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伸成一张无限薄、却又无比坚韧的透明的膜。
温年的整个世界里,只剩下那双正死死锁定着自己的,猩红的眼睛。
温年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他甚至都忘记了要去躲闪。
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高大的的身影,一步步朝着自己逼近。
然后,直挺挺地朝着自己倒了下来。
那一瞬间,温年身体的本能终于战胜了那股几乎要将他冻结的巨大恐惧。
他下意识地伸出双手。
试图去接住那个即将摔倒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然而,他的指尖甚至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对方被冷汗浸湿的衬衫衣角。
一只滚烫的、带着剧烈颤抖的大手,就已经闪电般地伸了过来。
然后,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
滚烫得吓人。
就像一块刚从烧红的炭火里取出来的烙铁。
那灼人的恐怖温度,只是在接触的刹那,就仿佛要透过他薄薄的皮肤,直接烙印在他的骨头上。
“啊——”
温年被那突如其来的灼痛感烫得,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他想要将手抽回来。
可是,那只箍在他手腕上的手却像一把精钢打造的铁钳。
纹丝不动。
那力道大得惊人。
甚至让温年产生了一种腕骨随时可能会被生生捏碎的错觉。
剧烈的疼痛从手腕处飞快蔓延开来。
“你……”
温年只来得及惊恐万分地吐出一个字。
然后,他的声音就再一次被死死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那个男人已经彻底压了过来。
温年只感觉眼前一黑。
一个充满了强大压迫感的、带着灼热气息的高大身躯,就那么重重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顾凛川沉重的喘息声响在他的耳边。
那一声声压抑着巨大痛苦的粗重呼吸。
夹杂着男人身上清冽的雪后松木香气,就那么毫不讲理地,将他整个人密不透风地包裹了起来。
温年的心脏在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整个人都吓得浑身一颤。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
对方宽阔而滚烫的胸膛正死死抵着自己。
那强而有力的心跳,正透过两人之间薄薄的几层衣料,一声声沉重地擂砸在自己的胸口。
震得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他也终于得以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近距离,看清楚了这个男人此刻的样子。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有几滴甚至已经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挂在了他弧度优美的下颌线上,摇摇欲坠。
他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淡红色的薄唇,此刻正因剧痛而被自己死死咬着。
甚至,已经咬出了血。
一抹刺目的鲜红,在他那片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唇瓣上,显得那样的触目惊心。
温年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了一下。
他能清晰地看到。
那只死死攥着自己手腕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都泛起了一层骇人的青白色。
那种颜色和它掌心灼人的滚烫,形成了一种无比诡异的强烈反差。
这个男人……
他到底在承受着一种怎样可怕的痛苦?
这个念头,像一道冰冷的闪电,毫无预兆地划破温年那片因巨大恐惧而变得混沌的大脑。
一丝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怜悯和不忍,就那么悄无声息地,从他那颗疯狂擂鼓的心脏最深处,探出了头。
他那原本因恐惧而无比僵硬的身体,在那一刻,竟然下意识地微微放松了一些。
他甚至都忘了要去挣扎。
然而,顾凛川却根本没给他任何多余的反应时间。
他就像一头在濒死绝境中,终于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疯狂野兽。
他攥着温年手腕的那只手猛地一个用力。
然后,就那么粗暴地、不容拒绝地,将温年整个人都朝着自己的方向狠狠拽了过去。
温年的身体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道而猛地失去平衡。
他踉跄着,不受控制地朝着对方宽阔的怀抱里重重撞了过去。
他那只被对方死死攥着的微凉手掌,也就那么被动地、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强行拉扯着,一路向上。
最后,“啪”的一声。
被死死地按在了那个男人滚烫的额头上。
“!!!”
冰凉的掌心与滚烫的额头相贴的那一瞬间。
温年只感觉自己好像赤手空拳地触摸到了一块刚从锻造炉里取出的、烧得通红的烙铁。
那股灼热到几乎要将他整个手掌瞬间烫熟的恐怖温度,让他的大脑里“嗡”的一声,炸开一片刺目的空白。
可与此同时。
一种截然相反的冰冷刺痛感,也从他的掌心处飞快蔓延开来。
就好像一块脆弱的冰,被人毫不留情地扔进了一锅剧烈翻滚的沸水里。
那种冰与火瞬间交融的极致矛盾的感官冲击,让温年全身的汗毛都在刹那间根根倒竖。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剧烈的激灵。
他发誓。
他这辈子都没有感受过如此诡异、如此矛盾的触感。
也就在他的手掌和对方的额头相贴的那一刻。
他清楚地听到了。
那个一直都在痛苦压抑着喘息的男人,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细微的、近乎于破碎的喟叹。
那声音很轻。
带着一种久旱逢甘霖般的如释重负。
也带着一种终于得到缓解的极致满足。
就好像,一个在无边黑暗的痛苦里挣扎了很久的溺水者,终于得以呼吸到了第一口新鲜的空气。
温年整个人都彻底怔住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
那个原本还在剧烈颤抖的高大身躯,在自己的手掌贴上他额头的那一刻,竟然奇迹般地缓缓停止了那骇人的颤抖。
他那原本粗重急促的呼吸声,也开始一点点地变得平缓下来。
温年甚至能感觉到。
那个男人正像一只终于找到巢穴的疲惫巨兽。
将自己那颗滚烫沉重的头颅,一点点地交付到自己那只冰凉微不足道的手掌之上。
然后,用一种近乎于贪婪依恋的姿态,在他的掌心里,无意识地轻轻蹭了一下。
那个动作。
是那样的轻微。
却像一道威力巨大的电流,狠狠击中了温年。
让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彻底地麻痹了。
他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然后,就开始以一种比刚才还要更加疯狂、更加失控的速度,在他的胸腔里剧烈冲撞起来。
“咚咚咚——”
“咚咚咚——”
那声音如此巨大。
大到温年甚至怀疑。
那个正紧紧贴着自己的男人,是不是也能清清楚楚地听见。
一股无法言喻的巨大热浪,“轰”的一下就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整张脸的温度在瞬间飙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烫得几乎能直接在上面煎熟一个鸡蛋了。
他想要把手收回来。
他想要从这个让他感到无比窒息的、暧昧的怀抱里逃出去。
可是,那个男人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那只一直死死箍着他手腕的、铁钳一样的大手,非但没有丝毫放松。
反而,还收得更紧了。
就好像是怕他会突然消失不见一样。
那股几乎要将他腕骨捏碎的巨大力道,清清楚楚地向他传递着一个不容置喙的信息。
——别动。
——也,别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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