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岳不惑并不知晓父子俩此前的谈话,江玉书便把自己从失踪到落脚金银寨期间发生的事,简明扼要地重述了一遍。
只是对岳不惑在意的金银寨内部事务,他所知有限,虽然顶着二当家的名头,但山寨的掌权人只有包有铜。
“那包有铜为什么是三当家,还把姓名都跟着包有金改了?”江瑞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
江玉书循着回忆娓娓道来,“包有金带人投靠那天,包有铜也摆了接风宴,他们比试了一场,包有铜不敌,主动认了包有金当大哥,还硬要认我当二哥。
拜把子时他又说自己不孝,没脸再用爹娘给的名字,当场改名包有铜,让位坐第三把椅子,山寨名字也改成了金银寨。
但是,山寨中人仍然只认他,什么大当家、二当家,只有个名头而已。”
岳不惑低声道:“这么看来,包有铜是把包有金当成挡箭牌了,从前金银寨行事低调,最近几月变得异常冒进,频频抢劫商队、购买武器、网罗人手,实力已经比得上正式军队了。”
江瑞疑惑,“这不是打着包有金的名义搞造反吗?他一点没察觉到?”
江玉书冷哼一声,“包有金不像表面那般简单,相反十分精明油滑,他心里肯定一清二楚,心里多半盘算着先在此处落脚,一旦风向不对,便立刻抽身跑路,这是他惯用的伎俩了。”
“包有金干的事早够判斩首,多一条造反的罪名也不痛不痒,岳父有家有业还身负功名,却不能如此,在把事情彻底了结前,我们暂时不能走,否则后患无穷。”
江玉书和江瑞都表示赞同。
岳不惑敛眉,沉吟片刻后道:“先按兵不动,了解情况后把消息传给师兄,他是朝廷命官又是武将,会想办法的,世道好不容易太平,不能再起战乱了。”
他最后一句话有些沉重,让人听得想叹气。
商量的差不多,江玉书就先离开了,他明面上管着金银寨文职,实际并不经手任何事务,待的太久可能会引人注意。
江瑞坐在长凳上,抱手看岳不惑修门,忍不住调侃,“虎哥,现在修门的你,能理解刚才踹门的自己吗?”
岳不惑身形微顿,若无其事地接着干活。
江瑞走过去,踮起脚,很近地盯着岳不惑英俊的脸庞,“怎么不说话?”
岳不惑垂眸向下看,虽然皮肤黝黑,脸上还有疤痕,但瑞瑞灵秀的五官仍透出惊人的美丽,笑容明亮而可爱。
他心底不禁感到一阵甜蜜和心动,“你想我说什么?”
“随便,说什么我都爱听。”
“那你乖乖回去坐着。”
江瑞噎了下,“这句不爱听,我收回刚刚的话。”
岳不惑轻笑,捏捏他的脸,“别闹,我要先干活。”
江瑞撇撇嘴,甩着手坐回长凳,没一会儿又道:“你怎么来这找我了?”
岳不惑双手按紧门板,抬脚轻踹门板下缘,调整对齐的位置,“送饭,熊川在厨房干活,我让他买通厨子开小灶,顿了锅酸汤猪脚给你吃。”
“酸汤猪脚!”江瑞惊喜不已,舔舔唇瓣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你昨晚说的,还说了好几遍。”
“是吗?”江瑞转了转眼珠,毫无印象,“看来昨晚真喝多了,我一点都不记得。”
岳不惑转头看他,缓缓道:“我记得就够了。”
江瑞微怔,忽觉他凝着爱意的目光,化做了一袭温暖轻纱,穿透自己的胸膛,包裹住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一点点将生机注入。
他忍住鼻尖酸涩,明媚一笑,“那你要永远记得。”
“好。”
修好门,两人回到前屋,孙禄竟然还在打鼾,江瑞摇摇头懒得管他,坐在桌旁,期待地等岳不惑从食盒拿午饭。
酸汤猪脚用炖盅装着,还是热的,味道比伏川镇上的还好吃。
孙禄被香醒了,见他们没有邀请自己一起吃的意思,识趣地觅食去了。
江瑞吃的很开心,不仅是因为食物好吃,还因为岳不惑对他的疼爱。
吃饱后,岳不惑收好食盒离开,江瑞休息了会儿继续抄抄抄。
孙禄回来看到他那么用功,顿时有种老有所依的欣慰感。
连着抄了四天,江瑞腰酸背痛,黑色的方块字像长了腿,在纸上爬来爬去,看得人眼晕。
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他查到了一些线索,偷偷记下回去和岳不惑他们讨论。
熊川和张子良以师兄弟喝酒的名义,一同来到他们屋子,熊川还带了一盆酥香的炸小鱼和一盘花生米拌黄瓜。
江瑞一口吃掉整只小鱼,边嚼边从怀里掏出张纸,展开放在桌子中间,低声道:“金银寨人数众多,每月的食盐消耗量非常大,官府对此管控严格,他们肯定有稳定的私盐渠道才从没短缺过。
我翻了以前的入库记录,发现每次盐入库的时候,都会入库一批竹筐、竹篮,我猜他们是借买卖竹制品的幌子运送私盐。”
岳不惑拿起纸看,上面摘抄了最近十几次食盐和竹制品的入库记录,日期一模一样。
他微微颔首,肯定了江瑞的想法,“猜测很合理,金银寨用不到这么多竹筐、竹篮。”
熊川忽然道:“我说厨房引火怎么用那么规整的竹条,原来是竹筐上拆下来的。”
这个发现验证了江瑞的猜测,他得意地朝岳不惑眨了下眼。
“瑞瑞真聪明。”岳不惑猛地来了句直白的夸奖,江瑞脸一下红了,睁大眼睛瞪他。
熊川和张子良看得好笑,跟着连夸了江瑞好几句。
江瑞尴尬得不行,捂住脸,瓮声瓮气道:“接着说正事吧,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同时产盐巴和竹制品的?”
岳不惑面色变得严肃,“有,元北省的沢奉府,那里所产井盐供应了南方半数以上地区的用盐需求,沢奉府气候温暖湿润,低山连绵,盛产毛竹。
运送私盐风险极大,需打通层层节点,距离不会太远,元北省与元江省恰好相邻,基本能确定金银寨用的盐是沢奉府出来的。
能运作这件事的人背景颇深,若能寻根究底,说不定能查出谁在暗中扶植金银寨,只是事涉私盐,不是我们能插手的。”
越是了解情况,越觉得事情棘手,屋内一时安静。
岳不惑剑眉紧锁,如果岳父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喽啰,直接救走就行,偏偏是二当家,投靠前还跟着包有金四处打劫,被官府下了通缉令。
他原本的设想是,潜伏在寨中,摸清底细后上报朝廷,等官府攻打他里应外合,杀掉包有金和包有铜,再把功劳安在岳父身上。
届时功过相抵,出钱托师兄或者陆伯父在官府中运作,即便保不下岳父功名,保命总不成问题。
现在只感觉金银寨这潭水深不见底,这几日在校场训练新兵,他发现有一股势力是从其他地方调来的,探查后得知他们原来的地盘被发现,不得不分股迁移到其他地方。
这说明类似金银寨的存在不止一两个,还统一受某个势力调动。
他说了自己的发现,几人都有些烦躁。
熊川灌了口酒,粗声粗气道:“这些杂碎是想干什么,非要打战才高兴?”
张子良仰头叹气,语调悲凉,“战乱波及不到他们,反而能带来富贵,他们自然高兴。”
江瑞抠了抠手心,又烦躁又心慌,他没经历过战争也不想经历。
“别悲观,我们都知道的事,朝廷不会一无所知,我们只需要完成自己的目标,从这堆泥潭脱身即可。”
岳不惑沉稳的声音很具有安抚性,三人表情都轻松了些。
“老大,这是李才让我给你的。”
张子良从怀里掏出拿出一封信,他现在负责巡逻,比较方便和外面联系。
岳不惑拆开一看,意外道:“裴师兄快到平舟县了,他要见我,应该是收到信就立刻过来了。”
裴啸虽仅为从三品参将,但战乱时曾在陛下军中任辅将,说是心腹也不为过,他能来自然再好不过。
第二天晚上,岳不惑换上夜行衣,偷偷出去和裴啸会面。
江瑞有些担心,一直没睡,直到天快亮才把人等回来。
岳不惑刚翻窗而入,身形还未站稳,他便快步上前,伸手环住劲瘦有力的腰,仰头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岳不惑捧起他的脸,亲了下微凉的鼻尖,认真解释,“安全起见,约的地方有些远,事情也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天冷,快去被窝里呆着,我换件衣服就过来。”
“喔,那你快点。”
“好。”
岳不惑刚掀帘走出,就见江瑞正翘首等着。
少年眼睛亮亮的,见他不动,微微皱眉,伸出手催促,“快点啊,你刚刚怎么答应我的。”
岳不惑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阔步走近,铁臂搂住江瑞腰肢,不顾他慌乱的表情,重重吻上淡红的唇瓣。
那柔软、湿热的触感太过美妙,两人的体温都在极速上升。
岳不惑气息滚烫,大手不安分地揉捏江瑞腰上的软肉,他呼吸沉重,竭力克制着撕掉那层薄薄寝衣的冲动,含混发问:“瑞瑞,只分开了这么一会儿,就很想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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