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有金以为他们被震慑住，脸上笑意更浓，拍拍岳不惑肩膀，得意道：“为兄先找地方给你们落脚，今晚办个接风宴，给你引荐两位兄弟，一个秀才公，一个大将军，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江瑞暗暗握拳，终于要见到便宜爹了！
包有金让人腾出两个相连的营房，吩咐手下照应好，便离开去准备接风宴。
夜晚，寨内点起火把照明，杀猪宰羊，空地架起大锅煮肉，火堆上烤肉滋滋流油。
宴厅内，案几沿两侧一溜排开，坐的都是山寨骨干，主位上摆了三张案几，包有金坐中间，包有铜坐右边，左边位子空悬。
江瑞四人占了左侧前两张案几，暗暗打量包有铜。
他身披甲胄，身形不算格外魁梧，气势却十分凌厉，一对三角小眼，藏着不见底的精明和锐利。
交谈中，他不动声色试探几人，好在岳不惑、熊川、张子良走镖时不止一次去过明川府，没出纰漏。
唯一的漏洞江瑞，给自己灌了两杯酒后就开始装醉、说胡话，无法被选中。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络，包有铜举起杯，笑吟吟道：“金银寨地方大，四位兄弟初来乍到，最好不要四处走动，以免迷路。”
岳不惑起身隔空一敬，仰头干杯，“多谢三当家提醒，我等记住了。”
其余三人也站起来，附和着喝了一杯。
坐下后，江瑞趴在桌上装醉，装着装着还真睡了会儿，醒来依旧没见便宜爹的影子，却不小心和包有铜对上视线，立刻讨好地憨笑起来，暗忖这人不会一直在偷窥他吧。
这时，包有金搁下筷子，沉声道：“二当家呢？怎的还不过来，要我亲自去请不成？”
没过多久，两个啰啰架着一名中年儒生进来了。
他身着素色襕衫，相貌清俊，气质温润，只是两鬓染上霜白，半垂着眼，精神有些恹恹，赫然就是原主的父亲江玉书。
江瑞瞳孔微缩，伸出食指悄悄戳了戳身旁的岳不惑，没戳两下就被攥住。
“二弟，你可算来了，老是窝在屋里看书有什么意思？来，我给你介绍几个新入伙的兄弟。”
包有金去迎江玉书，拉着他走到岳不惑和江瑞案前，指着岳不惑道：“这位是秦虎兄弟，不怕你笑话，他的武功还要压过哥哥一头，英雄出少年啊！”
又道：“秦兄弟，这位就是我说的秀才公，如今叫包有银，你就叫他包二哥吧。”
岳不惑哪敢叫二哥，倒反天罡么不是，他还想要夫郎呢。
他起身拱手行礼，规矩道：“岂敢，小子秦虎，见过二当家。”
江瑞也有样学样，“小子秦瑞，见过二当家。”
江玉书双目无神，正懒洋洋还礼，余光不经意扫过江瑞，顿时身躯一震，噔噔噔后退几步，用力揉搓眼睛。
包有金忙扶住他，急道：“二弟，你怎的了？”
江瑞小心脏狂跳，心想被认出来了？
他都伪装成这鬼样子了，不至于吧。
江玉书深呼吸几下，站直身子，摆手道：“无事，可能是看书太久，忽然头昏眼花。”
“你这身子，风都能吹倒，快去坐着。”
包有金把人扶到位上，见他无事，便招呼众人继续吃喝。
江瑞吓得不轻，赶紧啃了几口羊腿压惊。
宴席过半，还有伶人出来奏乐、跳舞，让人恍惚身在锦绣堆而不是土匪窝。
张子良和熊川对这种场合极为适应，一人和山寨骨干划拳拼酒，一人甩开膀子摔跤。
岳不惑则和包有金探讨武艺，还比划了几手。
江玉书扶额静坐，一言不发，没给任何人多余的眼神，和往常无异。
“秦瑞兄弟在武馆长大，怎看着不像习武之人？”
正当场面其乐融融之时，包有铜突然朝江瑞发难。
岳不惑心里打了个突。
江瑞却丝毫不慌，放下手里的烤肉，又干了一杯酒，摇摇晃晃站起来，赶走跳舞的舞姬。
他哼哼哈嘿几声，手忙脚乱地做了几个动作，“金鸡独立！猴子捞月！黑虎掏心！”
比划完，他目光炯炯扫视全场，豪气万千道：“怎么样？厉不厉害？”
“哈哈哈哈哈，好得很！”包有金被逗得大笑，拍掌叫好。
张子良和熊川马上反应过来，怪模怪样地学江瑞方才的动作。
惹得其他人捧腹大笑，直说厉害、厉害，就此堵住包有铜的嘴。
众人皆未留意的当口，江玉书微颤着吐出一口浊气。
岳不惑走到江瑞旁边，拱手道：“小师弟先天不足，不宜学武，师父便叫他去读书，叫诸位见笑了。”
说完，把江瑞牵回位子，拿了块烤肉叫他接着啃。
包有金随口道：“读书好啊，可以多和二当家学学，秀才公可不是谁都能请得动的。”
江瑞专注啃肉，似是没注意到他们说的话，岳不惑替他回话，“那便却之不恭了，多谢二当家。”
“无妨。”江玉书有声无气道。
接风宴半夜才散，江瑞躺在床板上，小脸皱成一团，“烤肉好腻，头好昏，我想喝酸汤。”
岳不惑用热帕子给他擦脸，“没有酸汤，只有温茶。”
“好烦。”江瑞捂着肚子抱怨。
“瑞瑞，多亏了你，我们才能这么快混入金银寨，你怎的如此聪慧？”
岳不惑坐到床边，帮他揉肚子，又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应对包有金和包有铜时也格外机灵，叫人刮目相看。”
江瑞从没被人如此直白地夸奖过，声音有些羞涩，“没拖后腿就好。”
温热的吻再次落下，先是额头、脸颊、鼻梁，最后是唇瓣。
“你是璀璨珍宝，怎么会拖后腿？”
这趟出行，岳不惑亲眼目睹了江瑞的坚韧善良，更意外窥得他机灵活泼的另一面。
到此时，他才猛然惊醒，先前自己太过自负，竟一直小看了夫郎，只想着将他护在羽翼下，当娇养的金丝雀，却不知他本是羽翼渐丰、能振翅高飞的雏鹰。
江瑞鼻尖一酸，只觉得胸口滚烫、躁动，唯有紧紧抱住岳不惑的腰才能缓解。
今夜，他们本该分析下江玉书的情况，但两人都喝了酒，又神经紧绷地演了一天戏，连岳不惑都感到几分疲惫，索性抱着江瑞入睡了。
翌日，天气骤然阴沉，屋内另一张床空置，江瑞窝在岳不惑怀里睡得正香。
有啰啰过来敲门送早饭，岳不惑起身，细心弄乱空床上的被褥才去开门。
“秦公子，吃过早饭，还请四位好汉去账房找一下二当家，好计入花名册，安排活计。”
“知道了。”
没想到，当了土匪还要早起，江瑞磨磨蹭蹭，洗完脸后喝了两口肉粥就吃不下了，腻的慌，只想赶紧去找便宜爹。
“虎哥，你说父亲昨晚是不是认出我了？”
岳不惑解决完他剩下的肉粥，剥了个水煮蛋喂他，“有这个可能，昨日他看你的反应不太对。”
江瑞摸摸脸，上面的伪装需要特制的药水才能洗去，所以他现在还是一个黑乎乎的刀疤脸。
“会不会是被我现在的惊世容貌吓到了？”
岳不惑笑笑，“也有这个可能。”
到了账房，登记花名册的人不是江玉书，而是个眼花耳聋的老头，颤颤巍巍说了对几人的安排。
岳不惑当教头，江瑞做文书，熊川去厨房帮忙，张子良巡逻。
都是些不触及核心的活，估计是包有金、包有铜商量后的结果，他们当前要务是潜伏，都没异议。
张子良和熊川各自离开，岳不惑叮嘱江瑞：“不用真干活，别累着自己，身体不舒服就来找我。”
“知道了，你也是。”江瑞板起小脸，免得自己露出甜蜜的笑容。
岳不惑去了校场，江瑞则回到账房，刚刚给他们登记的老头名叫孙禄，年纪大手脚慢，堆了好多活没干，现在这些活都是江瑞的了。
“小伙子，好好干，金银寨饿不着你，咱们这些读书人不过是认得几个字，别太心高气傲，老想着去考科举做官，没那个命！想当年......”
好家伙，新员工培训大会变成个人吐槽大会。
江瑞听了几句就没耐心了，翻出一盘干枣、给自己沏了壶茶，翘着二郎腿想怎么单独和便宜爹见面。
“唉~你要以我为鉴，免得走了弯路。”孙禄感叹完自己科举不顺的一生，眯着眼睛去看江瑞，黑呼呼的，哪里是鼻子哪里是嘴巴都分不清。
“您说的对，以后我都听您的。”江瑞随口敷衍。
孙禄满意点头，起身翻出一沓账册，里面大部分字都被简单的记号代替，他要江瑞重新誊抄一遍，把记号换成字。
“......”江瑞无语，论摸鱼和偷工减料，还是老辈子厉害。
他漫不经心翻了几页，发现是物资入库记录后，心头一动，若耐下性子从中抽丝剥茧，或许能挖出些线索。
江瑞的工作热情瞬间被点燃，立刻放下翘起的二郎腿，开始专注誊抄。
见状，孙禄顿感欣慰，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浑浊的双眼闪烁着解脱的光芒。
一大早，三当家的心腹蒋锤便赶来，传达了对这四个人的安排，还说要考察一段时间，再让秦瑞接触重要文书。
孙禄没放心上，三当家疑心病重，大部分时候只是随便说说，转头连他自己都不一定记得。
而且，孙禄的眼睛早就坏了，一直瞒着不敢说，怕被赶出去饿死，江瑞来了，正好帮他多干点。
一口气忙到快中午，江瑞扭了扭腰，抬起手绕到颈后捶捶酸痛的肩膀。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这种天气最适合抱着岳不惑睡觉了，想着想着困意袭来。
他张嘴打了个哈欠，本想忍着，转头发现孙禄已经睡生睡死了，立马没了坚持的心思，把账册往前面一推，趴着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他昏昏沉沉的，隐约感觉到有人在耳边叫他，声音像隔着一层雾。
“瑞哥儿，快醒醒！”
江瑞无语，心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