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和离?

“不要吵我。”

江瑞可怜兮兮哀求,这段日子风里来雨里去,身体都快被掏空了。

“瑞哥儿,别睡了!”

“嗷~~”脸颊一阵疼痛,江瑞猛然睁眼,被面前放大的人脸吓得一哆嗦。

“嘘,别说话。”江玉书捂住他的嘴,指了指打鼾的孙禄,“跟我来。”

两人轻手轻脚退到后院,江玉书掏钥匙打开一间装杂物的倒座房,示意江瑞进去。

门一关上,江玉书就按着江瑞肩膀,颤声道:“瑞哥儿,你怎么跑这来了?”

江瑞身子微微后仰,看着他青黑的眼圈,惊讶发问:“你昨晚就认出我了?”

“当父亲的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江玉书眼眶泛红,嘴角轻轻抽动,“而且......你和你娘亲长得如此相似,即便是化成灰,为父也认得出来。”

“......”江瑞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便宜爹,暗自腹诽:原主父亲这‘见到原主必落泪的’的底层设定,还真是半点不含糊。

可他现在是一颗凶猛的刀疤黑蛋啊,连这都觉得像,原主娘亲真的不会掀开棺材板出来打人吗?

江玉书哭得差不多了,擦干眼泪刚准备说话,抬头一对上江瑞的眼睛,瞬间再次蓄起两泡泪,语带哭腔:“眼睛是最像的,只是闲柳的眼神会说话,更生动些。”

“......”江瑞无语,好家伙,怎么还带拉踩的,他看岳不惑的时候,眼睛也布灵布灵会说话的好不好。

原本他还对和原主父亲相认有些忐忑,忧心不知道怎么相处,现在被这一通哭诉搞得没了尴尬,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江瑞清清嗓子,打断了江玉书的‘施法’,“父亲,还是先说说您为何会与土匪搅合在一起?您可是秀才公啊。”

闻言,江玉书遏制住内心的悲伤,愧疚道:“唉~~是父亲不好,给你招灾了。

当时你即将出孝期,我便想为你寻一位好夫婿,翻遍漱石书院也没适合的,全是些歪瓜裂枣,有个叫邱怀光的勉强凑合,偏偏性子懦弱,什么都听老娘的,实在配不上你。”

邱怀光?江瑞有些吃惊,岳不惑曾说那书生对他有意,他还以为是岳不惑乱吃飞醋,没想到还真有点门道。

啧啧,这就是男人对情敌的敏锐吗?都赶得上算命的了。

江瑞拉回思绪,追问:“后来呢?”

“忧愁之际,我在瑶县做师爷的同窗,写信过来说瑶县县令需要一位懂经商的幕僚,有意招揽我。

我想着咱们江家不缺钱,为父在官员身边做事,你夫婿的门第也能往上提一提,日后日子也会好过些,便答应了。”

说到这,江玉书眉头紧皱,懊悔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江瑞一惊,心中不禁动容,拉住他的手制止道:“父亲,您这又是何必?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

江玉书摇摇头,声音愈发沉重,“都怪我多管闲事,去瑶县途中,我在客栈吃饭,无意间听到包有金和手下商量,要买一批布去缺布的洛亭县卖,我心知洛亭县根本不缺布,而是本地商人联合制造缺布假象,只为提高价格,等他们大老远把布匹运过去,价格早就降下来了。

我看他们面带风霜、穿着简陋,便以为他们是讨生活的穷苦百姓,不忍他们亏得倾家荡产,出言提醒了几句。

包有金表现得十分谦逊,主动过来与我同桌,请教了许多经商事宜,我自然是倾囊相授,与他相谈甚欢,桌上我被劝着喝了许多酒,醒来才发现自己被掳走,包有金也不是百姓,而是被官府通缉的土匪、强盗!咳咳咳......”

江玉书情绪起伏过大,激动得咳个不停,江瑞给他拍背顺气,又从角落拖来一条长凳叫他坐下。

“他们掳你作甚?总不会是为了做生意吧。”

“正是如此,他们一面干着打家劫舍的勾当,一面又经营着生意,看中我经商的本事,才强掳了我。”

江瑞:“......”

听说过儒商,没听过匪商的,今天也算长见识了。

“我逃跑几次都失败了,他们还威胁我,逃跑一次就杀一个无辜百姓,我只能跟着东奔西跑、出谋划策,途中悄悄写信泄露了他们两次抢劫计划。

经我筹谋,他们经商赚的钱比抢劫多,风险也小,渐渐不怎么抢劫了,不过他们仍被通缉,朝廷管得越来越严,空子也越来越少,包有金担心被抓,便带手下跑来西南,多方打听后投靠了邓成,成立了现在的金银寨。

他们知道我是秀才,也知道我的籍贯,一打听就能找到江家,再随便找个人举报,一切就完了,我只能被困在这,受他们摆布。”

说完这一年多的心酸,江玉书沉沉叹气,似释然也似认命。

江瑞不知该如何安慰,所有苦难的起源,不过是一位老父亲想给自己的孩子,寻摸一门好婚事,日后能过得舒心些。

江玉书缓缓神,脑子里有一大推问题,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瑞哥儿,你还没告诉父亲呢,怎么打扮成这样跑到狼窝里来了?很危险的知不知道?跟在你身边的那三个男人是谁?是你请的护卫吗?”

“还有,我失踪后,江氏宗族和官府有没有为难你,他们是不是逼迫你嫁人、还要将家产充公?”

江玉书越说情绪越激动,抓着江瑞的手,不自觉失了力道。

“嗷~~~”江瑞痛得叫出声,挣开后揉着手臂道:“父亲放心,我现在已经成亲了!”

“什么!!!”

江玉书双目圆睁,猛然站起,又直挺挺倒下。

“???!!!”

江瑞吓得原地蹦了下,接着火急火燎蹲下身查看情况:“父亲,您怎么了?快醒醒啊!!”

喊了好一会儿,江玉书依旧双眸紧闭,江瑞伸出微微发抖的手指去探鼻息。

还有热气!

他瞬间松了心神,一屁股坐地上,要是把人给气死,可就罪孽深重了。

重重掐了半晌人中,江玉书才睁开眼睛,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抓着江瑞,老泪纵横地问:“乖宝,你嫁给谁了?是谁逼你嫁的?说出来,为父一定为你报仇!!”

在他眼里,自家哥儿柔柔弱弱、孤苦无依,还坐拥万贯家财,没有他这个父亲点头便嫁人,定是被恶人给逼婚了!

江玉书捶胸顿足,瑞哥儿是亡妻留给自己的珍宝,从小捧在手心长大,费力攒下丰厚嫁妆,千挑万选舍不得随便嫁人,如今竟被人稀里糊涂娶走!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似万箭扎透,痛得喘不过气。

或许是原主残存在体内的感情作祟,又或许是被这份拳拳爱子之心感动,江瑞眼圈泛红、鼻尖发酸,吸了吸鼻子回道:“嫁给了岳不惑,他是镖局的镖师,没人......”

“镖师!!”江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玉书激烈打断,“那岂不是个粗人,走江湖的莽汉?瑞哥儿,你绝不能嫁给这样的人!!!”

江玉书还要再说,胸口却似被无形重锤猛击,猝然剧痛,他喉间发哽,连一声闷哼都未发出,便双眼一翻,再次昏了过去。

“!!!”江瑞愣住,见他面色骤白如纸,顿时慌了,手忙脚乱地又是按胸口又是掐人中,忙活半天,才帮他把那口气顺出来。

见人醒转,他带着哭腔道:“父亲!您别吓唬我了。”

江玉书心如刀绞,慢慢坐起身,拉着江瑞一起坐到长凳上,温声安慰:“是父亲不好,叫瑞哥儿担心了。”

江瑞心情复杂,轻轻摇了摇头。

江玉书垂下眼皮,遮住眸底的狠色,怕吓到江瑞似的轻声道:“瑞哥儿,你听父亲说,什么贞洁、以夫为天、好哥儿不二嫁,都是骗人的糟烂玩意儿。

你不必相信、更不必听从,父亲会想办法帮你和离,重新找一个品性上佳、温柔体贴、英俊优雅的好人家子弟给你做夫婿。”

“哈???”

江瑞懵了,一时不知作何反应,这种逆天言论,竟然是从一个封建社会的原住民嘴里说出来,好割裂的感觉。

“父亲,这样不好吧,而且我......”

“有什么不好的?”

江玉书不让他继续说,摆出温和又严肃模样道:“你还年轻,别被这些迂腐观念害了,那不过是上层人用来规训底层人的工具,连提出和推行这些规矩的人都背道而驰,过得放纵糜烂。

你若自苦,岂不白来世上一遭?况且,我与你娘亲生下你,就是为了让你享福的,苦留给其他人去吃就好。”

“......”江瑞哭笑不得,一时竟分不清谁来自封建社会,谁来自新社会。

不过这也解开了一个疑惑,为何便宜爹始终考不上举人?

凭他这么‘叛逆’的思想,能考上秀才,估计江家祖坟都燃尽了。

江玉书不见江瑞有反应,情急之下,提高声音道:“瑞哥儿,可听见父亲说的话了?早些回去跟那镖师和离,他绝非良配!为父会给你找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保你往后生活顺遂。”

江瑞没想到原主爹对武人的偏见如此之深,一时没接话,脑子在飞快梳理措辞,想着该怎么向他表明自己和岳不惑的感情。

总之,和离是绝对不可能的。

“轰隆!!!”

安静的屋内陡然炸开巨响,落了栓的木门被人硬生生一脚踹飞,重重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碎裂声,墙皮和梁上积年的灰尘哗哗往下落。

江瑞和江玉书瞬间僵住,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净,咽喉似被惶恐扼住,难以呼吸。

两人的脖颈僵硬得像生了锈,一寸寸转向门口,视线中,一道挺拔身影正迈着长腿跨过门槛,浑身裹着冷厉的寒气。

岳不惑的眼眸格外漆黑幽深,直直望过来时,叫人无法承受其中的情绪和重量。

“和离?”他望向江瑞,语气轻之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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