不会穿帮。”
江瑞眼睛一亮,兴致勃勃举起手道:“我也要去当土匪!”
屋内霎时安静下来,李才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不自在地摸了摸下巴。
赶过来的路上,熊川描述了老大在江郎君昏迷后的状态,简直可以用疯魔来形容,他无比确定老大不会同意江郎君冒险,说不定还会大发雷霆。
想到这,他悄悄往后退了两步,避免被殃及池鱼。
不料,岳不惑攥住江瑞举起的手,笑意温柔,“好,我们一起去。”
李才瞪大眼,下巴差点摔在地面,见鬼似的问:“老大,你、你确定要带江郎君去金银寨。”
“嗯。”岳不惑没有分给他多余的眼神,随口应道。
李才怀疑他被夺舍了,试图提醒:“很危险,随时都会有意外发生。”
岳不惑起身上前,把坐着的江瑞搂在怀里,嗓音轻柔深情,“我知道危险,不过,我已经想通了。”
和心爱之人在一起,生与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相守。
生有生的相守,死有死的相随。
江瑞误解了岳不惑的意思,以为他是信任自己的能力,开心地抱着他的腰,语气带着点撒娇,“虎哥,你真好,我会乖乖听你话,不会添乱的。”
怎么说他也有系统傍身,金银寨情况不明又危险重重,平时舍不得用的积分正好派得上用场,不然岳不惑出了什么事,他根本无法承受。
甜蜜缠绵的情意在二人之间流转,李才却觉得后背发凉,心想老大怎么有点像鬼,缠上了江郎君。
他越想越觉得瘆人,不自觉哆嗦了一下,找借口溜走了。
趁李才去调查的空挡,江瑞和岳不惑在这座小镇悠闲地逛了两天。
小小的镇子,竟然隐藏许多美食,生烤排骨、干炒鸡、酸汤猪脚、油炸洋芋粑粑,样样都特别对江瑞的胃口。
岳不惑以为他会担心父亲而食不下咽,没想到他呼噜呼噜地顿顿吃撑,晚上还睡得特别香甜。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接到李才一切准备就绪的消息,两人立刻动身前往黑龙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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